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宋毅在一周前就已经出院，顾柏舟把他再一次叫来了警察局只不过这次同行的是宋泽与并没有乔云意。

　　宋毅住了一次医院，看起来精神都没那么好了。脸上的气色也有些差，见到顾柏舟他还是那副和蔼的长辈模样，只是宋泽与对他的态度，看得出来。是真的变了不少

　　顾柏舟没有把人往审讯室里带而是带到了会议室，卫其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他也是被顾柏舟叫来的，说是今天就可以结案。

　　“卫局长。”宋毅问候了一声，随即在一旁坐。卫其有点头示意

　　“顾队长，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卫其问。

　　顾柏舟就站在前面，闻言就点了点头。“今天叫大家来是这个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在坐的人产生不会的情绪，但我也希望，不管是什么。这是事实，请务必坦然接受。”

　　在坐的人都没有作声。

　　顾柏舟便继续说了下去，“经过这么久的调查。我们已经找到了杀害宋久的凶手。”

　　宋毅神色有些奇怪，还是问他，“是谁……杀害了久久。”顾柏舟淡淡的说道：“乔云意。”

　　“在宋小姐的公寓里，我们已经找到了杀人凶器是一把刀片。上面沾满了血迹，经过DNA检测，确定就是宋小姐的血迹。房间里没有其他的信息，当我们再一次回到宋小姐的公寓时发现，在案发后也回到了案发现场。这个人只能是凶手或者说是帮凶。”

　　说到这会议室的气氛很凝重没有上再说些什么。顾柏舟却突然问宋泽与，“宋先生。我想问一下你，你回国后是否见过乔云意？”

　　果不其然，宋泽与不是能藏事的人。他眼神躲避，显然是没有猜到顾柏，会这么突然的问他这个问题。只好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见过难道不正常吗？一个杀害我妹妹的杀人凶手，害死我母亲，破坏我家庭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见她？”眼见宋毅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低着头。

　　顾柏舟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那你们说了什么？”

　　“说——还能说什么，我与她没什么好说的！”宋泽与往后靠了靠，情绪已经有了些激动。

　　“我来说。你们说了些什么，她告诉你你的父亲有位私生子。不过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相信，所以她应该是拿出了什么能够证明她所说的话的证据，所以你才不得不相信这是个事实。才会同意和她做这一场交易，她想要的无非就是宋氏。”

　　顾柏舟一口气说完，却不打算去看父子二人的脸色，想也不用想，肯定不好看。他继续往下说：“我查到两天前宋氏开了一次股东大会，你不顾股东的反对，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都转到了乔云意的名下。”

　　“柏舟……你……”宋毅脸上的颓然之色让他打断了顾柏舟的话。顾柏舟也注意到了。

　　“这件事，想必宋董事长是知道的”

　　这话的意味就是，这件事不可能是宋泽与一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如果中间没有宋毅的推动，乔云意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想要的。

　　“您又和她做了什么交易呢？足矣让她插足你和结发妻和骨肉的感情，让你完全不顾及自己孩子的生死？”话说的很残忍，却是不争的事实。在顾柏舟眼里那个温和，爱护晚辈，深爱妻子的宋毅早已消失不见。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仿佛就是在问一个罪不可恕的犯人。

　　宋毅沉默不语。

　　而顾柏舟的不屑让宋泽与有些不爽，其实在他知道这个案子会是顾柏舟调查的时候就有些害怕，他完全有足够的能力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也迟早会知道他和乔云意做的那一场交易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因为你才是知道一切的那个人。”顾柏舟的冷静自持，让一旁的人都忍不住冒冷汗。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大开，一个让人意外的人走了进来。在看见谢槐夏的那一瞬间，顾柏舟的眼神紧紧的看着他。

　　他也不清楚此刻谢槐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会想做什么呢？

　　谢槐夏一进来就看见了顾柏舟和会议室坐着的一圈人。他轻轻的笑道：“下午好。别看我啊，我只是个想提供线索的热心群众。”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就拖了张椅子在顾柏舟身边坐下来。

　　笑眯眯的跟看着他的人说，“继续。”

　　顾柏舟无奈的扶了下额，这里的人也就这样卫其和宋泽与见过谢槐夏。都没有出声

　　“案发当晚宋小姐的公寓的电脑里有一句话。出自《红与黑》，热情最会伪装，须知覆盖反而弥彰，犹如乌云越黑，越显示会引来风暴雨狂。”说到这他顿了顿，看了眼旁边的人，谢槐夏微微一笑，有些晃眼。

　　顾柏舟咳了声又继续说下去“电脑里没有其他的信息，是一封电子邮件，我让警察局的技术人员去查了来源，是临川附近的一个ID，这个ID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宋小姐的公寓，也就是说这句话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让我们察觉的，我把电脑上的指纹拿去基因库做了对比。结果显示，上面一共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宋小姐，另外一个就是宋董事长。”

　　看似平静却愈是充满着危机。

　　当晚在她的公寓里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可不代表就没有一些他们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这些可以说明案发当晚宋毅董事长曾经到跟他女儿的公寓。还接触过这台电脑。上面的这封电子邮件也可能是他故意留下的。”

　　宋毅脸色铁青，没有了先前的那股长辈样子。“柏舟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这句话还是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宋泽与刚刚熄火，现在轮到宋毅气急败坏了。

　　顾柏舟的态度明显跟从前不一样了，他不会不相信自己，他相信证据。

　　“我相信证据。”顾柏舟的眼里充满了坚定。

　　“宋董事长——被人说中了，没必要拿别的来说事，这可是命案啊。顾队长是警察又与你们家相识，自然会更加的上心。”谢槐夏却不怕气氛更加的紧张，还在一旁吹冷风。

　　他以为他是顾柏舟什么人，他那来的自信认为顾柏舟会因为和宋家的一点交情就包庇杀人凶手？那他可是小瞧他了啊，从认识他以来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一直都是一个好警察，一直都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宋毅都还没说话，宋泽与却彻底的炸了，他立马就出声反驳道，“谢先生，这件事好像跟你没关系吧，你为什么要插手？”

　　剑锋直指谢槐夏，而谢槐夏却好像并没有生气，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在意。

　　他坐在这里，也不全是因为他们宋家这个案子。

　　“迄今为止，我可没说过我要插手。我刚刚所说的话无非就是，打抱不平而已。”他说完又不屑的朝他笑笑，看起来却当真没有冒犯的意思。

　　过了几秒他又说，“嗯，大概是我很欣赏顾队长吧，在之前的那个案子他就是这样还我清白的呢。更何况，宋先生就不讨厌自己的父亲吗，一点都没有？”宋泽与没有说话，他确实不敢说一点都没有，他当初就是带着一腔的怒火从国外回来，母亲和妹妹的离开对他是一种无法揭过的伤害，他并不会原谅这个早就已经变了的父亲。

　　如果当初乔云意没有拿那件事来压他，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宋毅做到这个地步，妹妹的离世，已经岌岌可危的宋氏早就不堪重负了。不能再因为这件事而彻底的分崩离析，宋氏不仅仅是宋家几带人的心血与见证，也是……母亲在乎的东西。

　　他不可能不管不顾。

　　“你说的对。我只是为了妹妹和母亲和几代人的努力。我不喜欢经商，一直都不喜欢，我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因为我想成为一个律师而责备我，她鼓励我要勇敢的去经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有妹妹她虽然比我要小，却因为我她早早的就成熟起来，开始接管宋氏大大小小的生意，我喜欢她在生意场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所以——这一次，是我错了。”宋泽与愧疚的低下了头，把眼镜摘了下来。

　　然后冷漠淡然的看着他的父亲，“不仅是我，你也错了，而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谢槐夏见缝插针，“宋先生，现在可以说一说，乔云意到底找你说了什么吗？”

　　宋泽与说：“跟柏舟刚刚说的一样，就是，父亲有一个私生子的事。父亲与那私生子的养父是生意伙伴，他并不是什么工人，而那私生子的母亲，就是他的妻子。”

　　果然，跟他们想的如出一辙。

　　那孩子当真无辜，这些事本来就是家务事，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宋毅也是如此，他当然不敢把这件事往外说，不然肯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到时候不管是宋氏还是宋家在临川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宋毅没有打算再狡辩他现在的沉默就是变向的承认了这件事。

　　“久久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宋毅突然的出声，他叹了口气好像已经认命了似的。

　　“她并没有去质问我，而是偷偷的调查，后来在当年的档案里发现了那个我与余征合作的房地产项目。她很聪明，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他所在的医院，然后跑去医院见到了那个女人，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也是余征的妻子。她并没有大闹一场而是警告他们一家人必须离开临川从此以后不在我们宋家任何人面前出现。还给了他们一笔钱……后来邱君找到我，跟我说了这件事，她也一直狠我……当年都是我的错。后来的一天，夫人知道了这件事，郁郁而终。我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并想好好的安置好那孩子，可是纸包不住火，久久知道他们一直没有走，还知道我暗中帮了他们很多次……”

　　“所以，你就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顾柏舟那冷冰冰的话猝不及防的砸在了他的头上。宋毅看起来很痛苦的模样，摇了摇头。

　　“没有——那天，久久给我打电话，叫我下班去一趟她的公寓，她有事和我说，我没有多想，就去了。去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躺在浴缸里，里面是鲜血……我很害怕，我想报警，那时候久久还没有闭上眼睛，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就是，我恨你。我要去见妈妈了……”说到这，宋毅捂住双眼，痛苦的低下了头。

　　他的夫人，女儿都在他的眼前相继离开……

　　宋泽与起身，可能是听见他说出来还是无法接受。就快步的摔门而去

　　会议室一度的安静，顾柏舟却还是想不明白，如果宋毅不是凶手，那就只能是她了吗……他看向谢槐夏，谢槐夏了然于心，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起身“抱歉，先失陪了。”顾柏舟也跟在后面出了会议室

　　最后宋毅被留在了警察局，顾柏舟则让人去查了乔云意的行踪却发现她现在已经不在临川，谢槐夏却说，“我应该知道她在那。可能又要借一次你的飞机啦。”

　　顾柏舟虽然一头雾水，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在送他回去之前他问：“你也一起？”

　　谢槐夏觉得这人怎么碰见他就不聪明了？他叹了口气，笑着说：“不然呢。”他都已经蹚了这趟浑水了，快结束了。

　　“我……见到了那个孩子。”顾柏舟突然说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想跟谢槐夏说这件事，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他难过，他眼眸一暗。过了好久谢槐夏都没有回答，脸上也是很平静。

　　“那个私生子？”谢槐夏问，顾柏舟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嗯，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谢槐夏问这些只是出于好奇吗，还是。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妈妈不喜欢他的原因，也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他说，他母亲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他，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有一天乔云意找上了他，他只是个孩子，却承受了大人的恶果。他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那天见过宋泽与的时候他已经说清楚了，他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一直陪在他母亲身边。他也很爱他的父亲，生他养他的那一位。他的父亲应该也知道真相，他毅然决然的带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宋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懂事的让人心疼。说完他还是忍不住去看谢槐夏的反应，谢槐夏脸上终于出现了些动容，背对着他，是凉凉的薄荷音在耳边萦绕。“觉得他很可怜？”

　　顾柏舟无意，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把所有的理解都归罪于自己的那一方，也许是童年的伤痛让他把那个真正的自己封闭了起来，让他不想再去见刺眼的阳光，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疤痕。

　　秋天的风总是这样，让人的思绪随风而扬，藏都藏不起来。点点星光，遮不住那颗朦胧的心。

　　“嗯。”顾柏舟轻轻的应道理，他不知道如何说才能不伤害这个敏感的“小动物”。

　　有时候像只狐狸，狡黠，蛊惑人心。

　　有时候却又像只小刺猬，浑身是刺，把自己一层层的包裹起来，其实内心很柔软，也需要人保护。

　　“我觉得他不可怜，至少他的母亲和父亲还是爱他的。”谢槐夏勾起嘴角，带着些嘲讽的笑了笑。他才可怜吧，没人会真心的待他，没人会喜欢他，不管他做的有多好。

　　两个人第二天一大早就飞去了羌抚，出门的时候谢槐夏还是睡眼惺忪的不停的打着哈欠。在飞机上困的睡了过去，到下飞机，顾柏舟才叫醒了他。

　　“等下是直接过去还是先回酒店休息？”顾柏舟问，身后还带着个行李箱。谢槐夏不解，又不是来度假的，带这么多行李干什么。

　　顾柏舟注意到他的目光，难得的弯了弯唇角，眉眼也上扬。“案子结束在这边度个假吧。”

　　谢槐夏愣了愣，这是在邀请他吗，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自己想度假？

　　“我没拿行李。”他有些窘迫，然后带上了他的黑色渔夫帽。大大的，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顾柏舟却笑着说：“知道你没拿，所以是给你准备的。”

　　谢槐夏是彻底的没话说了，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这人原来什么都想好了，何必还要问他的意见，就对他说：“回酒店放行李然后再过去。”

　　放好行李之后，顾柏舟才想起来问他，“去那可以找到她？”谢槐夏真的有些想笑，什么都不知道还来找什么人。真的是，或者说这人已经知道他清楚乔云意在那了，就想着跟过来。

　　“家里是不可能的，我打过电话。夫妻俩说她一直没回去，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应该没有说谎。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顾柏舟打开手机看了看，然后很认真的回答他，“霜降。”

　　谢槐夏点了点头，“也是他弟弟的忌日。”

　　羌抚下起了小雨，整个南山墓园被笼罩在烟雨之中。雨势微小，像一层霜披在大地上，墓园里微弱的灯光摇摇晃晃的落在地上。

　　女人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飘扬，撑着大大的白色雨伞，雨滴落在透明的伞上，滴滴答答。她就这么屹立在山坡之上。

　　“阿殇，我来看你了。”

　　“你……想我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