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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丁野在房间里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没手机,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穿上衣服走进客厅,看到程说还直直地跪在地板上,一愣。
这混小子不会真老实跪了一晚上吧?
昨晚没等程说把烟拿过来,丁野疲惫地又睡着了,短短两天,却跟过了一个世纪似的,根本没精力关心别的。
程说正盯着门口出神,丁野一出来,程说目光瞬间聚焦看了过来,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嘴唇和脸颊毫无血色,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像只被抛弃的小兽,看上去特别可怜。
丁野一向心疼程说,但此刻说不出的别扭,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却又舍不得程说继续这样跪下去。
“起来去弄点东西吃。”
程说动了动嘴唇,目光望着他。
丁野上前两步:“起来。”
程说听话地挪动身体,但因为跪太久,还没站起来就踉跄着往前倒,丁野早有预料,在前边把人接住了。
丁野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下来,身上各处拉响了警报,丁野深吸口气忍着没出声:“你是真的沉。”
程说头靠在丁野胸膛,手落在他后腰,闻着丁野身上的味道安详地闭了闭眼,嗓音有些干哑:“是哥养得好。”
一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钻进脑海,丁野一个激灵,一巴掌拍在男生背上:“赶紧起来,我现在受不住你。”
程说慢吞吞地扶着沙发站稳,借着这个姿势偷偷打量丁野。丁野穿了件圆领的长袖,把昨天程说留在他胸膛锁骨的痕迹尽数遮去,下身一条布料柔软的休闲长裤。
“你的伤……”
丁野不想谈论这件事,扬了扬下巴:“去换身衣服收拾下。”
程说顿了顿,想说什么,又不敢,踟蹰着望向丁野,丁野铁了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当没看见。
“手机给我,我给包子他们打个电话。”
程说没立刻动,垂下的目光似乎有些心虚。丁野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看手机,火气又上来了,“快点,就打电话,不看你隐私。”
程说嘴唇往下压了压,几乎一瘸一拐地走去墙角,把昨晚他摔掉的手机捡了起来。
丁野:“……”
“密码多少?”丁野摁了下手机,没亮。
别是摔坏了。
“……你的生日。”
“……”
丁野长按电源键,屏幕亮了,他走去阳台打电话,示意程说赶紧去换衣服。
程说手机一开机,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便蹦了出来,周敬、包平安、程言、周秩……甚至还有班主任。
丁野眉心跳了跳,拨通了周敬的电话。
“小聪明?你把老大带去……”
丁野打断他:“是我。”
“老大??”一旁的包平安听见声音把电话夺了过来,“谢天谢地终于联系上你了,小聪明把他自己和你锁起来我们谁都不让见,你没事吧?”
丁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把我们锁起来什么意思?”
“还是让我说吧。”一道陌生男声传来,“丁野你好,冒昧问一下,我们现在能见一面吗,有点急事呢。”
丁野心中不妙更甚:“你是谁?”
“我是贺远舟。”
5分钟后,包平安周敬,还有贺远舟一同出现在门口。
包平安和周敬手中提着打包好的饭。
包平安着急地上前:“老大!你没事吧?!”
那天周敬收到消息就是丁野被人算计了,因为周秩的关系,他就在考点不远处的奶茶店里蹭空调,赶过去时警察已经到了,他来不及进去只好先应付着,还好来的是他们认识的刘警官。
“没事儿,快把饭拿过来,饿死我了。”丁野打开袋子,捡了包子塞进嘴里。
“哎我天……老大你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饿成啥样了都,看来是真没事了。”包平安震惊地说完就被周敬踹了一脚。
丁野这两天也就吃了昨天在沈鸣家里那顿,没日没夜地在床上没下来,体力消耗严重,要不是身体底子好,估计现在还下不了床。
贺远舟站在包平安和周敬身后,从丁野开门时便打量着他,目光特意在丁野身上的穿着上停了下。
低头抬手间,脖颈处的痕迹显而易见。
“各位,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说话?”贺远舟礼貌地冲丁野颔首:“终于见面了,丁野。”
先前因为担心丁野状况周敬和包平安都挤在了最前面,现在听见他说话,包平安这才想起来介绍:“老大,这就是贺远舟,言哥朋友,这次的事就是他帮忙解决的。”
丁野咬着包子的速度慢下来,看向贺远舟。
贺远舟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温文尔雅的,年纪看着要比程言还大点,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的白背心,一身行头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
周敬上前两步,低声迅速说:“小心点,这人没那么简单。”
贺远舟似乎听见了,笑得眼睛眯了眯。
丁野让开位置:“都进来吧。”
程说正好换完衣服出来,丁野看也没看他,拎着饭走向餐桌。周敬和包平安在程说推门出来的瞬间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房间里气氛好像凝滞了一下。
程说就像没看见他们,径直走到丁野身后。
丁野拆着饭没吭声。
贺远舟打量众人,出声打破沉默:“我可以说两句吗?”
包平安心道,你说都说了。
贺远舟先是关心了丁野的身体:“你现在没事了吧?”
丁野搅着豆浆,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但因为这是程言的朋友,还是耐着性子:“我没事,谢谢关心。”
贺远舟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没事,人我可以要走一段时间吗?”他指了指程说。
丁野表情没变,只搅着吸管的动作忽然停了下:“你是程言朋友,要把他带走我也没什么资格反对吧。”
贺远舟举起手,示意自己的无辜:“别激动,我只是要走一段时间,过两天就把他原封不动地送回来。程言本来已经在来的路上,但昨天我赶到现场接手后就让他回去了,我想,你也不希望他现在就出现在这里吧。”
贺远舟声音好听,语气也温和,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毛病,可丁野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他强装镇定:“我没有激动。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腿长在他身上,不用什么事都问我。”
贺远舟微微一笑:“可是他现在只听你的。”
丁野动作一顿,不懂贺远舟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躁,面对贺远舟,他下意识排斥,好像再跟这个人交流下去,会发生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事。
“那你就去吧。”丁野放下吸管对程说说。
程说明显不愿,贺远舟却已拍板:“你听见了,他让你跟我走。”
程说似乎也不太喜欢贺远舟,他一说话,男生就皱起眉,眉眼间有戾气浮现。周敬心里一紧,正想开口解围,就看见贺远舟笑容微微一收:“听话,你另一个哥哥也很担心你呢。”
“……”
程说在贺远舟提起程言时,眼神怔忡,那股戾气慢慢就消散了。
最后克制般地看了看丁野,嘴唇开合:“……等我。”
丁野不知道听没听见,正埋头吃着早饭。
程说一步三回头,目光极为不舍。
贺远舟没让他们送,带着程说就走了。丁野安静地吃着早饭,仿佛饿狠了,手上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周敬和包平安坐在对面,不断以眼神交流。
就是迟钝如包平安也发觉了不对。
带来的早餐被丁野一人吃得干干净净。
空碗一份放在程说平时坐的位置,一份放在丁野面前。
丁野抽出一张纸巾擦嘴:“说说吧。”
周敬给包平安使眼色,示意他来说。包平安早憋不住了,一开口就是国粹:“操他娘的,咱都被那娘们算计了!”
原来黄毛那群人还真是梁彤的债主。
这姑娘三头骗,不知道哪里知道程说有个有钱的哥,一边骗黄毛他们帮忙拿住程说把柄好威胁程言给钱,一边又装作受害者向程说和丁野求救。
去年夏天,梁彤带着新任男友找到了黄毛,想像以前那样利用他为自己骗取大量钱财。
她和黄毛刀疤等人一直有合作,三年里,不停有人被他们迫害。
这次梁彤看上的人是隔壁职高的老师,这人生性谨慎,因为梁彤还是学生,在进酒店房间前留了个心眼,才没着了道,在黄毛他们把他搬到郊区的路上寻机逃了,然后立刻报了警。
因为是异地报案,又涉及未成年,双方各执一词,派出所把人关了几天就不了了之。
那老师在他们被拘留的时候就辞职跑了。
梁彤欠了一屁股债,被逼得向黄毛裸贷,现在钱还不上了,被他们追着讨债。
程说一直在梁彤想要下手的名单里,但对方太难接近,也就那次在校门口让她瞥见可趁之机。
“也怪我那弟弟,是他非要多管闲事,小聪明是为了救他才陷进这些事里的。”周敬说,“老大,你骂我吧。”
“我骂你干什么。”
“黄毛那群人是惯犯,手里握着一堆不干净的东西,在W市还有同伙,这次肯定能把他们一锅端了!还有梁彤,程家不会让她好过。”
丁野点了点头,没听见自己想听的:“还有呢。”
“你那天打架的事已经被贺远舟摆平,警察不会追究你责任。”周敬犹豫说:“这个贺远舟好像……来头很大。”
包平安点头说:“我刚接到他的时候他居然叫出了我名字,我天,我认识他吗他就喊我名儿!”
“他就一个人,那么轻易就把所有事都摆平了,你都不知道小聪明昨天——”
“咳咳咳!!”周敬赶紧打断了他。
丁野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继续说。”
包平安嘿嘿哈哈想打马虎眼儿打过去,奈何丁野不给他机会,加重了语气:“说。”
包平安看一眼周敬,一咬牙:“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都不让我告诉老大,可瞒着他就是对他好么?老大,在你失联的时间里,小聪明差点把那黄毛杀了!”
“嗡”地一声,丁野眼前一片空白,仿佛看到了程说浑身沾血的模样。
再往后,是程说倒在血泊里,眼神空洞地往他这边看。
猩红的血液从他身上流下来,程说痛苦地叫丁野名字。
丁野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个贺远舟出现得很突然,那时我接到周敬消息正要赶过去,忽然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让我去××接他。他好可怕,明明看着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明明是笑着的,我却感觉在他面前就像没穿衣服,很不自在。”
“小聪明似乎也很听他的话。”周敬当时离程说最近,最能感受到男生当时的情绪变化:“贺远舟一进门,我看到小聪明身体颤抖了一下,那种反应是下意识的、本能的。”
“黄毛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梁彤和刀疤等人全被关了起来,梁彤母亲一直在派出所门口哭,贺远舟办事很利索,那边反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事情解决后,我们打你电话没接,打程说电话也显示关机,门卫说你们在家,我们上来敲门,敲了很久也没人来开门……我们、我们担心你们,就在楼下保安亭等了一晚上,准备今早再没消息就让人把门破了,但贺远舟叫我们不要担心……他好像知道点什么,只是什么都没告诉我们。”
“……老大?”
丁野手指微微蜷紧,身体因为过度紧绷竟然一时半会儿没能给出反应,他现在意识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但身体就是动不了,甚至连周敬和包平安的声音都像是从天外传来,他只能看见他们担心自己的表情,渐渐地,连表情也看不到了,世界一片空白。
蓦地,丁野仿佛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劫后余生般大口呼吸着。
那痛苦而无力的感觉漫长得仿佛走过了一生,但在实际只过了不到两秒。
“你身上的伤没事吧?”周敬担心地问道,出事后一直没机会问,现在丁野又穿得严实,完全看不出来伤得重不重,上次手臂的伤还没好全,如今又添新伤,也难怪程说会生那么大的气。
大热的天,丁野却浑身发冷:“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想再睡会儿。”
包平安点点头:“那你睡,我们先走,对了,你的手机……?”
“手机应该丢了。”丁野已经没力气再说话,“我晚点把卡办了,去店里找你们。”
“那你好好休息……”
送走两人,丁野冲去洗手间吐了一回,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他走去花洒下脱了衣服,药味扑鼻,吻痕牙印遍布,与青紫的伤口交错纵横,可他却像没有知觉。
“你是个精神病。”
“你和你弟弟都是怪物。”
冷水当头而下,丁野一拳砸在墙上,发出压抑的一声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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