老师身份有些迷

　　“绣花鞋，白皮球，两个娃娃手拉手，秋千索，红花绳，娃娃脸上笑盈盈……”

　　这首童谣，在齐府待的时间久的人都听过，这是宋茸逗孩子时经常唱的。

　　罗娘也听过宋茸唱了不少时候。

　　当年齐夫人看不惯出身烟雨之地的宋茸，更看不惯她生的孩子，她出生谢府，是谢府唯一的小姐，从小就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自然看不过现在齐老家主把宋茸看得紧，若是只有宋茸，她也还能对着宋茸冷嘲热讽一般，毕竟她身上还有谢府大小姐的名号，攥着谢府的权力，齐老家主也不敢多言。

　　但是，自从宋茸生了孩子，她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她不在乎所谓的宠爱，但她在乎势力，在乎权利，她不能让自己甚至齐珉手中的权利被分走。

　　罗娘从齐珉小时候就开始跟着齐夫人了，她是个会看眼色的人，总吃不了亏。

　　跟着齐夫人的时候，也少不了针对宋茸母子，包括把宋茸的孩子弄丢也少不了她的份。

　　虽然坏事做尽，但她也还是心有不安，特别是当齐夫人死后，她似乎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宋茸和她的孩子来向她索命。

　　宋茸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她只是在旁边看着，看着宋茸在水里挣扎，然后脱力，慢慢消失在池子里。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没有了依靠，所幸齐珉念着旧情，看在她跟着母亲时间长的份上把她留在了齐府，不过更为隐晦的原因是，她知道如何干净利落的养出一池妖艳的红莲。

　　自凌迟有幻听幻视的毒性，这把罗娘心里的恐惧放大了，一到晚上，总会听到有人在唱那首童谣，声音像是宋茸，听到刺耳的抓挠门的声音，像是外面的恶鬼要破门而入，找她寻仇。

　　她撕扯着自己杂乱的头发，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

　　“不要！不要找我！啊啊--！！”

　　这把阿巧吓得不轻，在阿巧眼里，罗娘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自己嘴唱着那首童谣，却喊着不要唱了。

　　罗娘如同被撕裂开来似的，一半在唱着童谣，一半在惧怕。

　　那时的自凌迟在她身上已经蔓延开来，当齐珉抓住她的时候，罗娘的手指抓破了齐珉的手臂，留下了道道血痕，甚者，深可见骨。

　　齐珉吃痛，松开了抓住罗娘的手，他看着罗娘沉进水里，他知道水里有什么，更知落入水中有什么后果。

　　齐珉回到房里，仔细的擦了药，又包扎住，他看到了罗娘手上泛黑的血肉，再加之一直是罗娘负责自凌迟尸首的运送来供养红莲，故而他很清楚那是自凌迟。

　　他翻遍的医书，就连偏方、野史医书也都翻过，才堪堪翻到关于自凌迟的有关治疗:人血红莲和麒蜉蝣。

　　说来也是奇怪，常人不曾见过的麒蜉蝣却让齐珉给得到了。

　　虽找到了医治方法，但毕竟是在野史医书上翻到的，到底是否真实，谁也不敢保证，齐珉更是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在自己身上试，他更不敢踏足那属于自凌迟的一方天地。

　　到后来，他看到齐璟把曾经的故人带进府里借住，他似乎抓住了希望。自从他知道沈棠是沈将军沈念卿的弟弟之后，他对沈棠不再是儿时的热情了，而总是仰望他，他们都不再是心里纯洁的孩子了。

　　阿巧跟在沈棠身后回了齐府，沈棠叮嘱过她，不要乱张扬任何事，阿巧点头应是。

　　走到齐府门前，见男人靠在门框上，青丝慵懒的散着，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不知在想什么。

　　“桃公子。”阿巧向桃夭行了一礼，侧身进了齐府。

　　桃夭这才转头看见沈棠，两人默契的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看着彼此。

　　直到风吹动了桃夭的发丝，他勾唇笑了笑:“都清楚了吗？”

　　沈棠点了点头，看着那人向他走来，问道:“我们这算是解决完了吗？”

　　“算是吧。”

　　两人并肩往渡口的客栈走，太阳微斜，拉出两道斜斜的影子。

　　有些事情他们不能点破，哪怕他们都明晓真相，也只能在做到心知肚明，这是岚枫的事情，是齐府的事情，却不是他们的事情，他们尽自己之能便好，再多做，唯恐让人腹议。

　　来岚枫之前，沈棠是千百个不愿意，就算是桃夭与他一同，也是不情不愿的，小孩子时留下的阴影往往是最深刻的，即使在现在看来那恐惧也没什么，但却还是本能想要远离。

　　齐府的佣人们马不停蹄的把药弄好了。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清早，在百媚楼前看见齐珉盯着佣人们从百媚楼后面破开一道门，通向那被隔绝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一方天地。

　　沈棠仰起头，看着这栋花里胡哨青楼，他突然想起了霖儿，他当时逃跑被齐珉救了，后来他偷偷去过曾经买卖他们的地方，正巧看到一个老汉要买霖儿，看老汉穿着并不是富裕之人，但他只是拿了一麻袋谷子，便换到了霖儿，好似人只是一个可以调换价格的物件一般。

　　老汉对霖儿说的很好，说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养，对她好，疼她，可是最后呢，最后不还是死在了老汉的棍棒之下，尸骨腐烂无人管，甚至在妙龄少女的尸骨之上，建了埋葬少女芳容年华的腌臜之地。

　　沈棠看着百媚楼出神，千秋万代，他们如同蜉蝣一般，在人世间漂泊，他们能留住的东西太少太少了。

　　他们随着齐府的人一块进去，看着齐府的佣人为在这里与世隔绝只希望不会传染到别人的这群人上药、止血。

　　一切如同尘埃落定了一般，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漂亮哥哥！”甜腻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是齐柔。

　　齐柔笑嘻嘻的跑过来，仰着头，天真的问桃夭:“漂亮哥哥想柔柔了吗？”

　　桃夭笑着摸了摸齐柔扎着羊角辫的脑袋，未答。

　　“漂亮哥哥是不是要走了？”齐柔已经甜甜的问，小孩子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离开，“那我还能见到漂亮哥哥吗？”

　　“不会了。”桃夭温柔的回答了决绝的话。

　　沈棠看着俯身摸着齐柔脑袋的桃夭，这个人真是的，连小孩子都不哄一哄。

　　果不其然，齐柔闻言，黑溜溜的大眼睛泛起了水雾，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齐璟赶紧把齐柔抱在怀里哄，一边还向桃夭陪笑道:“不好意思，桃公子。”

　　桃夭直起身，笑了笑:“无事。”转头看了眼沈棠，才道，“齐家主还在忙，我们也不便打扰他，告辞。”

　　“告辞。”沈棠也随着桃夭向齐璟作揖。

　　这句“告辞”，是他向过去告辞，向他所无法释怀的宋茸告辞，宋茸救了他的命，他无以为报，总觉得亏欠，亏欠宋茸，也亏欠齐府，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就像桃夭所说的，他应该走出来了。

　　这句“告辞”也是说给齐珉的。

　　他感激他幼时的救命之恩，现在，他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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