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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第二十九天
就这样在客栈逗留了数日,待迟谙伤口基本结痂才准备动身回凤阳。
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为方便牧官书还买了辆马车。靠在车窗前望着上了官道后一览无尽的草色,才恍然算起这日子已经入夏了啊。时日总是不经意的时候流逝得最快,再有几个月,她死而复生就要满一年了。可是还是没有陆家的消息......
淮河以北城镇分散,各处离得都不近,路上尽有渺无人烟的荒地,这是求医时就已见识过的。但那时耽误不得,牧官书都是带着她骑马,尽可能赶上有人家之处,借宿也好必得有个避风之地让她好好休息。
好在这次同行无那般紧急,也非冬日雪夜。日后渐渐隐下去马车停在一河滩旁,将将撩起帘子习习晚风过水吹来,说不出的舒爽惬意。牧官书已坐在不远处升起一堆火,上面支着她的药。迟谙抱着蜜饯罐子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枕在膝头看着火发了一会儿呆。
他二人相处起来真的古怪得很,明明是同乡旧识,从乱葬岗再遇到借住吴钩霜雪,算来也是“相依为命”了小四个月,便是本不相识的人这样下去不说推心置腹,相处时也该是相谈甚欢或者平淡和谐的。但他们两个,怎么都是半生不熟且极为生硬。
不是没有想过说一些轻松的话题缓解二人相处时若有若无的僵持氛围,但迟谙能想到的怎么都和牧官书不搭边。她要和一个背负上百斤重剑的江湖人士聊一聊络子的十二种打法么?或者是如何分辨香附草和韭菜?聊一聊童年轶事倒还算可行,但他二人好像除那次课堂检举外,便再无任何交集。后来与陆家定亲后她便甚少出门也不去书院了,甚至牧家何时消失在县城她都不知晓。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盯了跳跃的火焰好一会儿,牧官书把药都煎好了,神色平静地递给她,好像并不觉二人这样相对沉默有什么不好,尴尬的可能从始至终就只有迟谙自己。也对,他在书院时话就很少,那时被自己检举了也没有辩解。
“牧少侠,我们一会儿吃烤鱼吗?”
含着蜜饯迟谙终于想到说什么,晚饭还没着落,这里又有河,瞧过的一些山野游记已蹦出字来,那时瞧著书人写打渔捕猎烤来吃,又新奇又觉得肯定很好吃。再不济便没有肉,想起哪一本地方志写过烤芋头,滚上一层盐粒子辣椒面,掰开来可香了。
也算爱吃的人,自己下厨虽勉勉强强但爹会做很多菜,住在吴钩霜雪后一心和尚和连三娘也都是做菜的好手,跟着他们迟谙还学了点东西。想着这不就正中下怀现在自己已经学会处理活鱼了,在牧官书面前露一手,正好开个话头儿讲讲鱼的做法,然后讲到刀功上去,引申至勤学苦练熟能生巧,和他们习武的要义正好一样嘛,这样能说的不就更多了。
有点为这想法得意,自己虽非热络健谈之人,但若真想与何人拉近关系那也还是轻而易举的。弯了弯眉眼抬头瞧过去,却见牧官书不知何时已拿出两张大饼,听闻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啊...你,你带干粮了啊......”
讪讪一笑,迟谙赶紧接过那张大饼借口去放罐子往车上跑。扶风笑她养伤这些时日想荤腥想疯了,牧官书行走江湖看着也挺周全的人怎么可能不带干粮,且她这伤不好全最好半点发物都别碰。
迟谙已经想一头扎进地下车印子里去了。她刚才在说什么?那套拿出来同三娘他们说倒罢了,和牧官书这半生不熟的样子说这话分明不合时宜,衬得她多事又娇气。
他肯定会带干粮啊,便是没带自己又不动手那不该他给什么自己吃什么,难不成指使他跳下河去给自己捞吗?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要什么烤鱼啊!
坐在车上对着扶风的嘲笑连连摇头含泪啃大饼,迟谙想到明日天亮要不自己就一直不要下去了。但是...不说一声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因为烤鱼怄气...也不对,他会想那么多吗?上次在吴钩霜雪门口他到底是因为怀疑自己信口开河还是心思太多才有些不高兴的呢?
又开始胡思乱想,摸不透牧官书的脾气好像怎么做都有被厌恶的风险。一边假设各种可能一边往嘴里塞饼,忽然,扶风轻笑一声,语调颇有些古怪地叹了句。
“哎呀,我就知道。”
“什么?”
迟谙不解。扶风依旧怪里怪气的好像细着嗓子说话。
“你的烤鱼~让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觊觎已久垂涎三尺的烤鱼,自己跳上来串上棍子等着你吃呢。”
迟谙眨眨眼不知扶风这是哪一出,撩开一小角帘子,外面已全黑下来,一团火焰晕开的光亮里,牧官书好像坐在那儿串着个东西在烤,就好像——烤鱼。
微微一怔,那头有感知般的抬眼看过来,二人目光短暂相接,迟谙大窘,面上一烧赶紧扔下帘子,望着手里剩下的半张大饼好生尴尬。
“下去吧~还等着烤鱼柱着棍子自己来请啊,好大的架子哟~”
扶风继续拿腔拿调,迟谙不接话心里酝酿说辞,先道谢还是先道歉,之前想好的话题还能说吗?如今好像已不是半生不熟相对无言的问题了,她现在看见牧官书就觉得自己好丢脸怎么办...
“吃吧”
真的纠结到烤鱼自己来请,隔着帘子木棍递进来,一阵香气在狭小的车厢内漾开。确实是许久不碰荤腥了有点想,迟谙迟疑了一下,接过木棍,想了想,最后还是掀开帘子走出去。
这会儿功夫牧官书已经坐回火堆旁,好像又在擦剑。迟谙走过去还是坐在对面。似没想到她下车,牧官书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就低下头。
“还有两日的药,就不用再清淡了。”
他果然以为她贪口腹之欲。虽然也有那么点想法,但归根结底还是想和他有点东西说,不然离凤阳还要段日子,她又不像求医时成日昏昏沉沉就是睡,一路无话未免有点太无趣了。
轻轻咳了一声,迟谙决定硬着头皮强行开始一些话题以转移适才之事。
“多谢了牧少侠。你们平日行走江湖,吃饭也很少就地取材么?”
牧官书没有抬头。迟谙方发现剑刃有些血还湿.漉.漉的,所以是用它给鱼开的膛么?
“各人习惯不同。我不喜欢动手。”
迟谙点头,又没话接了。而且...他说不喜动手,那自己一同行就让他河里捉鱼烤,是不是也让他不喜欢了?求医时精神不好无暇思虑那么多,现今一想,牧官书带着她这么个拖油瓶真的很麻烦了。
有点泄气,这话要不还是不要继续的好。他行走江湖四处奔波,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废人一个,若非阴差阳错本就不能有交集的,旧时又有梁子如今相安无事就已经很好,想要其乐融融相谈甚欢才不现实。
低头一时无话,牧官书却停下手,似察觉到她忽然有些低落下去,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望着少女微微垂下鸦羽般遮住情绪的长睫,在白皙的面孔上留下轻轻颤动的两片虚影,如同两只轻巧的蝴蝶,振翅时正正拂在他心头。
是不该说引人误会困扰的话的,但却不忍。
“你不一样。”
低沉的一句忽然传进耳朵,迟谙微怔马上抬头,片刻惊诧在眸中一闪而过,可对面还是没有看她,便听牧官书继续道:
“你不是江湖人,不一样。我自己偷懒罢了,你和我同行自然不能再如此...你身体又不太好...”
欸?
迟谙立即瞪大了眼,想打探几分牧官书的神色,偏他迟迟没有抬头,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波动。
姑且把它归为礼貌的安慰吧。觉得有点道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就是啊,自己身体不好需要旁人顾及和他不喜欢动手的本来习惯又不冲突,如果不是有意如此暗戳戳摘指自己什么,那牧官书话少的原因她找到一点了。
他除了不喜多话,其实也有点不太会说话的缘故吧。这个安慰还真是牵强呢。
“谢谢你啊牧少侠。”
想到明明是自己添麻烦,但表现出一点失落就激起对方的侠肝义胆来,不会安慰人却仍然勉强安慰,迟谙就觉也没那么糟糕了。撕下一点烤脆的鱼皮送到口中,笑了笑,又道:
“唔,这鱼烤得真的很好。”
夏夜晚风轻轻掠过水面,吹动少女碎发和耳上彩珠,一并把四下虫鸣送去更远的地方。漫天星斗之下二人围着火堆对坐又陷入静默,搁着跳动的火苗望向低头拭剑的青年,迟谙却觉这次的沉默怪异的祥和安宁。
“明日换我做点什么吧。”
迟谙轻轻开口,牧官书动作一顿没应下也没反对。倒是扶风怪声怪气地上瘾了一般,矫揉造作的声音迟谙怀疑她被“夺舍”了。
“别啊,你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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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官书:当然不一样!给心上人做饭和自己懒不想做饭那能一样吗?但我不能给她造成困扰,快让我好(胡)好(编)想(乱)想(造)说点什么来掩饰一下。
迟谙:虽然很牵强但明明是自己被添了麻烦,却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依然选择安慰别人,牧少侠真是个好人。
扶风:(吃瓜)哎呀,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