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

　　次日，我们带着蜡烛，为了稳妥起见还带了几名侍卫，各自佩带刀剑，向山上进发。到了半山腰找到昨天发现的洞穴，先是侧耳在洞外倾听，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点好蜡烛，我与澈带着几个侍卫准备进洞，为了稳妥起见，特意留下一个侍卫报信。盯着黑黝黝的洞口，我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心跳得厉害。两个侍卫在前面举着烛台，我与澈居中，还有两人垫后，摸进了漆黑的洞穴。按照小说的描写，这个洞里应该藏有盖世武功或者前朝留下的不为世人所知的宝藏，或者连接什么地方的秘密通道，再或者一副骷髅骨架顺便惹出惊天恩仇，最不济也应该有什么奇文图册来暗示未来天子是谁或者未来国运如何。可惜小说终究是小说，洞并不大，亦不深，我们很快走到了尽头，一路上异常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现，我一路上集中精力想要发现些什么，可惜天不遂人愿，什么也没有，为了怕遗漏特意让侍卫照了一下洞壁，可是依旧什么也没有。派了一个侍卫又仔细彻察了一番，依旧一无所获。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可能是从前有些山民来山上打猎一时回不去，所以凿了一个这样的山洞。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正要步出洞，忽然一个叫李藻的侍卫叫道“这有东西？”我们转头望去，只见他用剑指着地上一块有些凸起的地方，似乎埋的什么。“掘出来看看，小心不要损坏了。”澈一声令下。几个侍卫都上前用剑小心的挖着。我又兴奋起来，心里猜想埋的是不是什么稀世之宝。很快，东西挖了出来，呈给我们看，原来是一个木头盒子，大约一尺见方，由于在地下埋藏过久，盒子上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盒子上了一把铁锁，锈迹斑斑。
　　如此，此行也不算没有收获。回府后，澈看了那个盒子半晌，决定还是找个人开锁，怕强行撬开会损坏盒子里的东西。“墨雨，你去找个锁匠。等等，务必要保密。”墨雨点头刚要离去，忽然瞥到桌上的盒子，试探道“王爷就是要开这个盒子？”“怎么？”“小人倒是愿意试一下。”澈来了兴致，打量他一眼“怎么，你还会开锁？”“略会一些，小人的父亲从前是个铁匠，经常给人打锁有时也为人开锁，他教会小人一些。”“怎么从未听你提过？你的父亲他现在--？”“小人父亲目前在乡下家里务农。”“咦，你方才不是说他是铁匠么，怎么改务农了？”“回王妃，小人父亲一次打铁的时候一只手不慎被烙铁所伤，行动不便，只好带我和娘离开城里，回乡下种地。他自幼学的就是打铁，从来也没有种过地，家里生活艰难得很。后来我来到了渔阳府，时不时接济一下家里，日子才好过些。”我心下唏嘘不已，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工伤或者赔偿，一旦受伤，只得听天由命。“目前你家里生活如何？”我关切问道。墨雨眼眶发红“这几年连年大旱，庄稼欠收，要不是我还能接济一下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什么，这么惨？”“阿云，你有所不知，最近三年来，以渔阳为中心，周围数千里都是大旱，我与渔阳太守连番上报，要求朝廷运粮救济，却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如果今年再如此，恐怕，唉”澈连连摇头。“王爷、王妃，小人家乡那人们大都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剩下的都是实在走投无路的人。”“其他的地方呢？”“其他的地方也好不了多少，从泺阳以北的地区，包括扬州，青州，闵州，幽州，再加上这块所属的凉州，近几年庄稼收成都很不好。有的地方连草根树皮都吃光了，人们竟然易子而食。”“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长此下去，国家必乱。”
　　大家沉默不语。后来还是澈打破沉默，“墨雨，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王爷，小人母亲去得早，家里只有父亲与弟弟相依为命。”“既然这样，你把他们也接到府里吧。”“王爷，这----”澈微笑道“我俸禄虽然不多，不过多养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墨雨泛红的眼圈终于有泪水滑下，他扑通跪下“王爷大恩大德，墨雨万死难报其一。”澈上前扶起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呵呵，再说你侍候我多年，我做这些也不算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你要试试开锁，需要什么工具啊”澈转移话题，墨雨抽涕了好一会，方止住，“一根细铁丝即可。我去拿。”澈点头。他一转身出去了，很快便回来。我好奇的看着他开锁。以前曾在报上看到一个人用一枚五分的硬币就能开锁，心里好奇的不得了。只见他小心的将铁丝伸进锁孔，左右旋转，似在找什么，然后用力一别，只听咔嚓一声，锁竟然开了。“墨雨，你真是好本事，想来你父亲当年一定是一个一等一的好铁匠。”墨雨脸微红，随即骄傲道“那当然，我父亲当年被人称为铁匠中的‘鲁班’呢。”“好了，墨雨，你现在就可以去乡下接你的家人了，路上小心。”“谢王爷，王妃。”墨雨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阿云，你猜这盒子里面是什么？”盒子我曾经拿过，并不沉，我曾经想的什么稀世奇珍的希望落了空。“可能是书画什么的。”我随口说道。“你觉得呢？”澈想了一会，才道“我跟你想法差不多。我觉得书的可能更大一些”我转念一想，忽然扑哧一笑。“你笑什么？”我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我想起读的史书上说王莽德孚朝野天命所归时，有人声称发现了汉高祖传位给王莽的匣子。”“哈哈”澈朗声大笑。“让我们打开看看，是什么宝贝。”他打开盒子，拿起来，原来一面镜子。镜面光滑如水，照人分外清晰。四周镶嵌着各色宝石，熠熠闪光，背面不像其他镜子一样是个平面，而是呈五棱体状，五个面再加上与镜面相对的那个面都有一个旋扭。而这个时代的镜子只有一个旋扭。我们互看了一眼，均感觉十分纳闷。拿在手中不久，竟然升起云烟来，镜面顿时模糊一团，澈忙将镜子放下，然后拉着我，站在离桌子很远的地方，一脸戒备的表情。我倒没怎么害怕，反而起想了阿拉丁神灯，正想着出的是会不会是精灵或是妖怪，云烟渐渐散去，镜面复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们面面相觑，小心观察了好久，镜子平静如初。胆子大了起来，踱步到桌旁，澈小心的触摸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小心的将镜子拿起，对着窗外的阳光，奇迹出现了，镜子上出现的竟然是城内的景象，市民奔走于街上，做买卖的人招揽生意，一切如在眼前。我明白了，这原来是一面望远镜，不过这太颠覆我对望远镜的认知了，我所知道的望远镜是使用凸凹透镜所组成的，利用光的折射原理来照见远方的景物。而眼前这面显然不是。要说这个时代的人们居然有如此智慧，打死我也不信，而且这显然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们能制造出来的，看着澈一脸震惊的表情就知道了。联想到之前他跟我提起的“X光”镜，我相信这是史前文明留下来的。感叹那个文明的高级程度，就是我从前所处的现代也是远远不及的。“阿云”，澈将镜子放下，看向我道“我觉得这个镜子很像你从前所提起的望远镜。”我笑了，澈果然聪明且强记，那么久的事情而且我也只根说了一次，他居然记得。“是很像，但是绝不是我所说的那种望远镜。”他点头。“不管怎么样，这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的宝贝。昔日秦王欲以十五座城来换取和氏璧，他给的价太高了，和氏璧再稀有也不过是罕见的美玉罢了，远不及这面镜子珍贵。”澈郑重的点头。“此事只你知我知。幸好除你我二人之外再无第三人见过此宝镜。”“但是他们已经知道这个盒子有什么东西，传出去岂不令人生疑？”“无妨，我随便投进去一本书，就说是从盒子中取得的，不就成了么？”他说着，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史记，放进了盒中。“慢，这个盒子已经埋在地下很长时间了，书籍怎么会如此干燥？”我将壶中的冷水尽数倒在书上，然后用布擦了擦，“这样才能骗过别人。”澈心照不宣的点头。他将宝镜藏在柜子里，上了锁。笑道“如此，万无一失了。”随即高声叫道“来人”，墨雨回乡接他的家人去了，来的是楚菱，澈指着放在盒中的书道“拿到外面阳光充足的地方晒一下。”边又自言自语道“以为有什么宝贝呢，原来不过一本破书！”楚菱捧着盒子，对我们行了礼，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着阿越曾经跟我提过他跟小桃的事，如果他们果有意，成全他们也是美事一桩。“外面天气很好，我们也出去走走吧。”澈上前拉着我的手道。“哎，那座山咱们还没有登顶呢！”“对呀，我觉得那座洞里大有玄机，说不定呀，还有什么宝贝呢。”狡黠的看着他。澈微笑，没有反驳。发现宝贝的地方，人们总会趋之若鹜。卖彩票的人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某某人在这买了彩票之后中了大奖，引得人们蜂涌而至。虽然从概率上来讲，出过大奖并不能提高这个地方的中奖率。
　　晚上，天气极好，我兴致勃勃的拉着澈去海边。真是太美了。海不同于白天的蔚蓝，晚上蓝是更一深一些的宝石蓝，水天一色，只在中间隐隐有一条细线分隔。夜空上闪烁的星星更像蓝色幕布上镶嵌的宝石，而幽深的海水则像绵延不尽的锦缎，直延伸到天边。正中一轮明月已经大半露出了地平线，海水中倒映着明月与星光的影子，随着水纹闪烁。仿佛有一种错觉，一时间我竟分不清哪个是天空哪个是海水，古人云，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是庄生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眼前也是如此，究竟是天空倒映着海水，还是海水映衬着天空。“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果然还是适合夜晚的大海。”良久，澈方感叹道。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张九龄的《望月怀远》，不觉吟出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这首诗做得好。”“不是我做的，我可没有吟诗做赋的才华，我背诵的是唐朝著名大诗人张九龄的《望月怀远》”“唐朝”澈挑眉。“根据我那个时代的历史，唐朝是出现在晋之后。是汉人王朝的顶峰，再也无法再现的盛世。”“哦，原来是这样”“唐朝的文化也是十分光辉灿烂的，诗到唐代达到了顶峰，名传千古的大诗人几乎都是那个时代的，著名的诗篇可谓是车载斗量啊！直到千年后还被人津津乐道。”“哦，你会背么？”“我只会背其中的几首而已，还记得零星一些著名的诗句。”“我想，等正礼将活字准备得差不多，就印一本诗集，你可以将你记得的名句悉数印上。”“这个？”这会不会改变历史啊，那些名传千古的诗人万一看到自己千辛万苦写的诗句竟然与前朝雷同还不得气得吐血啊！澈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你可以在诗作后面署上作者的大名啊，这样就算被后世看到，也不过只以为替他们出了一本诗集而已。”我想想也是。过了半响，澈轻声道“阿云”我扭头看他，他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好奇什么？”“你为什么要说实话呢，而不直接说那首诗是你作的，你知道，即使你这么说，我也绝对分辨不出来。”“古人云，窃钩者诛，何况贪别人功以为已力乎！”“再说”我轻笑“你那么聪明，我要是说诗是我写的，迟早会被拆穿西洋镜的。”“拆穿西洋镜是什么意思？”“就是穿邦的意思。”“那穿邦的意思呢”我晕，“穿邦就是露馅的意思，露馅的意思你知道不，就是露马脚，露马脚----”“好了，你不用再解释了，我明白了。”澈忍住笑。还好他明白了，否则我也不知道再怎么解释下去了。怪不得古人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我想起一个笑话。猪偶然从主人那尝到蜂蜜，它感觉很好吃，于是就问主人，蜂蜜是哪来的。主人说是从蜜蜂身上采下来的。它又去找蜜蜂，蜜蜂说它是从花上采来的。猪又去问花，花说我的一切都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猪听了，于是有事没事就用嘴哄地，以求再吃到蜂蜜。”“哈哈哈”澈简直笑弯了腰。“阿云，你真是，哈哈，哈哈”我等他笑够了，追问道，“你说我真是什么”他轻轻揽过我“我说你真是聪明又善良。”“换个人，肯定会把一切什么诗啊印刷术啊玻璃啊什么的都归于自己的头上，尤其是不会穿邦的情况下。”他居然说穿邦，真是活学活用啊。“这些事我见得多了，有人居然还能将别人的孩子冒天大之不韪而据为已有呢，什么事做不出来！”哎，这倒是真的，宋真宗的刘皇后不就是将李辰妃的儿子宋仁宗据为已有么。至于后来的什么宋仁宗与李辰妃相认，包公打龙袍什么的，都是艺术虚构，事实是李辰妃直到死，宋仁宗也不知她是他的生身母亲。还是很多年后才从狄妃口中得知真相。他倒真是个孝子，当下痛哭流涕，为母亲重葬，追封为太后，厚待母亲的兄弟，还将自己的女儿将给舅舅（李辰妃的兄弟）的儿子，可是这一切对于已经死去万事皆空的李辰妃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也太不人道了。”我批评道。“人道？你不知道，北方的鲜卑族所建立的代国，他们居然下了一道残酷的诏令，一旦儿子被立为皇太子，则母亲就得自杀。为了防止太子的母亲日后干政。”“真是愚蠢的政策。”要是不想让太后干政，不如制订一条法律来禁止，杀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太子的生母不干政，太子的嫡母或者养母干政又当如何？历史上的北魏也是如此，立下一条立子杀母的规定，结果也没控制住冯太后临朝那么多年。更在之后此条规定被废除之后，北魏彻底亡于胡太后之手。记得那时看完这段历史，真是感觉哭笑不得啊。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请客，说的什么，该来的不来，不该走的又走了一样。而且让我好奇的是，最初立子杀母的是汉武帝，而在他之前或是之后，没有一个汉家皇帝执行过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规定，真不明白北魏或者是这个时代的代国是如何学去的。难道真是那样，二鬼子学鬼子那套往往比鬼子来得更猛？就像满人学起所谓的汉家那一套比真正的汉人还要矫枉过正？现代对于两晋五胡乱华南北朝那段历史几乎是提都不提，影视也是一片空白，似乎要抹去那段历史。初中高中的历史课本也只是提了一个北魏孝文帝汉化，迁都。事实上那段历史异彩分层而又充满血腥，各种统治集团你方唱罢，我登场。短短上百年间，中国北方先后出现了十六个国家。其中最令人花痴的莫过于慕容鲜卑了，继承了晋朝的以貌取人的风俗，（晋朝的以貌取人是有名的，那个时代人们最注重风度。《世说新语》专门有一章叫做容止，后被戏称为帅哥录），有趣的是慕容燕国皇室选继承人时，脸蛋漂亮的极占优势。繁殖的结果是代代英俊骑士，个个欣长矫健。可最终燕国就是被一帮绣花枕头给玩完的。我低头沉思良久。澈方道“可不是么。目前代国的大权就掌握在太后赫连氏手中，皇帝处处制肘。” “哦，你详细说说。”他拥着我在海边漫步，“赫连氏是当今代国皇帝拓拔庆的嫡母，他的亲生母亲在他五岁被立为太子时被迫自杀，他就被他的嫡母赫连皇后收养了，在他七岁时，他的父亲又病逝了。赫连太后便开始临朝称制，目前已经十年了。拓拔庆已经渐渐成年，但是赫连太后还没有要交权的打算，两母子已经是面和心不和了，朝中明争暗斗的。” 又是权力惹的祸，看来权力真是一朵罂粟花，沾上就难以撒下手。以前看慈禧手握权柄，到老都不撒手，要死了也要先毒死光绪，真是感觉不理解，处理国家大事有什么乐趣，闲时想干嘛就干嘛不好么，真是！“不过，这对于我们南乐是好事，至少不会有战事发生。”“也只是一时罢了，要么拓拔庆除掉赫连太后要么就是反过来。不会总这么僵持的。”澈赞许道“阿云果然聪明。”“好了，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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