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天的木头

　　最后还是白浩结了帐，就当是还石尚上次请他吃那碗面的情，也当是上次把他给打了一顿，用一顿饭抚平已经在石尚心里烙下坏印象。

　　莫忱就近的在一家小摊上给吴志斌买了一份炒面，外加了两个煎蛋打包回去了。

　　白浩见那摊子老板做好上一份，锅也不刷用炊帚直接擦了擦锅就倒油炒了起来，皱了皱眉。

　　“你就给他吃这个？”

　　“是不是觉得很不卫生，他好这一口。”石尚尴尬的笑了笑。

　　“你俩该不是塑料兄弟吧？”白浩见那老板一点也不讲究，鸡蛋上粘着鸡屎，也不洗一洗直接打在了油里。他实在看不下去扭过脸眼不见为净。

　　炒面很快就做好了，倒是挺香，石尚拎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老八，三人继续走。

　　“我和吴志斌不是塑料兄弟，他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

　　“瞅你买的这份饭，你说想毒死他我都信。”

　　“像你这种豪门公子是不会体会到底层人民的疾苦的。”

　　“喂，你别…这么人身攻击好不好？”白浩顿了顿，他现在两手空空算哪门子的豪门公子。

　　“这是人身攻击啊？”石尚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这不跟说你是皇家王爷一个意思？”

　　“打住，聊不下去了。”白浩投降，一幅再懒得辩驳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石尚见这白浩一直跟着他，“还跟我回去？”

　　白浩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我又没什么事，想看看你做木工活。”

　　石尚暂时撒开老八的手，“你们是不是都当我是耍猴的了？”

　　“差不多吧…”白浩稍微躲远了点，笑嘻嘻的看着石尚。

　　石尚叹了口气，他长这么大都没想到，他个木匠竟然还能有观众。

　　一路聊着倒也不觉得远，三人很快就回到“藏辞巷”。走到“木已成舟”门口的时候石尚隐约听见屋子里吴志斌说话的声音，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一个熟悉到有些想念的声音。

　　手抖了抖，心颤了颤，白浩见石尚突然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石尚喘了口大气，装作很从容的走了进去。

　　欢欢第一眼看到了石尚，开心的叫着叔叔飞奔了过来。

　　石尚来不及顾及别的，有些踉跄的把欢欢抱进怀里。老八看到来人是欢欢，也兴奋的蹦跶着叫着妹妹围着石尚转悠。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人，此时也微笑着映入眼帘，这货竟然留了胡子。留的还特么挺有型。

　　这特么又勾搭谁去了，我特么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部悬疑侦察剧在石尚脑子里演了一遍。

　　欢欢搂了一会石尚，被老八叫走去玩了。石尚这才得空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炒面先递给了吴志斌，吴志斌一幅看好戏的表情，坐在收银台上慢悠悠的吃起了炒面。

　　莫忱原本见了石尚心里也压不住的有些冲动，眼见石尚身后还站着个高瘦的人，心里的火也被客观因素给浇灭了。

　　“怎么来了？”两人各自打量完，石尚先开了口。

　　“咋，你们这不接客啊？”莫忱挑了挑嘴角，周围的胡子跟着被扯了扯。

　　石尚本想听他说句，欢欢想老八了，或者说他想他了才能让他早已失了控的内心得到平复，这接客是什么鬼？

　　像是被人捆住手脚挠了痒痒肉，结果那人还特么问他痒不痒。有点憋屈，还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矫情。

　　“我们这接客，不接流氓。”心灰意冷之后，石尚也没客气，“瞧见了吗，今天本店有警察…”
　　莫忱愣了愣，“这位是警察？”

　　白浩点了点头，“你好，我是。”

　　莫忱笑了笑，冲着石尚说，“你该不是犯什么事了吧？”

　　“你没话说就别说。”犯你大爷的事！

　　白浩从刚才就觉得石尚突然不对劲，他是谁啊，一个学过专业侦察的人民警察，又附加阅男人无数的属性，没怎么想就下了结论：这俩人，关系不简单！

　　又惊又有些失落，惊的是石尚这心口不一的谎言，失落的是这男人竟然真不给自己留什么机会。不过以他强大的心理素质，他又觉得，未知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我叫白浩，是个警察，也是石尚的朋友。”反转来的太快，见俩人明里吵实则秀，白浩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介绍了自己。

　　“哦，我叫莫忱，他邻居。”莫忱点了点头，和白浩互换了信息。

　　邻居…白浩心又凉了半截，眼看就要见底。

　　“石尚他也是我女儿亲爹！”这话本是玩笑，莫忱说着早就顺了嘴，只听吴志斌噗的一声喷出来一嘴炒面，有两根还在鼻孔里挂着。三人还没来得及回味刚才的话，一脸诧异的看了看吴志斌。
　　“对不起，我呛着了，你们继续…”吴志斌喝了口水，脸上看好戏的表情还没散。

　　白浩心彻底凉透，对手比想象的强，他默默的叹了口气。

　　关键是石尚也没有反驳，看起来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

　　戏是没戏了，他看到莫忱坐在石尚做工的椅子上，很自然的又拿起石尚用的杯子喝了口水，还一脸享受的说了句，“茶挺好。”

　　白浩简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不带这么玩的好吗？

　　石尚见着莫忱用自己的杯子喝茶，这次倒是给了些反应。

　　“拿个新杯子成不？那我喝剩下的。”

　　“我说呢，一股子二手烟味儿…”莫忱脸上依旧挂着笑嘻嘻，完全不在意。

　　石尚想起了什么，他脸上莫名一阵燥热，赶紧点了一根烟抽了几口才给压下去。

　　老八拿了白浩带来的零食，分给欢欢俩人有说有笑的玩的很开心，屋子里的大人突然都变得沉默，只有吴志斌呼呼的吃着炒面的声音。动静还不小。

　　这种伴随着吃饭声的压抑感，呼哧呼哧的像是在提醒，白浩他现在挺多余。一对玩的正欢的孩子，一个低头吃饭的掌柜的，一对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孩她爹…他杵在这跟任何人说不上话确实挺多余。

　　白浩最后尴尬的笑了笑，“那什么，我饭也吃好了，东西也送到了，就不在这呆了。”

　　这货开窍了。吴志斌吞掉最后一口炒面，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石尚本来抽着烟，一听白浩要走，这会儿他还真有那么点过意不去。

　　“不是要看耍猴吗？”

　　“这不有观众了嘛？”白浩看了看莫忱，五味杂陈的笑了笑。

　　“你要耍猴啊？”莫忱没听明白，看了看石尚。

　　“滚蛋…”石尚无语，“那成吧，回头那事你帮我问问。”

　　“嗯。”白浩说着要走。

　　“啥事啊？”莫忱又问。

　　白浩愣了下，尴尬的又笑了笑。

　　“关你什么事？”这人的嘴是真多余。

　　莫忱挨了骂也不多说了，面露微笑的送走了白浩，白浩总觉得那眼神里都是刀子，锋利无比每一把都想要他的命。

　　等白浩走了之后，这屋子里的低气压开始流动，呼啦啦的往莫忱身上流动。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石尚坐了回去，感觉莫忱刚才有点无理取闹。

　　莫忱依旧坐在石尚的椅子上，懒洋洋的伸了伸腿，“想我了没？”

　　“还来？”石尚瞥了一眼吴志斌，吴志斌支楞着耳朵，假装低头在对账。

　　“你咋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呢？”莫忱绷直了他的大长腿，扯了扯筋，“最近累死了…”

　　“累死了你跑我这是让我给你打个棺材吗？”

　　“操，”莫忱哈哈乐了，“那我得先看一看木头。”

　　“起开，我要忙了…”石尚走了过去，用脚踢了下椅子。

　　莫忱乖乖让开，倒也没走远，几乎是和石尚头抵头的一起盯着神龛看他雕刻。

　　石尚懒得搭理他，一旁的吴志斌打了个哈欠儿，“你们俩继续忙，”他倒是比白浩有眼神，“我去后边睡会。”

　　又见没人搭理他，骂了句“操。”气呼呼的跑后院睡觉去了。快走到后门口的时候，他又意味深长的叫了石尚一声，石尚抬头看了他一眼，吴志斌贱兮兮的说了句：“走着瞧…”又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快速的跑进了后院。

　　这倒是让石尚突然想起来什么，曾经的赌打死也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屋子里除了他俩只剩下老八和欢欢在一边玩耍，莫忱看石尚专注的拿着刻刀一点点的雕着花，眉头微紧，低头时睫毛忽闪忽闪的有频率的张合着，手上的血管随着力道大小一会显现一会消失。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我爱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莫忱情不自禁的哼哼了两句，石尚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脑子真有问题啊？我给你出个挂号费，你去看看吧…”

　　“有感而发…”莫忱乐了下，嘴角的胡子被扯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你留个这么风骚的胡子，给谁看呢？”石尚酸溜溜的说了句。

　　“给全国人民看…”莫忱装样子，拿手捋了捋。

　　“拍电影去了？”

　　“差不多吧，宣传片，”莫忱脸上挺得意，“他们嫌我脸太帅太不像个整天风吹日晒的飞行员了，就让我留了胡子，这样看起来成熟点。”

　　“你清醒点，娃娃都会打酱油了，还装嫩呢？”

　　“我没装啊，本来就很嫩…”莫忱扬了扬眉毛，这短短一个月时间，脸皮比原先厚了一倍有余。
　　“厚颜无耻。”石尚叹了口气，“我求你，赶紧走吧，没事别在这烦我了。”

　　“有事啊…”莫忱说，”你也没给我机会说…”

　　“说！”

　　“哦，”莫忱坐直了身子，“我一个朋友他爸爸年初过六十六大寿，他想做个‘福禄寿’木雕送给他爸爸。”

　　“你答应了？”

　　“我和他说我孩子亲爹是做这个的。”

　　“你答应了？”石尚叹了口气。

　　“他说交给我了。”

　　“你特么答应了？”

　　“我说没问题。”

　　“你特么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你给报个价，都是自己人。”

　　“我！操！”石尚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你怎么了？”莫忱说完见石尚胸口起伏很夸张，“哦，我答应了。”

　　“滚！”石尚这一嗓子吓得欢欢和老八突然安静有些害怕的往这边看了过来。

　　莫忱挠了挠耳朵，“我操，你特么把我耳屎都震出来了。”莫忱看了看俩小孩，“没事哈，我跟你石叔叔闹着玩呢，你俩玩你的。”

　　“你特么能不能别觉得跟我这么熟行不行？”

　　莫忱贱兮兮的把脸靠了过来，“咱俩都那啥了，还不算熟啊？”

　　石尚嫌弃的往后靠了靠，脸上一会热一会凉，“小心我拿刀子扎你…”

　　“舍得吗？”

　　“再往前靠一公分试试？”

　　“算了，我也跟你不熟，扎了我也不值当的。”莫忱坐了回去，明显的是看石尚阴沉着脸有点怕了。

　　石尚没说话，继续手里的活。

　　“我给老八买了两件毛衣，和欢欢同款。”莫忱说着从身后神奇的拿出两个手提袋，“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一个个的都等他买完了之后再给买好送过来，早特么都干啥去了。

　　莫忱把老八叫了过来，随手给他套上了，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可以，我眼光不错吧？”

　　石尚还是没搭理他。

　　“我说，你给报个价，他不着急，你慢慢给年底做出来就行。”

　　“没空。”

　　“大哥，我这面子可是甩出去了，你得帮忙啊，再说这不给你增加收入吗？”

　　“他想花多少钱？”

　　“几千够不够？”

　　“你知道我这个单子多少钱吗？”

　　“不知道。”

　　“是你刚才那个价格的十倍。”

　　“擦，这么挣钱？”

　　“纯手工，雕工还有木头等等，耗时耗力，你以为我给你闹着玩呢？”

　　“那欢欢那个木马也是跟我闹着玩嘛？”

　　石尚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欢欢那个木马，他确实无话可说。

　　“你去找吴志斌，让他给你找个别的师傅，我这单子太多了。”

　　“行吧，把你累坏了，我这也说不过去…”莫忱说着，顺手又把石尚的杯子拿起来喝了口。
　　石尚想说什么，真的也是不想再和他争来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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