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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shit!我们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
石大站在岸边,叼着烟斗,游刃有余地拿着船桨,将正在拼命挣扎的虎耳人怼回海中。
石大身后,一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把掏出耳中用木渣做成的耳塞,他双眼赤红,愤怒地走到岸边,冲着那群泡在海中,已经挣扎不动、趴在船舷上半死不活的外来客大吼: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让我叔叔上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额头的青筋高高鼓起。
在耳塞拔下的瞬间,一阵阵污秽的呓语便涌入他的耳廓,他虎目含泪,用着所有他学过的语言来回吼道:
“听到没?想活命,就让我叔叔上来!”
“好了,小东。”
一个胖胖的女人像拎小鸡仔一样,将这个近一米九的年轻人拉到自己身边。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重新把木渣揉起来,塞进对方的耳朵。
虎小东捂住脸,无助地哭了出来。
随后,他的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他踉踉跄跄地穿过一群沉默的斗篷人,捂着肚子,吐出大口大口的黑水。
胖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望着石大,无声地“说”道:
[年轻人。]
石大望着女人一开一合的嘴唇,又瞥了眼几乎破了个口子的天际,摇了摇头:[坚持不了多久了,两个世界的接壤就快成功了。]
胖女人比了个手势:[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石大摇摇头:[不知道。我只听父亲说过强制接壤,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恐怕是高等文明。]
胖女人忧心忡忡地眺望着远方海面:[大哥,如果当家的再不上来,鬼语都能杀死他了。]
如墨般漆黑浓稠的海面上。
一艘艘整齐划一的木制战船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正森冷地对着岸边,释放出威胁的信号。
安泊坐在岸上,沉默地看向半空中那艘鱼骨战船。
在红藻海的时候,他见过那艘船。更加准确地说,是熟悉。
红藻海当地人,都称呼他们为“屠夫船队”。
如果可以让红藻海的居民票选出接壤世界的“黑名单”,那么屠夫船队就算不是榜首,也肯定高居前三。
虽然每年只会接壤一次,但那个船队的人都会带着尖锐的三叉戟在红藻海大肆捕杀。
安泊还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的原型。那是一种非常凶猛的巨型虎鲨,一口就能将岩石咬得粉碎。
尽管能做到一击毙命,但他们偏不这样做。
仿佛用三叉戟将大型鱼类刺伤、剥皮,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妻女的肚子剖开,望着对方哭嚎、流血而死,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总之,在那一两天短暂的接壤时间里,红藻海连海水都是红色的。就算躲在数千米深的海底洞穴,都能听见其他鱼族的悲鸣。
阿加警告过他,遇到屠夫船队,就往水下游。
钻进缝隙躲起来,越深越好。
这群疯子会和屠戮安泊鱼族的掠食族有关系吗?
木渣刺得耳朵有些发痒,安泊抠了抠耳廓。
——————
什么东西轻轻地掉在耳朵上,顺着耳廓滑落。
苏笑年忍住痒意。
甚至没有抬头,她向前走了一步,更加谨慎地压低身体,双手紧握着瘦长的消防斧。
或许是因为身后有着需要保护的对象,所以尽管呼吸愈发急促,但她的内心却诡异地冷静下来。
前方,传来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粗粝,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她的方向接近。间或还有一个个又沉又闷的脚步声,仿佛泰坦在世,就连大地都发出轻微的震动。
数个黑乎乎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苏笑年心下一沉。
最矮的那个,都和她差不多高。
那些身影围成一圈。所以哪怕此时她立刻扛起阿公和果果就跑,也插翅难逃。
“放下你的斧头。”
一个身影忽然发话了。
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分辨不出性别。他的口音生涩,仿佛是闷在一个大罐子里,但却是十分标准的第六橙月通行语。
苏笑年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消防斧略微向下放了放:“我只是路过,无意伤害。”
咚、咚咚、咚!
迷雾中传来许多小石子杂乱无序地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嘉力不安地转了两圈。
但苏笑年反而舒了半口气。
它们应该是当地人说的“石头精”。
她也在码头上和石头精们做过交易:它们能种出“土疙瘩”。这是一种十分具有饱腹感的食物,适合作为主食,而且卖得也十分便宜,1个铜币就能买3-4个土疙瘩。
只不过她在码头上看到的石头精,大都不长这样。
那部分会出现在人前的石头精,虽然局部身体,比如裸露在外的皮肤看上去是石头,比如五官较为模糊。
但他们至少有人形。
可面前的这些黑影,除了个别能看出来四肢都在应该在的位置,绝大部分都只是一块会动的石头而已。
咚!
一个巨大无比的捶地声响起,地面震了震,终结了所有碎石切切察察的细微声音。
正对着自己的身影发话了:“放下斧头,离开我们的树。”
“树?”
苏笑年满脸疑惑。
她望向倒放的阿公,想了想,应该不可能。
俄尔,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那是一副怎样的风景呀!
古人常将漫天飞雪比喻成梨花。每一个华国中学生都一定会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样的千古佳句。通过将大雪纷飞和梨花初开的意象结合在一起,就足以见得梨花之白,白得荡漾,白得绚烂。
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千朵万朵的梨花压枝欲低,它们玉骨冰肌、白清如雪,其香、其秀、其雅、其媚,无一不让文人墨客为之神魂颠倒。
苏笑年怔怔地望着头顶用一朵朵梨花缀成的雪白色冠盖。它们是那样白,白得穿破了重重迷雾后依旧白得耀眼,让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唰。
轻轻地,又一朵半透明雪白的梨花飘落到她的鼻尖——她在重重寒雾中蹁跹着,如身着水袖白衣的舞者。
一缕清幽而空灵的香气掠过鼻尖,消失在脚下,零落成泥。
苏笑年看向地面。
她本以为自己踩得是厚厚的冰霜。可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霜,分明是层层叠叠的梨花花瓣!
苏笑年垂下手腕,紧了紧手中的斧柄:“您好,我不想伤害你们的树,只是我不慎掉进海里、漂到了北边,所以需要路过这里回家。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
前方的迷雾中又响起了一阵小石子在地面上来回跳动的声音。
大概是他们在讨论要如何回答自己。这一次的石子声十分杂乱,听上去讨论得格外激烈。
最后,依旧是以一个震耳欲聋的捶地声,终止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哗~~
一片梨花温柔落下。
苏笑年听见身后的果果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带着一点小小的惊叹。
那位疑似石头长老的苍老声音缓慢道:“你,可以走。树,留下。”
苏笑年: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请问您说的是哪棵树?”苏笑年礼貌询问。
“全部树,都留下。”
苏笑年的眉目沉了下来:“如果您说的是这棵树。”她指向躺倒在地的阿公,“那么不可能。他是我的亲人,我不能将他一棵树留在这里。”
那群石头又开始激烈地跳动。
仿佛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冰雹雨。
一锤定音。
这次,石头长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你是人,他是树。在这里,他不是一棵树。”
苏笑年哭笑不得:“不,呃,我也是树,我和他是亲人,不对,亲树。”
哦!
石头长老这次很快就听懂了。
不需要讨论,他斩钉截铁:“那你也留下来。”
石头长老身后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极度沸腾的石子声。
重重迷雾之中,似乎还有些石头在地上打起了滚,发出了轰隆隆的滚动声。
仿佛是在抗议。
半晌,石头长老才毫无语气波澜地补充:“你,必须走。”
苏笑年:???
她怎么好像从对方的口吻里听出了一点不情愿?
“唔……”
一个空灵的女声从头顶响起。
“小石头,你们在吵什么?”
没有半分嗔怪别人打扰到自己休息,那声音又轻又软,让人仿佛置身于最甜美的梦境。
哗哗哗——
头顶,那棵足足有阿公两三倍高的梨树抖了抖树冠,千万朵梨花簌簌落下,如同春日飞雪,在苏笑年的肩膀上积了厚厚一层。
“咕——咕——”
果果大张着嘴巴,拿小爪子扬起地面的花瓣,发出“咕叽咕叽”的笑声。
“哦!”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灵动的女声又说话了:“还有几个小小朋友,真可爱。我有好多年没有看过外面来的人了。你们是外来客吗?”
一片寂静。
就好像忽然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石头精们都静静地呆在原地。
它们假装自己是最普通的石头,一动都不动。
苏笑年:“咳——”
“梨树女士?您好。我们是最近才搬来货运码头的,就是……”
“哦!你们是从货运码头来的吗?我有很多年没有去过南边了。不知道现在南边如何?”
苏笑年皱着眉,将自己一行人是如何到达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一道来。
梨树耐心地听着。
苏笑年说完,抱起正在地上撒欢的果果,轻轻敲了对方的小爪子一下。
“我知道了。”
梨树温柔地说道:“所以你想回到南边,可是小石头说,你必须把你的阿公留下,对吗?”
苏笑年点点头。
不知道这棵梨树是不是他们的同族,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恐怕有困难。”
但梨树拒绝了她的请求,温和而坚定。
苏笑年向前一步,抬头望着梨树,认真保证道:“我只是要带着我的家人离开而已——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我也不会泄露任何秘密。我们树人从来不骗人。”
“不,小朋友。”
梨树:“北边没有任何不能说的秘密,只是你们恐怕很难离开这里。”
“你应该听其他人说过,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无时不刻都在被诅咒环绕着,姑且认为它是诅咒吧——总之,这个诅咒的源头就在北边,所以如果没有小石头们领路,你是不可能走出迷雾的。你没发现自己已经在旷野中迷失很久了吗?”
苏笑年点点头:“是。”
“而且你的阿公——”梨树停顿了一下,“他似乎之前就受过很重的伤,嗯,我不是说他的树冠被削走,这类伤对我们树人来说还不算什么重伤。只是如果你继续扛着他在迷雾中走,就算你能走出去,他也再也不会醒来了。”
苏笑年皱眉:“为什么?”
“你还不能知道,小朋友。知道的越多,你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苏笑年望着阿公,轻轻地抚了抚对方覆上了一层薄霜的树皮:
“您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解决办法。”她冷静到,“如果您觉得我有资格和您讨价还价,那请告诉我吧,我需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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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们希望下一章什么时候更新,天哪我迫不及待想让你们看到下一章可是存稿不允许~!
这几天气温会骤降,做好保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