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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弃
“River!”沈未央喊了一声,River耳朵抖了一下,扭头跑到他身边蹲坐下来。沈未央揉了揉它的头,问许烈:“你怎么来了?”
许烈站起身,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哦。”沈未央身上还穿着睡衣,有些局促地说:“你随便坐,我刚起床。”他快步进了卧室。River在许烈腿边嗅了嗅,进行了个简易版的安检,就溜达到一边趴着去了。沈未央从卧室里又探出头来说了句:“不用换鞋。”
许烈“嗯”了一声,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到玄关柜上,低头去鞋柜找鞋。一找才知道,沈未央真不是跟他客气。鞋柜里只有他自己的几双鞋,他家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客用拖鞋。
关上鞋柜,许烈走进客厅,四处打量。
简单的一室一厅,布置得简洁舒适,正对客厅有一个小阳台,透过大落地窗可以看见对面的楼宇和小区里的风景。家里的电器家具不多,却养了不少绿植。沙发对面,本该放置电视的位置是一块升降投影幕布,下面是个大大的看上去极其舒适的狗窝。此刻,River正贵妃躺在窝里,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严肃地盯着他。
许烈冲他龇了龇牙,River接收到挑衅的信号,一骨碌爬起来正准备迎战。沈未央从卧室出来,在它脖子底下揉了两把,River又舒服地倒回窝里。
沈未央见许烈还站在客厅中间,愣了一下,“你坐。干嘛站着?”许烈见他换了件浅灰色针织衫,休闲裤,戴着眼镜,便笑道:“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戴眼镜了。”
“有一点散光,度数很浅。”沈未央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往厨房走,问他:“喝茶还是咖啡?”“白水就行。”许烈跟着他把东西拎进厨房,沈未央瞥了眼问:“带的什么?”
“许熙说你胃病犯了,我妈做了点小菜让我带过来。胃溃疡得吃清淡点吧?我中午给你煮个粥。”
沈未央拿玻璃杯的手停了两秒,他低着头倒水,捏着杯子的手指有些泛白,“阿,阿姨......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她还让我给你带好。”许烈把几个保鲜盒都取出来放到操作台上,弯腰去翻橱柜:“你家米放在哪儿了?”
沈未央:“在......超市里。”
许烈站直了无语地看着他,“你平时都不开火做饭的吗?”
“外卖比较方便。行了,别忙了,一会儿我订餐吧。”沈未央说。
许烈拿起手机往外走,“你胃溃疡还是少吃外卖吧。我去买点米。”
“哎。”沈未央拦住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小区门口不就有个超市嘛,我去去就回。”
许烈出了小区,走进超市,在入口处推了辆车。正往蔬菜生鲜区走呢,魏明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到他家了?”魏明勋问。沈未央家的住址是许烈打电话问他要的。
“嗯,刚到。我在超市买点东西,中午给他煮个粥。他家里啥都没有,冰箱比你脑子都空。”
“滚一边去!”魏明勋骂,又说:“他家厨房就是个摆设。沈未央做饭贼难吃,我有时候去他家也是点外卖。”
“他做饭难吃那就你做呗。”
“我做的更难吃。”魏明勋理直气壮。
许烈服了,又问:“我也不知道胃溃疡除了吃清淡点,还有什么忌口的。我手机查查吧。”
“哎不用查,问我啊。他这是老毛病了,上大学那会儿才厉害,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这几年都没怎么犯。”魏明勋回想了一下说:“他这病忌口挺多的,任何刺激性的都别吃,辛辣不能沾,海鲜不能吃,不能吃凉的,不能吃烫的,葱姜蒜也得少吃。”
这不就是绝大部分都不能吃了?许烈拧着眉头,“他怎么得这么个病?”上高中那会儿,沈未央天天在他家吃饭,从来不挑嘴,还挺爱吃辣,没想到上大学倒闹出胃溃疡。
“嗨。他自己作的。”魏明勋想起上大学时沈未央第一次犯病,心有余悸。“他大一的时候接了四个家教,晚上还去校图书馆值班,周末也去打工,一忙起来就没法好好吃饭。经常就是吃饼干面包什么的,然后忽然有一天就倒了,胃出血,直接送医院。”
“他那么拼命干什么?他家不给他生活费吗?”许烈拧紧眉头,扶着购物车靠着冷鲜柜。沈未央父母离婚后各自成家他知道,他们对沈未央不太好他也知道,但没想到把小孩儿逼成这样。
“他住院后,学生处去找过他家长。我们都以为是他爸妈不给他钱,一问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爸妈两家分摊他的学费生活费,虽然不多,但也还过得去。他又年年拿奖学金,按理说不应该缺钱。”魏明勋也一直没想明白,“反正他就跟穷疯了似的,玩命地打工。那次病了之后他才收敛了一点,但还是挺狠的。这节奏一直持续到去电视台实习,实习完了回校,大四又开始拼命赚钱。”
“你跟他一个宿舍,他这么玩命赚钱你总知道原因吧?”
“问了,他不说。他那人你还不了解,他要不想说那就谁也不会知道。我也一直奇怪,光见他赚钱了,从没见他花钱。贼抠门,手机用的都是那种老头机,联个网比他妈座机都慢。衣服也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
许烈听着手机,半天没说话。“喂?还听着呢吗?”魏明勋在手机里叫唤。
“啊,听着呢。”许烈说:“我再去拿点鸡蛋,不跟你聊了。”
“行吧,我这两天也抽空去看看他。”魏明勋又唠叨了两句,挂了电话。
回到沈未央家,许烈把几大袋子的东西分别放进冰箱、橱柜,开始洗菜切肉丝。他买了块挺好的里脊肉,切成丝放小碗里加作料淀粉腌一下入味。沈未央也凑过来,站他旁边不吭声地剥松花蛋。余光里感觉许烈好像低笑了一下,就抬眼看他,“你笑什么?”
许烈把肉丝里的姜片捡出来扔掉,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比上学那会儿长高了不少。不过你怎么光长个儿不长肉呢?太瘦了。”
沈未央瞥了他一眼,“没听说过浓缩的都是精华吗?”
“没。我就觉得你端个碗都费劲。”
沈未央:“你是在撩架吗?”
许烈嘿嘿笑,点火放油煸炒了一下肉丝,随即关了火。转头看见沈未央在用小菜板切松花蛋,就伸手过去接过菜刀,“还是我来吧。”
沈未央瞥见他右手掌心有一道很长的伤疤,像被灼痛般立刻垂下眼眸,过了会儿问:“你那手上的伤......不影响吗?”
许烈看了眼手掌,手指伸缩了一下给他看,“都多少年了?早好了。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事儿。”说着攥着菜刀在案板上邦邦邦地切葱花,切完刀一横抄起葱花放进小碗,手腕一甩,菜刀duang地一下斜插进菜板。行云流水,非常潇洒。
沈未央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一步,瞥了他一眼,“你在杂技团学的厨?”
“嗯,一会儿给你表演一下蒙眼扔飞刀。”
“你是要趁我病,要我命吗?”
许烈哈哈笑,沈未央自己也笑了。除了皮蛋瘦肉粥,许烈还炒了个紫菜苔,肉馅酿丝瓜,摊了几张薄薄的葱花饼。都摆上桌时,五颜六色,色香味俱全,沈未央虽然不做饭,幸好碗筷还有几套,他盛了两碗粥,问道:“你喝粥能饱吗?”
“我随便垫巴点,不是很饿。”
“嗯。”沈未央舀了勺粥,皮蛋和肉的味道都煮进粥里了,米粒煮得很糯,热乎乎地吃下去胃舒服了不少。他把饼推给许烈,“我喝粥就够了,饼给你吃。”
吃完饭,许烈手脚利落地收拾桌子。锅里还剩下一点皮蛋瘦肉粥,他全倒进River的狗盆儿里。“狗不能吃咸的。”沈未央赶忙说。“知道,没放盐。”许烈在粥里又兑了点温水,River吃得摇头摆尾。
许烈收拾完厨房,擦干净手走出来,说:“我回去了。”
沈未央站起身,“嗯。我送你。”
“不用。”许烈走到玄关,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啊?”沈未央愣住了,“你晚上还来?”他听许熙说,许烈现在在朋友的酒楼上班,晚上应该正是忙的时候。怎么有空总往这里跑?
许烈转过身,手插进裤袋,笑问:“怎么?不欢迎我来?”
“没......”沈未央抿了抿嘴,微蹙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般说:“你以后......别来了。”
许烈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未央的脸。沈未央承受不住他这种眼光,侧过头去,就听见许烈轻声笑了笑,问:“你......嫌弃我?”
“没有!”沈未央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嫌我一个劳改犯上赶着贴你这个大主编了?”
“我没有!”沈未央情急地否认,脸涨得通红,眼角一片红润,看着又真诚又可怜。
“那你躲着我干什么?”
“我......”沈未央避开他的视线,别过头去。
许烈步步紧逼。“你既然想躲我,就躲个彻底,但要给我一个理由。”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未央,“告诉我原因,说完我就走,再不来骚扰你。”
沈未央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抿紧嘴唇,沉默地垂下头。
许烈对他这个样子太熟悉了。记忆中,沈未央遇见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就会这样躲避。以前许烈每次见他这样子都心头冒火,但现在只觉得心底一片温软。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换个问题。”
沈未央抬头看着许烈,心里非常可悲地发现,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无论什么事,只要是许烈要求的,他都无法拒绝。
许烈盯着他的眼睛,像一台精密的测谎仪,“沈未央,这八年来每个月给我妈寄钱的人,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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