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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遇
往年大年三十,苏棘夭应是早早地跟着沈家众人去到了老宅,温蔓枝不喜欢她来尚城,等到初七初八才有机会探望爷爷一趟。
而苏望在尚城一院任职超过三十年,又被返聘两次,直接或间接受过他指导的医生多不胜数,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早逝,独自在尚城过年,便有留院的医生自发每一年都来家里帮忙贴春联挂灯笼,然后拉上苏望一起去吃医院准备的年夜饭。
不过苏望婉拒第三次返聘后,这两年就没再去蹭医院的年夜饭了。
这是温蔓枝带苏棘夭离开尚城后,她第一次和爷爷一起过年,两人都五谷不分,有生之年就没下过几次厨房,早几日她便约好了餐厅,准备带老爷子去吃顿好的。
谁知老爷子一听便连连摇头:“大年三十下馆子怎么行,退了退了。”他摆摆手,“这事你就别管了,待会爷爷带你去蹭饭。”
苏棘夭虽心中疑惑,但也没打算逆了老爷子意思,大过年的,图的不就是个高兴嘛。
年夜饭的事情不用操心,但春联灯笼窗花什么的还是要布置一下才有气氛。
就在苏棘夭贴好最后一张剪纸窗花时,透过玻璃窗,她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身形挺拔,侧着身子看不清面容。
门口的铃声登时响了。
还不等苏棘夭作出反应,原本坐在沙发上悠哉游哉喝着茶的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来了!”
说完便站起身,动作灵活地去开门了。
苏棘夭有些好奇那人是谁,跟在老爷子身后去开门。
难道爷爷说的蹭饭就是这个男人家里?可男人瞧着不过二三十,爷爷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段忘年交?
而且方才爷爷去开门的神态,分明是对来人抱着期待和愉悦的。
苏棘夭朝门外望去,男人五官单看都平平无奇,眼角圆钝,山根平缓,唇峰柔和,但结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第一面就让人不自觉放下心防。
“苏爷爷,我爸喊你们过去吃饭。”他看见老人身后的纤细身影,微微颔首,“这位就是棘夭吧,我爸说,听苏爷爷常提起你。”
“对,这是我那孙女。”老爷子招招手让她上前来,“这是时炀,我棋友的儿子。我那次生病,就是小时的爸爸把我送去医院的。”
苏棘夭本还有些顾虑,听见爷爷这样说,满心便只剩下了感激,一双凤眼熠熠生辉。
时炀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少女突然卸下了周身的距离感,连嘴角隐约的笑意都变得更真切了几分。
不同于苏家的独栋小墅,时家是同个小区的公寓式住宅,老爷子甚至不用时炀带路,熟门熟路拐了几个弯,停在了一户门前,拉开了虚掩着的大门,气若洪钟朝里唤了一声:“老时,我带孙女来蹭饭了!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一道圆乎乎的身影戴着围裙,左手锅盖,右手拿铲走了出来,眉眼间一片温蔼之色:“你自己来看,做了你最爱吃的腌笃鲜和响油鳝丝。”
“时爷爷新年好!”苏棘夭看见爷爷的救命恩人,只觉得他哪哪都好,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无意间便露出了女儿娇态,眼下没有能报答的,想着态度同他亲近些也好。
却没注意身侧的时炀动作稍稍滞顿,片刻后才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好好好!这孩子真乖。”时父一直想要个可可爱爱的女儿,时炀出生时不哭不闹,皮肤也很白嫩,不像其他新生儿似的皱巴巴,红彤彤,可惜护士出来报信是个带把儿的,让时父失落了好几日才缓过神来。
这时一道身影从里屋走了出来,高挑好似模特般惹眼的身材,叫人忽略了她那平凡的五官和黯淡的肤色,而是被她身上那股随性的气质所吸引。
时母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注意到苏棘夭惹眼的外貌时,不由得吹了个口哨:“这孩子长得可真水灵,老苏可有的要担心了。”
苏棘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子,稍感新奇的同时也被她的话语弄得不知所措,只能佯做害羞的模样笑笑:“时奶奶新年好!”
时家的年夜饭是时父一手操办的,十道菜寓意来年十全十美,色香味俱全,经老爷子介绍,苏棘夭才知道时父曾经是尚城某家五星级酒店的主厨,现在自己开了家私房菜,年前刚评上米家二星。
时母年轻时候做过几年模特,被颠倒的作息作坏了身体,后来退圈开了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也算是小有进益。
而时炀更是了不得,本科f大,硕博都是国外m大,刚满三十毕业就进了尚城一院,半年晋升尚城一院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前途无量。
“原来是学长,”苏棘夭侧头望向时炀,男人的年纪没什么边界感,要说他二十五她也不会有任何怀疑,“不过从时爷爷这边的关系来论,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叔叔?”
时父比老爷子小了十岁左右,但心宽体胖,看上去就比实际年龄小,对着那张脸,苏棘夭喊出“时爷爷”的时候,心里的别扭不小。
可时父和老爷子是平辈相交,按理这一声爷爷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对着时炀这张俨然是同龄人的面孔,这一声叔叔苏棘夭是真的喊不出口的。
若是在长辈面前过了明路,这一声必须要喊,她往后来时家做客怕是要提前做一番心理准备了。
“喊什么叔叔啊,叫学长不亲热多了吗?”时母起身舀了碗鸡汤放在苏棘夭面前,“咱们住的近,学业上遇到什么问题啊,你都可以来问炀炀。说不定往后你们还能成为同事呢!”
时炀自然地接过时母的话茬,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递到苏棘夭面前:“方便加个微信吗?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微信找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可能回复得不会很及时。”
苏棘夭的目标就是尚城一院,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位未来业界大牛,很顺利地两人便加上了微信。
苏望对于自家孙女能在正式进入这一行之前结识时炀是十分乐见其成的,从前身边没个知冷热的,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医院,退休后也只是迷上了下棋,对于一些暗流涌动是神经比较粗,完全没有察觉的。
但时父不同,毕竟在人际复杂的酒店后厨做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来又自己创业,尤其是他对于时母的了解,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猫腻,杵了杵她的手肘,悄声问:“你这是干嘛呢?即便不喊叔叔,我和老苏的关系摆在这,你可别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时母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瞧把你急的,知道了,你的老苏最重要呗。”
低下头小声嘟囔:“叔叔怎么了,现在叔侄文难道不香吗?”
时父隐约听见了“叔侄”二字,但没听清别的,凑近问了句:“你在嘀咕什么呢?”
侧脸被时母不留情地推远。
时母夹了块红烧肉到他碗里,假笑着说:“没什么。”
她不过是看见儿子在玄关时的那个眼神,想要帮忙一把罢了。
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能做的,能干涉的不多,剩下的,就看缘分吧。
饭后时父自觉地包揽了洗碗的工作,苏棘夭想要帮忙却被时母拉住:“女孩子的手可不能做这些,脏活累活合该交给男人的,我们看电视去。”
拉走她的同时还不忘把时炀推进厨房:“你跟你爸多学学,往后别让你老婆干这些。”
苏棘夭和时炀对上一眼,被他眼中的无奈逗笑,擦身而过。
时炀站在原地许久,脑中第一次俗套地想起了那句诗,一笑倾人城。
电视机里放着每年如约而至的晚会,时母磕着瓜子同苏棘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苏望和时父在一旁的小榻上下棋,时炀坐在时父身后观棋。
颇有些和谐热闹的喜庆气氛。
正当苏棘夭觉得时母的话势有些走向了诡异的方向时,手中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几下,屏幕亮起。
看见明湛发来的消息,她眼睛一亮。
老爷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对明湛有些意见,她不想破坏现有的气氛,慢慢磨蹭到老爷子身后,在心里默默组织着语言。
时炀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苏棘夭,她有动作的第一时间便看了过去,见她神色犹豫似是有话要说,便问:“棘夭有什么事吗?”
“嗯?”苏望回头看她,时父也停下了正欲落子的手,投来视线。
苏棘夭在老爷子身侧蹲下,扯着他的衣袖小幅晃了晃:“同学约我去江边看烟花秀,您和时爷爷好好下棋,结束了我再来接您好不好?”
“去去去,我是眼睛花了还是抬不动腿了,这几步路还要你来接?”老爷子轻拍她的脑袋,“去吧,别太晚回家。”
时母放下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让炀炀开车送你吧,这天冷,少遭几分罪也是好的。”
“不用,不用麻烦学长了,我和同学一起的。”明湛就在楼下,让他们看见指不定老爷子又要不高兴了。
时炀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一道颀长的身影背靠着一辆s系迈巴赫,另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小跑着靠近他,两人凑在一起似乎说了几句话,然后一同坐上后座离开了。
时母从身后经过,耐人寻味地说了句:“好女百家求哪。”
飘飘然又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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