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

　　“走吧，”凌笙朝她伸出手，“找凶手要紧。”

　　璐儿被一双干燥温暖的手包裹着，呆愣地跟着走了几步，望着他的背影，竟有一刻恍然回到了从前。她眨眨眼，想挽留这段温暖，指尖刚动了动，就发觉更炙热离得更近了些，不知何时，凌笙的手比她的大了许多，略微张开，就能将她的手整个裹住。

　　“又穿少了吧。”他回头瞧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脖颈处停留片刻，“是那把小镰刀么？你还带着它。”

　　璐儿摇摇头，闷不吭声把他的手挣开，“没事儿，一到冬天就这样。牵着我不好走，容易磕着，城外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栽下去的话就要闹笑话了。”

　　凌笙抽回手，说道：“也好。”

　　璐儿瞥了眼他略显失落的背影，有些低沉。她手冷了有一段时日了，先前在鹿门山完全不是这样，也许是离远了的缘故，一遇冷就浑身上下跟冰块儿似的，不算冷也不算难受，就是拿什么都有些僵硬，时日一长，习惯之后就慢慢淡忘了。她也没想到凌笙会注意，更没想到他会问起，毕竟他先前从未注意到这些琐碎的东西，兴许是这几年的修行所致，竟也让他变得心细如发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凌笙，我忘了件事儿！我得赶紧回去给小楼姐娘亲抓药！”她看了眼头顶渐升的日头，“这个时辰，小楼姐指不定在四处找我呢，我先回去了啊，找我直接去临西街的炸豆腐的摊子，你那什么师兄知道。”

　　她急急往回跑，风摆过她的发丝，又溜进单薄的衣服里，她缩缩脖子，将月怜裹紧。

　　见凌笙冲她点了下头，她这才舒口气，千里迢迢往回赶。没跑出几步，她又觉得有些不安，城外不比城内，且桑沃山一带极不太平，妖邪作祟，怪物当道，致使众多平民百姓流离失所，近几月，嵩城外也聚集了不少。

　　她偶然见过一次，基本都是些妇孺，嵩城的一些阔气商贾也有收留，但人数实在太多，久而久之便都聚在城门口。而早晨死去的那个，最开始也是其中一个，只是他运气较好，来得比较早，在城内还有收容之所时住了进去。

　　虽然日子过得依旧不好，整日靠乞讨为生，不过好歹有了个能歇脚的地方，偶尔也有大发善心的商贾富豪，会在一些固定的场所布粥，多少能缓解一些。

　　凌笙此去城外，就是为了彻查此事，只是留他一人在这儿，若出了什么岔子，不一定能完全应付得来。她有些迟疑，转而又想到他身后背着的剑，他这些年应当不是学了些花拳绣腿，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下山除怪。

　　且青天白日的，一般没什么邪物敢当面挑唆，倒是她，从城内走到城外，又从城外跑到城内，着实有些累人。揣着新买的药包，还未走近熟悉的小巷，她就撑着墙喘着粗气，呼吸之间，肺部像烧着了一样，灼灼燎着。她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刚要推门进屋，还没走上前，就见到墙边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影子。

　　她探出的身子又缩了回去，紧张地盯着，没有再动。

　　那影子浑身上下都是黑的，像蒙着雾气一般，连身形都不太能辨清，她大致比了比身高，在男女之间纠结了半晌，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索性不再纠结性别，横竖这怪物也是少不了她几脚踹的。

　　它看起来似在找些什么，在几间屋子外穿梭，大摇大摆，肆无忌惮。璐儿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东西，毕竟这世间，归到“怪”这一类的实在是太多了，她想了想，还是纠正了一下，基于目前情况判断，也不知它是“精”是“怪”，只要不是“妖”就都好说。

　　此地人多眼杂，若现在动手，难免被人发觉，一定要找个时机。

　　她秉着呼吸，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余光却瞟到正有个路过的神色怪异地盯着她，她挠挠头，眯眼佯装欣赏太阳。那人盯了她片刻，又见她露出怪脸，俨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不由得抖了抖，急忙踱步离去。

　　璐儿见他朝另一方向离开，继续朝那巷子里看去，却空无一影。

　　她皱眉在原地等了片刻，最后只得泄气出来，在小楼家门口绕了两圈后，才推门而入。

　　眼前的一切跟她想的微有出入，小楼不在院子里，也不在屋子里，就连楼大娘都不在。她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她有些烦闷地推开院门，却差点跟来人撞在一起。

　　她急急忙忙丢下一句“抱歉”，准备离开。

　　走了没两步忽觉眼前那不经意闯进视线的彩色有些眼熟，又倒退回来，抬眼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人接到了？”

　　萧默嘴角的笑僵了僵，暗叹道：“没接上就先回了……这小子怎么什么都同你说……算了，不与他计较。我方才看到你姐姐背着一位老孺出门去了，急匆匆的，我还没叫住她就跑了，那老人看样子虚弱得紧，我估摸着是身子不大舒服。”他拉住准备冲的璐儿，又说道：“你先别急，这附近有东西还没走，可能是杀掉乞丐的凶手，它还埋伏在这儿，说不定是在等谁……哎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跑——”

　　璐儿边往医馆的方向跑去，头也不回道：“我得去看看，你就待在这儿吧，凌笙可能没一会儿就找过来了。”

　　萧默略微思索，尽管看不惯璐儿这副德行，但这话是没错的。他只觉有异，却连那东西的影儿都没见到，若要正面打起来，不一定顾得上她。这丫头既是凌笙故人，说不定藏着什么旁人看不破的本事，即便看起来有些柔弱，但瞧她那莽样儿，显然是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胸有成竹，不然哪儿有人天天上赶着送死啊。

　　思及此，他不禁放心了些，等她跑远了，才将手腕上缠着的血凝环取下，静静等着。

　　不知为何，璐儿又想起了山中失火的那几日，她好像也是这么跑着，没有退路一样，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让她心悸。可最后，她还是慢了一步，止不住大火，救不了老松鼠，自己的命也差一点丢在了那儿。这一次的心情不亚于上一次，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恐慌，害怕历史重演，害怕时光重回，害怕最后还是只剩了她一人。

　　老松鼠曾说，璐儿没什么优点，唯一说的上的，就是狗屎运旺得出奇，以她胆大包天的壮举闯进雷雨之地，以她半吊子的修为得了个灵器。就连最后也是一样，迟来一步，跟纵火者错开，保住了狗命。

　　可这运气给她也没什么用，最后苟活的只有她一人，什么意思都没有。

　　“小楼姐！”璐儿从医馆的台阶上跨过，进到屋子里，躲开拥挤的人群，一个又一个地找着，“小楼姐！”

　　正抓药的殷大夫见过她几次，见状忙喊道：“璐儿，楼上。”

　　她一喜，朝她点点头就往二楼走。与一楼比起来，二楼的空间小了不少，这儿大多是一些下不了床的病人，有的房门半掩着，有的紧紧闭着。她忍受着齁苦的药味儿，一个一个房间看，遇到一些药味特比难闻得，熏得脸都红了。

　　敲了半晌，总算是在尽头第三间停了下来。她推门进去时，小楼正站在窗口处，见她来了，不禁一愣，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珠，摸出帕子就走了过来。

　　璐儿见楼大娘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两下，“大娘好些了么？”

　　小楼招呼她坐下，愁道：“算是好了些吧。说起来也怪，从早上开始，我右眼皮一直跳个没完，心里也像是有什么人拿了小锤在敲，本想趁着没人时回去看一眼，没想到正好遇见息大哥，就让他帮我把摊子看着了。一到家就发现我娘闭眼躺在床上，平常的这个时间她应是醒了的，加上你不在，我就上前叫了她两声，一摸额头才发觉不对劲，来不及告诉息大哥，就直接将她背来了。”

　　璐儿摆摆手，走到窗户边深吸两口气，缓了缓，“我今早正准备去抓药，遇见了……我的一个好友，同他寒暄了几句，回来晚了，没想到差点出了这样的事。”她扶着脑袋，自责地说：“若是我能早些回来，也不用劳烦你一路跑回来，我应当再多加注意些的……”

　　小楼冲她摇头，柔声道：“璐儿，别这么说，我从没怪过你，我娘病情时好时坏的，你照顾了她这么长时日，我该好好感谢你才是。也是我的疏忽，这几日天气冷得紧，一时忙得昏头了，也忘了给娘抓药，是我不好。”

　　璐儿敛了神色，朝她说道：“小楼姐，你今早出门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不曾，唯有右眼皮跳得心慌。”小楼深深皱眉，目光里是遮不住的担忧，“怎么？是出事了么？”

　　璐儿恢复一贯轻松自在的表情，笑道：“没事儿，我想起你说的右眼皮的事儿，觉得有些新颖，就顺便多问两句想让你帮我算算命的。”

　　小楼恍然，勉强露出一丝笑，而后嘱咐道：“璐儿，近几天城里的流民多了不少，以后大晚上就不要外出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可千万别遇上什么歹人了。”

　　璐儿一愣，知晓昨夜外出的事是瞒不住了，刚想问问她可听到了什么动静，就见她往窗外看了眼，说道：“璐儿，快到午时了，息大哥还在那儿守着摊子，我去给他买些吃食。哦对了，我跑来的时候拿了些银两，你拿着，一会儿饿了就去这附近买些吧，我娘，还得劳烦你在这儿守着。”

　　璐儿把眼前还未来得及塞给自己的银子塞了回去，“小楼姐，我手里还剩了不少，你拿着吧，给息岳哥多买些吃的就行。我在这儿守着，保准一步都不挪。”

　　“那……好吧。”小楼勉强同意，“千万不要让自己饿着啊。”

　　璐儿点点头，搬了个小凳坐在窗户边，见小楼跑出医馆后，又站了起来，略微弯了些身子，达到了一个跟小楼差不多的身高。从她的视线看去，刚好能望见住的那条巷子。她眨眨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刚准备坐下时，就发觉巷子深处闪过一道黑影，没待她缓神，一个血红的就东西跟了过去，紧接着，一片彩衣飞掠而去。

　　望着萧默模糊不清的人影，璐儿心中不禁多了一个可怖的猜想，小楼，是不是同凌笙一般，能看到那些常人看不到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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