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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8.我可能不会爱你
人一旦防线崩溃,就像电脑,明明还胡蹦乱跳,能够完成交予的各项工作,然而下一刻,却忽然黑屏。然后你怎么叫他,他都不应了。
我的这场烧如春夏之交的暴雨,让我在床上昏昏沉沉窝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我睁开眼睛,竟有种大梦初醒的恍然。
我绝对无法忍受那充满汗水和泪水的皱巴巴床单。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关在电饭煲里的粥。我将全部衣物扔进洗衣机,端着碗站在阳台,一边索然无味地吞咽,一边感受久违的自然风。
然后电话响起,来自我们飞流的队长。
“喂。”我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闷。
“醒了。”何啸渊说,“电饭煲有粥。”
“哦。我吃了。”我看了一眼那个小瓷碗。
“感觉怎么样?”
“很好。”我点了点头,“很好。”
“心情呢?”
我轻轻笑了一下,说:“一切如常。”
他安静了一瞬,有微微的摩挲声,似乎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开口 :“会更好的。”
我耸耸肩,闭上眼笑了:“我期待着。”
他还想说什么,一道清脆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嗯?”何啸渊发出疑问。
我嘟嘟囔囔:“我本来把碗放在洗衣机上,结果不小心,碗就滑了下去就……碎了。”
他总是对这种小事很平静。“那就碎了吧。”
“说什么呀。”我对着手机埋怨一声,又笑了,“不过这样就有理由买好看的新碗了。”
“你打算去超市?”他忽然说:“今天是知否的生日。”
“哇。”我惊讶地站起来,“你们晚上会回来吗?我们准备点什么吧。”
“会。”何啸渊说,“他说吃火锅。”
“真的啊?”我蹲在地上,面对那一地的陶瓷碎,眼睛亮起来,“我来准备好不好?”
“好。”
我将手机塞到屁股兜里,小心翼翼将碎了的碗扫走。风忽然大了起来,却带着热气。
我和何啸渊之间毫无根据的缠斗,就像一场春日的流行性感冒。在夏天慷慨的热风中,它终于蔫蔫地败下阵来。我皱起五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狼狈地喷出些许鼻水。
那些敏感,那些臆测,那些先入为主的愤怒与感伤,聚合成微不足道的小小病毒球,一并“啊欠——”出去。
就像他面对我的曲解,绝不解释一样,我也没有给他一声抱歉。但对我们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不必再用语言来回,不必两个人面对面地交锋。那不是我们。一个电话,一道笑声,一阵风,我们就彼此会意。
然后到此为止。
-
这是我第一次准备火锅。虽然担心可能像公益广告那样等不到人,但我还是买了一大堆食材,将宿舍狭窄的桌子堆满。
他们五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我盘腿坐在客厅,昏昏欲睡间,听见掏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说话,有人笑,有人打开鞋柜的抽屉,有人啪嗒啪嗒跑过来。
我张开手臂,贺百颇坐到我旁边,舒服地躺倒。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朝我笑:“好累,不过舞台很好。”
我双腿交叠,手肘撑着膝盖,笑着看他:“小宝,你眼妆没卸干净啊。”
贺百颇呼呼瞪大眼,麻利地跑走。厨房那头又传来声音。“琛哥,怎么买那么多呀?”席然站在一桌子材料边,看上去渺小极了。
“去客厅吃。”何啸渊最后一个换鞋,没抬头就吩咐,“都来搬东西。”
众人齐齐“诶”了一声,赶忙过去拿食材。何啸渊把煮锅端到茶几上,大家围坐在一起,炯炯盯住还没沸腾的水。
“要不先庆生吧?”我找了一圈,方知否坐在我对面,“我看你们在公司吃蛋糕做直播了,就没买。”
“没事没事。”文俊豪从书包里捞出一个泡沫做的生日帽子,啪嗒给方知否套上,又掏出一个写有“生日哈皮”的粉色墨镜。方知否抬着脸,不在意地任人打扮。
等贺百颇回来,大家赶紧关了灯。围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沸水,还有六根生日蛋糕里顺来的小蜡烛。我们齐声给方知否唱了生日歌,然后催促他闭上眼睛。
四周漆黑,蜡烛摇曳着微小的光。方知否跪在小小的光晕里,合上双手,闭上眼睛。面容虽仍稚嫩,但他的五官利落挺拔,在柔和的烛光中许愿,显得优雅而神秘。
“按照惯例,你可以许三个愿望!”我又小声又兴奋。
他轻轻勾了一下唇。
大家屏息注视着他。沸水冒泡的声音越来越响,方知否仍定定地闭眼。在水声最尖锐的那一刻,他倏忽睁开眼,眸光锋利,射向烛火。一口气,蜡烛全灭,世界陷入黑暗。
大家愣了一瞬,然后啪啪鼓起掌来。文俊豪跌跌撞撞跑去打开灯,火锅的水来回击打锅盖。
“你咋像搞了一场神秘仪式。”贺百颇睁大圆眼睛,看向方知否。
“今天生日,就让他做一下Bking吧。”文俊豪阴阳怪气。
方知否晃了晃脖子,坦然极了,开始往火锅里放菜。我忍不住夸方知否:“越来越帅了啊。”
方知否没说话,低头布菜。
“哥哥,那我不帅?”贺百颇仰着头,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问题。
“你们,”我伸出手,“不能,”左右比划,“那么极端。”
文俊豪个傻蹦儿,也伸长脖子抬杠:“哦,那我连参与帅不帅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坐他边上的席然冷笑一声:“你自己知道不就行了?还非得说出来。”
“哥,哥!”文俊豪看看我,又看看何啸渊,想谁为他撑腰。
“去找一个片子放。”何啸渊干脆下达指令。文俊豪屁颠屁颠跑电视前头去了。
“小然,你真是我们的吐槽役啊。”我笑嘻嘻地跟席然说。
席然立刻不好意思了,小声说:“我没想凶他的。”
“但他会记到心里。”我看向文俊豪的背影,拔高音量:“你找的什么片子啊?”
“唷——”文俊豪举着遥控器,在空中转了一圈,旋到茶几旁,顺滑地坐下来。“我,可能,不会,爱你~”
电视开始播放,我们围着茶几吃吃喝喝。也不知道文俊豪是按了哪一集,女主人公对着电话难过地说:
“我其实是个很不会爱人的自私鬼。所以后来,所有被我爱上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其他女生有多可爱,然后离我而去。”
我扭头看向屏幕,唏哩呼噜碗里的红薯粉。
方知否问:“她这什么意思啊?”
贺百颇陪文俊豪看过几集,还算了解,热心解答:“哦,她说她是大烂人。”
方知否很疑惑,嗤笑一声,说:“谁不是呢。”
“喂,你们怎么老是破坏我的偶像剧氛围?”文俊豪不满地嚷嚷,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仔细一看,他正猛吃猛喝呢。
我要往火锅里丢羊肉卷。一卷一卷夹得烦了,直接抄起盘子,想扒一半进去。伴随着电视剧里面的纠葛爱情,客厅里的吵吵闹闹,我一时分神,把整盘羊肉都扔进了锅里。
“啊,哥哥!”贺百颇特别难过地看着火锅,上面山似的堆着红肉。
“完了完了。”我赶紧将羊肉都散开,“我们小宝也会抱怨哥哥了。”
“琛哥现在都叫百颇小宝吗?”席然问我。
“啊——这个,把百颇的ip地址去掉,就是宝。”我一本正经,将baipo拆开来念了一遍,“我发烧时躺在床上无聊,觉得此名非常符合我们老幺。”
“哥你确实很无聊。”文俊豪说,“不过我觉得,琛哥叫我文豪,非常好,嘿嘿。”
席然真的忍不住吐槽文俊豪,说:“反讽意义上的好?”
我们都笑了。而电视里还在播放《我可能不会爱你》。何啸渊坐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中,一边喝着雪碧,一边抬头看电视。他今天戴了眼镜,整个人气质温和许多。
“喂,队长,你也爱上这部电视剧了?”
我笑着对他说。他看向我,淡淡一笑。
“没想到接受我推荐的竟是啸渊哥。”文俊豪环住何啸渊,大大咧咧说:“哥,我爱你!”
何啸渊推开他,道:“我可能不会爱你。”
客厅再次充满了笑声。蒸汽氤氲,我靠着沙发,有些出神。而坐在我对面的方知否乍然抬起头。他单手支着下巴,好奇地望着我。
我冲他挑了挑眉,做出问询的表情。他摇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浅浅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们玩到很晚,最后大家坐在一起,看了《我可能不会爱你》的大结局。
客厅安静了好一阵,在剧情慢慢要走完的时候,他们又开始七嘴八舌。
“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方知否还在疑惑。
“你是说他们在一起的结局吗?”文俊豪看得双眼通红,把客厅的纸盒抽没了,又自己去拿了一盒新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贺百颇倒是很理解方知否的脑回路,“喜欢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拖到最后一集才在一起,只是剧情需要。”
“唷,两个小家伙。”我环住贺百颇。
“但男主角不是很早说过,他不会爱女主。”席然说,“在这种情况下,女主角怎么好意思往那个方向想。”
“怎么会不好意思?”贺百颇说,“猜来猜去更烦。”
文俊豪着急解释:“这不能叫猜来猜去!里面都说了,爱到不知道爱呀。”
“告白与否,看你能承受哪个了。”何啸渊难得开口讨论。
“一旦戳破就无法复原……”席然说。
方知否插嘴:“如果你连自信追求的魅力都没有。”
“stop!”我叫了停,“快去洗澡吧。”
“就是,你们只是跳着看了几集好嘛。”文俊豪很不乐意,还想说什么,被我一巴掌拍在背上。
他哇啦哇啦叫了几声,箭步冲进浴室,又跑到阳台。
“琛哥,毛巾全部都洗了?”
“嗯,早上全扔洗衣机了。没事,我放了消毒水。”我说。
文俊豪把全部毛巾抱进来,一条一条扔到主人的怀里。
直到文俊豪拿起一条蓝色毛巾,我忽然警戒起来。坐在沙发的那一群人中,有一只手直直地伸了出来。
“我的。”那个人说。
蓝色毛巾被扔到了方知否的怀里。他十指修长,将毛巾随意叠成方块。我揉揉鼻子,在某种奇怪的预感来临前,猛地扭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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