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系

　　平城距离海市不远，加上半路上停停走走，还是用了快三个小时。
　　一下车，陆凡星就大吼了一声。
　　陆凡月嫌弃地用包打了一下他的胳膊，道：“乱喊什么？”
　　陆凡星揉揉手臂，凑到荀宇身边，笑着说：“到我家啦。”
　　荀宇浅浅地翘了翘嘴角，“嗯”了一声。
　　陆家父母离开之后，海市的祖屋也空下来，陆凡星的爷爷走得早，奶奶也早就已经被二儿子接到了另一个城市生活。
　　陆凡月没有回去，选的是靠海的酒店。
　　一共三间，因为是闻信联系的时候不知道会多一个人，只好委屈荀宇和陆凡星一间。
　　陆凡星不满地扁了扁嘴，冲陆凡月抱怨道：“跟我一间很委屈人吗？”
　　陆凡月挑了挑眉，很不给面子地说“谁忍得了你叽叽喳喳的。”
　　陆凡星没说话，眉眼耷拉下来，很生气地去拿自己的行李。
　　荀宇匆忙接过自己的包，跟上去。
　　声音不大不小，在陆凡星耳边说：“我不委屈的，和你一起，我很开心。”
　　透过酒店的落地窗，看得到不远处的海岸边海浪在风里翻动，一层一层地打在礁石。
　　陆凡星顿了顿脚步，红着耳尖去按了电梯。

　　.
　　不委屈是真的。
　　尴尬当然也真得不行。
　　闻信比较富有，中产阶级吧，订房间的时候选的都是豪华大床房。
　　荀宇咽了咽口水，去看陆凡星。
　　后者也看过来。
　　陆凡星笑了笑，说：“俩男的睡一起又没什么。”
　　荀宇也笑了笑，点头，“确实。”
　　晚上陆凡月带他们去了一家老饭店，老板娘曾经是陆爸爸的好朋友。
　　她看见陆凡月，用方言说了句“好久不见”，又动手去捏陆凡星，笑着说“小伙子长这么大了。”
　　陆凡星在平城出生，几乎没有回过海市。而陆凡月在海市出生，呆了七年，会说海市的地方话。
　　陆凡星不怎么听懂，和荀宇安静地吃东西。
　　闻信被陆凡月拉着介绍，又巴拉巴拉说一堆话。
　　陆凡星闲得无聊，中途带荀宇跑了。
　　傍晚海水上涨，海风徐徐吹着，海浪拍打在岸礁，沙滩上稀稀拉拉走着人。
　　陆凡星打了辆车，蹩脚的方言说了几句，司机笑呵呵地把他们送到酒店附近的临海公园。
　　走到沙滩上。
　　陆凡星张开手臂，感受了略微腥膻的海风，带着热掀动衣摆。
　　荀宇看他，也认真地感受了一下。
　　海上日落，红霞漫天，映在海面上，风用水把那些色彩撞开一片一片，漾在眼中。
　　“咔嚓”
　　荀宇扭头，陆凡星笑着说：“哥，笑一个。”
　　荀宇扯了扯嘴角。
　　“哈哈哈你笑得太假了。”陆凡星放下手机，又举起来，“再拍几张。”
　　荀宇很配合地站远了一点，来回转动身子，做一个合格的模特。
　　周围也有一些游客拿着专业设备在拍。
　　有人镜头记录镜头，离开的时候用隔空投送给周围的人都递了这张照片。
　　陆凡星也收到了，惊讶地看了看周围，观察半天也不知道是谁拍的。
　　荀宇没听到动静，凑过去。
　　手机屏幕一下子熄灭掉，陆凡星转过头去看他，眸子很亮，倒映着紫红的晚霞中有荀宇的模样。
　　“还拍吗？”荀宇问。
　　“不拍了，你拍我吧。”陆凡星点了点荀宇的手机。
　　后者愣了愣，点头说“好”。
　　陆凡星走远了一些，风急促了一些，染成橙色的浪唰唰地没过沙滩，留下一道深色的痕。
　　荀宇举起手机，镜头里的人眉眼促狭，风把他的发梢吹动，衣角翻飞。
　　“咔嚓”
　　荀宇给他拍的第一张照片。
　　“哇”耳边传来小孩子的惊讶声，是一个小男孩，他开心地在近海的地方冲远处招手，“爸爸！这里有小螃蟹！”
　　镜头跟着同样好奇的人一起移动，拍了好多张奔跑的背影。
　　陆凡星和小男孩一起蹲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是一张隔空投送的照片。
　　陆凡星笑了笑，满意地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或许难得遇到志合同道的大人，小男孩慷慨地送给陆凡星一只水瓶，里面是他和陆凡星一起抓的小螃蟹，还有一只指节大小的鱼。
　　回到酒店之后，陆凡星用烟灰缸盛了水，把它们放进去。
　　荀宇叹了口气，说：“它们在淡水里活不久的。”
　　“是吗？”陆凡星眨了眨眼，又把它们拿出来，放回了水瓶。
　　好幼稚啊。
　　荀宇觉得陆凡星有些奇怪，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就是觉得拍照之后他心情好得不像话。

　　.
　　天边泛起鱼肚白，光在海平面一点点透出来，光晕被海浪糅杂在交界处。
　　荀宇感觉到身边窸窸窣窣，下一秒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
　　“荀宇。”
　　荀宇恍恍惚惚地睁眼，陆凡星蹲在床边。
　　“怎么了？”荀宇声音哑哑的，还没有清醒。
　　陆凡星咳了两声，声音没压住，“我们去看日出。”
　　“......”
　　荀宇顿了几秒，他顺着方向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打在两个人中间。
　　才五点半......
　　陆凡星就着光，五官皱了皱，伸手捏在荀宇手臂上，问：“去不去？”
　　“......去。”
　　日出和日落都一样，沙滩上陆陆续续来了人，都等着日出。
　　像一场自然和人类的相互算计，等人多到了一定程度，海平面的光越发耀眼。
　　从深暗色的灰，到乳白的蓝，逐渐汇成柔和的形状，变成奶黄色，在慢慢地、慢慢地聚合在水平线的中部。
　　陆凡星睁大了眼睛，看圆的橙色一点一点变成了完整的圆。
　　日出比日落要迅速得多，短短半分钟，那道明显的圆高挂在天幕，日光散落每一处天际，色彩融在一起，也就看不清圆的边了。
　　陆凡星兴奋地呼了口气，去看荀宇。
　　后者迷迷糊糊，几乎是没睁开眼睛的。
　　“......”
　　陆凡星很无语地扯着他回酒店补觉了。
　　到了中午，陆凡月带着他们又去了海边，是景区、不是公园。
　　景区的沙滩人更加多，糅杂在一起，沙子被晒得烘出热气。
　　陆凡星热得一直在吐舌头，陆凡月也耐不住，她租了沙滩桌椅，躲在伞下擦防晒，闻信则是把喝的吃的一样样拿出来，切了一个西瓜。
　　闻信把西瓜递过去给荀宇，后者说了声谢谢，刚咬一口，陆凡星就嚷嚷着去游泳。
　　陆凡月被他吵得烦了，牙缝蹦出一个“去”。
　　然后荀宇就被拉走了。
　　陆凡星脱了上衣，平日里躲在布料下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愈发地白，手臂和脖颈的地方有淡淡的分界线。
　　他嚷着荀宇脱衣服，后者犹豫了几秒，听他的话把衬衫解下来。
　　陆凡月“哇哦”了一声，连闻信也发出：“小兄弟身材不错。”
　　“......”
　　陆凡星去看，荀宇皮肤真的挺白，至少没有明暗的分界线。
　　腰腹上是隐隐的腹肌线条，在没有力气的作用下，它顺着少年的肌肤绵延到裤腰之下。
　　陆凡星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肚皮。
　　其实他的身材不赖，不过较于荀宇这种身板比较宽厚的，他的肌肉线条就是很美少年的漫画感。
　　他俩拒绝了陆凡月递过来的防晒棒，很男人地赤脚踏出了伞下的阴凉。
　　一路上许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陆凡星很骄傲，荀宇很平静。
　　但也只有自己清楚。
　　脚板好烫。
　　终于踩到了岸上冲刷过水的地方，陆凡星才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就往里冲。
　　荀宇被他猛地拽过去，正好一个浪花打过来，扑了他一脸。
　　“......”
　　陆凡星忍着笑，替他抹了一下眼角的海水。
　　荀宇顿了一下，没顾虑地又承受了一遍浪花的亲吻。
　　不过这回他不孤单，陆凡星被浪花从背后往前推，擦过荀宇的肩就浸到了海里。
　　“......”
　　荀宇面无表情地把他拉起来。
　　“咳咳咳咳咳......”陆凡星呛了一口海水，咳得脸都红了。
　　白昼温度过高，海面上更不用想象。
　　沾在皮肤上的海水，几乎不用计时，瞬间就感受到盐渍在上面凝成结晶。
　　为避免那种黏腻感，陆凡星和荀宇身子泡在海里，偶尔抬高脖子不被水呛到。
　　两个人有时候被浪冲到撞在一起，陆凡星顽劣地往他脸上泼水。
　　荀宇一开始让着他，后来被泼得恼了，和他在海里打起了水仗。
　　过了一下闻信也来了，于是两个人一起用水泼他。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周围一些小孩儿也加入这场战争，陆凡星甚至得到了一把水枪。
　　回来的时候，陆凡月忍着脏话一边瞪陆凡星一边给闻信擦头发。
　　荀宇夹在中间，有苦难言。
　　晚上的时候，他们吃了顿海南风味的大餐，饭桌上陆凡月唠叨陆凡星，陆凡星吊儿郎当地听着，偶尔回嘴，一边的闻信则是软糯糯地在一边劝。
　　唯有荀宇，在这一种一来一回的吵闹里安安静静。
　　倒也不是插不上话，主要是陆凡月输出能力极强，只有高中的文化水平愣是不带脏字地把陆凡星损了个遍。
　　偶尔陆凡星恼了，不敢吼他姐，就瞪闻信，结果只会换来更唠叨。
　　荀宇被他常常拉拉胳膊，示意他说话。
　　对上陆凡月的眼镜，荀宇只有默默吃饭的份。
　　陆凡星看救兵无用，苦着脸和陆凡月道歉。
　　虽然吵吵闹闹，荀宇却没忍住翘了嘴角。
　　似乎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这种家人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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