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争，小心爱

　　香港曾是亚洲工程领域的中心，不过这些年地产行业早已降温。庞大产业链中积蓄的巨额资本，有些已经流向其他新兴产业，有些还未找到出路。
　　见证了香港地产从冷到热、从热回冷的业界大佬们，起初并未在意这家内地工程企业的路演。可是俞悠然开了上帝视角的新思路，仍旧在香港工程界和投资机构中掀起了一阵波涛。
　　第二轮路演不再似第一轮那样不冷不热，许多对基建颇有情怀的前辈和一些闻到国家跨国基建风向的投资机构，纷至沓来。俞悠然每天每夜忙于各种意向会议，已经分不清晨光和晚霞。
　　初步遴选出几家情投意合的机构，南葭和凯歌集团工作组的几位员工也来到了香港，逐步开展落地工作。

　　第三轮路演，高朋满座。南葭在演讲台下，看着一席宝蓝色套装的俞悠然，突然间就明白了师姐为什么从未彻底放下过台上这个女人。
　　与其他行业的女性佼佼者不同，俞悠然身上从内到外散发着工程领域从业者的英武之气。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攻击欲，和举手投足中的优雅自若，毫无违和感。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一头束起的浓密黑发，让到场者无不欣赏她的端庄大气，又忍不住赞叹她年轻有为。
　　至于演讲内容，一改其他公司浮夸、虚伪的编故事，俞悠然扎实的工作风格和凯歌集团务实的企业文化，一以贯之。听惯了飘在云端、难辨真假的故事，台下的人对这场诚意满满的路演耳目一新。

　　面向大众的招股正式启动，被俞悠然用重金砸过的MD，拿出了漂亮的工作结果，为后边即将进行的定价、招股打下了良好基础。
　　把凯歌工作组、MD留在了香港，交代好财务总监张志暂时负责香港这边的工作，俞悠然带着南葭先行回公司操办起配售流程。

　　飞机上与南葭相邻而坐，俞悠然心情还不错，看了看略显拘谨的南葭说：“谢谢你陪钟暒度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上市项目结束后，我会好好答谢你的付出。”
　　“不必了俞总，我做的都是工作中分内的事情。”南葭和钟暒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铜臭过敏症。
　　本来兴致盎然的俞悠然，忽然碰了个软钉子，有些不甘心：“答谢你也是对你工作的肯定，却之不恭。”
　　南葭缺乏和奸商打交道的经验，被这话挤到了死角，不知如何应对，干脆放肆起来：“那俞总能不能答谢给我一些指导意见？”
　　“指导意见？没想到我的指导意见这么值钱！那你说吧，哪方面的？”
　　“师姐为什么没有选择我？我觉得我更适合她，您和她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当然了，您很有魅力，除此之外呢，还有其他原因吗？”
　　“那你为什么喜欢钟暒？”俞悠然反问。
　　“师姐很善解人意，通透又不事故。和她相处的时候，我感觉很踏实。还有很多我自己悟不明白的事情，她总能三言两语帮我点破。她很成熟，但是内心却仍然纯净，不像其他人，成熟中伴着污浊。”南葭说。
　　“那你见过八年前的钟暒吗？再说远一点，十五年前的钟暒，你见过吗？”
　　南葭听得莫名其妙：“当然没有了。”
　　“对呀。现在这个世道，姐姐的行情看涨。弟弟们喜欢姐姐，妹妹们也喜欢姐姐。但是今天的姐姐，以前也是别人的妹妹。她身上每一点吸引你的地方，都离不开她前任的雕琢。
　　这种雕琢有时候是幸福的，有时候是痛苦的。我和钟暒大学时代的女朋友，都给过她这种雕琢。当然了，我也是钟暒一斧一凿雕琢出来的。
　　每个人在人生各个阶段最重要的人，都是刻刀。你和钟暒身上的书香气韵是来自于家庭，我身上令人退避三舍的攻击性也是来源于我的家庭。
　　长大后，谈恋爱了，父母的刻刀就被转交到爱人手里。所以姐姐们身上永远留着前任的痕迹。这个痕迹如果是美丽的，她就会希望你也有同样的雕刻习惯。这个痕迹如果是丑陋的，她就会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
　　如果不小心被你看到了这道丑陋的痕迹，她会评估你是否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种判断与你的表态无关，她的阅历决定了她有足够的独立判断能力。她要的是你无感，刻意的体恤、包容、同情都会让她心里不舒服。我估计你是差在这一关了。如果当时你闯过了这一关，后边可能真的就没我什么事了。”
　　南葭觉得自己被俞悠然说中了，抿起嘴，不再说话。
　　“哎……如果我说，刚才你哪怕是要套高级公寓，我都会一口答应，你后悔吗？”俞悠然又犯病了。
　　“俞总，您知道师姐最不喜欢您什么地方吗？”南葭决定放肆到底。
　　“什么地方？”
　　“俗气！”
　　俞悠然被怼得哑口无言。

　　飞机落地，乔翰接过两人的行李。俞悠然问南葭：“我回公司，你住哪？顺路的话一起走吧。”
　　“不用了，雯雯姐来接我。”南葭回答。
　　俞悠然心里飘过一阵白眼。上车后，给贾雯雯发了信息：【贾女士，你好像从来没有到机场接过我。小姑娘不错，值得的，加油！】
　　贾雯雯看到信息，一阵脸红后回复：【俞总想歪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回来已经两天，俞悠然和钟暒才第一次见到面，而且还是在咖啡厅。
　　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钟暒说：“死者叫段虎，是当地的一个村霸。就是瑞景小区原址拆迁的那个村子。诚城地产当年搞拆迁的时候，就雇佣过他。算是拆迁工头吧，半黑半白的那种。”
　　“这样说来，诚城地产的人嫌疑更大一些。”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不过进一步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死者头骨上有致命的贯穿伤。瑞景小区的地库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更像是抛尸现场。浇筑承重柱可不是无人操作，在场那么多人，如果说一名工人不幸失足跌入，未被及时发现，倒还说得过去。但是扛着尸体扔进去，现场的人肯定能发现。所以凯歌集团这次真的是脱不了干系了。”
　　“哎……接下来呢？该怎么办？”
　　“请专业的刑事律师吧。不过你现在不要太担心，310专案组目前的调查工作主要集中在诚城地产和负责浇筑混凝土的劳务公司身上。凯歌集团的责任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还没有证据能把调查对象聚焦在凯歌的某个员工身上。
　　要对这两家公司的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拿到一些关键口供，凯歌的人才会浮出水面。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专案组还需要时间。”
　　“好。刑事律师就你和高振飞商量着定吧，我也不认识搞刑事方向的。还有一件事，我怀疑瑞景小区当时的项目经理刘鹏知道一些内情。这个项目快撤场的时候，他就辞职了。我记得是春节前提出的辞职，年终奖金都顾不上要了，应该是心里有鬼。原来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和俞栋梁沆瀣一气搞公司的钱，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哪里可以找到这个人？”钟暒问。
　　“不知道啊。如果真是我猜得这样，估计早躲了。不过我手上有他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的证据，实在不行就以经济案件报警，让警方去找他。不过这样可能会波及到俞栋梁，他俩是狼狈为奸的搭档。刚答应了爸爸不再收拾俞栋梁，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对了，公司的股改方案已经敲定了，董事长现在孑然一身，他的位置会不保吗？”
　　“暂时不会。董事会这些人，现在拿不准我和爸爸的关系，应该不会在上市前搞事情。而且就算爸爸下台，我也是最大股东，没有我的支持，其他人也当不成这个董事长，完全没有动机造反。”俞悠然胸有成竹。

　　在咖啡厅沟通完工作上的事情，钟暒拿起包就准备走。
　　“钟律师，不会吧，你真把我当工作关系了？”俞悠然颇为不满。
　　“我还不是忙你家的事！”钟暒站起来，托起俞悠然的下巴，俯身送上个香吻，“俞总晚上早点回家，钟律师有带颜色的表演给你看。”

　　从咖啡厅出来，俞悠然来到钟远公司面试一位设计总监。看着悬挂在墙上的设计资质，她给了贾雯雯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读完简历，俞悠然有些好奇地问：“这么年轻？你确定是设计总监，不是设计师？”
　　“放心吧俞总，我已经面过了，包您满意！”贾雯雯说。
　　俞悠然真是想看看，二十八岁能得普利兹克奖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推开会客室的门，一位暗香袭人的女士站起来，笑意盈盈地说：“您好，俞总！我是孟菲菲。”
　　“请坐。你看起来比二十八岁还要年轻。”俞悠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一句与身份、场合极不相符的话。
　　“是吗？那我先谢过俞总了。”

　　面试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对建筑的看法出奇一致，相谈甚欢。送走孟菲菲，俞悠然忍不住坐在会客室回味起这位即将入职的设计总监。
　　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美，不是漂亮，是那种很有高级感的中性美。特别是在谈起未来住宅发展方向时，她眼中会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光芒，一种可以感染听众的光芒，一种令人对她和她的想法都心神向往的光芒。
　　重生的俞悠然知道，她畅想的那种未来住宅，是将在2021年令世人耳目一新的第五代住宅方案。有才情的女人，总是值得回味的，俞悠然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刚刚复合，你可不能思想滑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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