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家致富靠自己

　　觥筹交错之间，男子的面色却没有一丝潮红。

　　他衣衫精致，繁复的花纹显示着豪富的身价，这酒桌上哪一个人不是人面兽心想在他身上分一杯羹。

　　官职贵，再贵贵不过满眼金钱。

　　商家贱，再贱贱不过卑劣人心。

　　人生海海，所追求的不过一时人生得意须尽欢，他仰头饮尽了这杯清酒，头顶上华彩美灯灼伤了冷眼。

　　“许家真是不错，来来来，再一杯再一杯。”

　　许远辰扫了一眼身旁的人，弯了一双倜傥的桃花眼。大哥沉迷权职之趣，如今越发不清醒了。

　　这搂着女人喝得摇晃的盐运司大人，一个好岳父撑着，已经给了这样富得流油的官职，还贪心不足蛇吞象。许家这笔钱，且不说能不能源源不断地满足他的胃口，就算哪天东窗事发，他有那岳父撑着，许家有什么？一个新晋后妃之族，无根浮萍罢了。

　　许远辰的眼中没有一丝暖意，却依然爽快地满上一杯。

　　曲终人散，看完了各路人士离开了饭桌后装模作样的脸，许远辰回到一滩狼藉的饭桌前。

　　这一场逢场作戏的盛宴，谁不是披着羊皮的狼？他又满上一杯，口腔中的灼热和胃里的恶心感一齐涌上，酒映着摇曳的烛光火烧般流进他的喉咙里，但目光一如窗外的寒月。

　　冷眼的旁观者罢了。

　　当今圣明，怎么会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买官卖官，钱途捆绑，党羽交织，那一天圣上腾出手来，有靠山的苟且偷生，没靠山的难逃一死。

　　许家？许家也不例外。

　　但这与他许远辰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安心做一个踏脚石，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再眼见他楼塌了。

　　待小厮再进来时，里头已经没人了。

　　如水的月光洒在肩头，却压得他满身疲惫。许远辰望着那轮圆月，轻轻的声音飘散在夜空之中。

　　“千里共婵娟吗...”

　　还有何人会同他共婵娟？

　　他忽然想起今晚洒在她侧颜上的落日余晖，那清丽干净的容颜上拂了一层淡淡的光彩，比方才精美的花灯还要耀眼几分。

　　他想起她明目皓齿的笑颜，也想起站在她身边的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是他都忍不住嫉妒的干净，是未经历这些肮脏世事的澄澈。

　　他勾唇，嘴角浮起微小的弧度，顾老板啊，果然同他想的一般，到哪里都这样游刃有余，像个行走的小太阳。

　　许远辰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思念顾斐，是思念那为数不多的几日温暖，还是因为这温暖他的光来自于她。

　　只知道看到他们两人并肩站立时，看到那男子望向她的欣赏眼神时，会忍不住掷出攥在手心里的那枚石子。

　　但是那有什么用呢？顾老板的生活那样波澜无惊，他从说完那句“后会无期”起，就不该在出现在她身边了。

　　顾老板会在这冷漠的北州城里，无声地绽放着温暖的光芒，会一步步脚踏实地地经营自己的人生，会和她过着平安喜乐的生活，也会和她...爱的人一起共婵娟。

　　许远辰对着面前的孤月，有些遗憾自己的手心里没有多出一杯清酒。

　　那时他会在哪里呢？

　　在这一切的事情都结束以后，会在大漠？会在念平？还是会在不知名的山谷中，但愿他人长久。

　　“你瞧这月亮，是不是比中秋更圆啊？”顾斐靠在躺椅上，皓月当空，夜色如墨，深秋总是格外动人，身上是薄薄的一层暖被，手边是一杯温热的奶盖红茶。

　　一时兴起，做了点奶盖。好吧，就是忽然馋了。夏天要点冰淇淋红茶配烧烤，深秋要喝奶盖红茶配曲奇饼。

　　苏琦像所有新认识顾斐的人一样，从不理解她这古灵精怪的仪式感到被新美食征服。

　　奶盖调制得微凉咸香，初入口是细腻的味蕾小刺激，而后变得醇香绵长，让人爱上这股奇妙的味道。再啄一口，热乎乎的清爽红茶味道就包裹着那一层咸奶味，让整个口腔清爽又幽香。

　　“真想知道阿斐脑子里还知道多少东西。”苏琦慢慢品下一口香茶，忍不住感慨道，“来一次你家，就像到了一次忆飞楼。”

　　“胡说，我手艺，可比忆飞楼好多了。”顾斐笑道。

　　“瞧你嘚瑟的，赶明儿我跟秦淼说，在你这儿又吃到新鲜的，让她缠着你。”苏琦逗她。

　　“别别别，最怕她了。”顾斐举手投降。

　　苏琦望着这人，初遇时让人一见倾心的温婉，在这满足品尝的慵懒美人身上，哪里瞧的见半分？从前是“苏姐姐说笑了，哪里比的上忆飞楼”；如今翘着小嘴巴，“阿琦去什么忆飞楼，我做的你还不满意？”

　　顾斐闭着眼，歪歪地靠在苏琦的肩头，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发尾。

　　苏琦默，好吧，什么温婉不温婉，这样也怪可爱的。

　　“咦，我总觉得，你家的庭院和那忆飞楼的，有些相似。说不出来哪里像，就是有些像呢。”这小桌椅，周围的一圈花草，还有月色笼罩出来的白纱。

　　“对啊，那是别人学我的。”顾斐漫不经心。

　　“少来，明明就是人家先建成的。再说人家那是红木的，你这...竹子的。”苏琦叩叩身下的躺椅。

　　“阿琦嫌弃了？”顾斐翘嘴巴。

　　“你啊你。”被苏琦摸了一脑袋。

　　眼前的小院简洁而温暖，火锅店赚钱快，顾斐早就定做了从前一般的大躺椅，平日里无论天气暖凉，都爱在这儿靠着。小木桌前放着自制的零嘴儿，还有附庸风雅的话本。

　　剩下的声音轻如水，“本就是别人学我的。”

　　淡淡消逝在夜风之间。

　　“在我这儿躺得不舒服？”顾斐反问她。

　　“舒服啊”，苏琦摇摇头，还喝着人家的茶呢，哪能睁眼说瞎话。

　　“这就对了嘛。我喜欢苏姐姐，阿琦可以常来。春天我们酌最香的桃花酒，夏天我给你做冰淇淋红茶，秋天喝热好的冰糖雪梨，冬天吃最软糯的豆乳雪媚娘。”

　　顾斐此时抱着腿，歪头望着苏琦，难怪今晚没有星光，原来都盛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

　　苏琦温柔了眉眼，点点头，“好啊。”

　　“阿斐的心愿一直这样简单吗？”苏琦忽然问。

　　“不啊，可难了呢。”顾斐摇摇头。

　　苏琦抬头，想了想，的确，这心愿多难呀，春夏秋冬，永远享受着平安快乐。再想想自己的生活，马上...就要和素未相识的男子共度一生，马上就要结接过母亲递来的重担，马上就要背负生活...

　　“做了一天买卖本来就很累了，还要泡茶热牛奶，打发奶油捏面团，豆乳抹茶这种，还要磨豆子和茶叶，就得出那么一点点洒在上头的粉...”顾斐嘀咕着。

　　苏琦却是噗嗤一笑，原来是这种难。

　　但是，都是这样呀，阿斐总是这样，明明很难的事情，都能做的这么轻松，还是要享受生活呀。苏琦想。

　　顾斐：“...”如果有外卖我会过的更轻松。

　　好像有人问过这句话呢，是谁呢？

　　噢，是那个寒冬赖在她家的不速之客。

　　那时他也很疲惫吧，顾斐望向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明镜，那现在呢？是不是好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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