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憾时抱余生

　　H市的冬天和老城大不相同，韩憾依旧能在十二月的下旬看到宿舍窗外的绿色。没有暖气，倒是让韩憾畏寒的紧，在宿舍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熊，窝在椅子上看电影。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都是南方人，每次看到韩憾这样都要笑话她一番。韩憾正看着津津有味，手机铃声响起，是禾也打来的视频。
　　“在干嘛啊？”
　　“在宿舍看电影。”
　　“噗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在宿舍穿的和个爱斯基摩人一样，怕不是去了个假南方。”禾也虽然一直听韩憾吐槽南方的冬天有多冷，却是第一次看到韩憾这样的打扮，笑的花枝乱颤。
　　韩憾露出好大一个白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试试没有暖气的冬天，真的太冷了，我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
　　“诶，今天是周六又是平安夜，你怎么没出去啊？”
　　“不凑那个热闹。”
　　“那你吃苹果了吗？”
　　“没，南方苹果贵啊，舍不得吃。”韩憾对着镜头，故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等你回来带你吃个够，给我们孩子可怜的。对了，今年过年早，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一月中吧。”
　　“我都想死你了。”禾也撅着嘴和韩憾撒娇，“诶，你猜我现在在哪儿呢？”禾也把手机转换了镜头，对准了身后的风景。
　　“你去J市啦？”
　　“嗯，我来找姐姐玩儿。对了，我和陆彧约好了明天一起吃个饭呢。”
　　“好好玩。”韩憾正说着，突然看到了倚时发给她的微信，问她明天的安排，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你看什么呢？笑的和朵花似的。”
　　韩憾听到这话又是莞尔一笑，看着禾也柔声开口，“禾也，我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孩子。”
　　“什么？！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他是哪里人啊？性格好吗？也喜欢你吗？你们到哪一步了？”韩憾的话像扔进平静湖水的石头，掀起了一波涟漪，让禾也瞬间炸了锅，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之前也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嘛。他是D市人，北方人又是海边长大的，性格很稳重，偶尔会冒出点孩子气。他也喜欢我，只不过我们两个还没有确定下来。”提起倚时，韩憾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温柔，耐心地回答着禾也刚刚的问题。看到禾也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似乎在想些什么，眼神还带着些许欣慰，韩憾再次出声，“你想什么呢？”
　　“真好。”禾也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什么真好？”
　　“刚刚你那么坚定的和我说‘他也喜欢我’，这句话真好。”
　　韩憾领悟了她的意思，莞尔一笑。又有些恍惚，明明对陆彧那样的小心翼翼和患得患失，也不过只是半年前的事情。
　　“啧啧啧，看来刚刚突然很诡异的笑容不是对我啊。重色轻友啊！”禾也揶揄韩憾。
　　“是是是，他问我明天干嘛。”
　　“唉，看来我是白操心你吃没吃苹果了，有的人怕是要开开心心过圣诞节了，还稀罕什么苹果。”
　　“你说的吖，回家了要给我买苹果，不许赖皮！”
　　“好好好！诶，你要抓紧吖！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有什么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吧！”
　　“这还差不多，我先挂了！”
　　韩憾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浅浅一笑。正巧唐诗和苏敏回来，看见韩憾的模样笑话她，“我们宿舍的熊仔干嘛呢？”
　　“看电影。”
　　“干看啊？呐～”苏敏说着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袋薯片扔给韩憾。“明天是咱宿舍第一次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吗？”
　　“苏小姐，你应该这样问，韩小姐，明天是圣诞节，倚先生和您有安排吗？”唐诗又在调戏韩憾，被吃着薯片的韩憾丢了一个大白眼。
　　“宿舍有什么安排吗？”
　　“苏敏说这是咱宿舍第一个圣诞节，应该一起过一下，所以和男朋友安排到下午了，中午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没意见啊，一会儿问问沐妮。”
　　“倚时没叫你出去吗？”苏敏问道。
　　“他问我来着，我还没回他呢。”
　　“我说你们俩北方人怎么这么慢，2012年都要来了！”唐诗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俩耗什么呢？”
　　“沐妮回微信了，说OK。”苏敏举着手机，对着二人说道。
　　“那就明天中午，咱吃啥啊？”韩憾接过话茬，不再提起倚时的事情，只是拿起手机给倚时发着微信。
　　“我们宿舍明天中午要聚餐，晚上估计没什么事。”
　　倚时秒回，“好，你明天结束了联系我。”
　　“好。”黑了的手机屏幕上，映出了韩憾笑容灿烂的脸。

　　圣诞节一大早，502的四个姑娘们便打扮的漂漂亮亮准备集体出门。韩憾畏寒却又不喜欢穿羽绒服，身材高挑的她一向是更喜欢穿大衣的。今天过圣诞节，韩憾从衣柜中拿出一件长款的焦糖色大衣，又穿上了刚买的黑色过膝靴，整个人显得比平日成熟许多。刚背上包包准备出门，就被沐妮一把拉了回来，“你就穿这么少吖？”
　　苏敏也开口问她为什么不戴围巾和手套，韩憾还没开口，唐诗又开口吐槽，“你想感冒是不是？”
　　韩憾心头涌起一股暖意，笑着解释起来，“大衣很厚，穿了高领毛衣就不围围巾了，手套在包包里。”
　　“那就好，姐妹们，Let’s go！”苏敏兴奋地挥起了手臂，四个人相视一笑，并肩出发。
　　宿舍关系的和谐是大学里让韩憾很欣慰的一件事，无论是八面玲珑的西可，漂亮热情的禾也还是温顺安静的温静，都或多或少的和她抱怨过寝室里的勾心斗角。韩憾宿舍的四个姑娘虽然天南海北性格迥异，虽然偶尔意见相左，但大家都能坦率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四个人互相照顾，互相之间磨合得很好，这一个学期快要过去，相较于班里的其他寝室，他们宿舍要和谐许多。
　　因着圣诞节和新年的原因，大街上到处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各大百货门前都放置了造型各异的圣诞老人，苏敏拉着其他三个人不停自拍，被沐妮吐槽脸都快笑僵了。苏敏和唐诗要去挑选给男朋友的节日礼物，韩憾便提议说她和沐妮先去买杯咖啡，之后再去餐厅排号，周末又是圣诞节，人实在是太多。于是四人兵分两路，约好在餐厅见面。在星巴克等咖啡的时候，沐妮问起韩憾，“诶，你给倚时准备圣诞礼物了吗？”
　　“还没。”韩憾摇了摇头。
　　韩憾的回答让沐妮有些郁闷，“倚时今天不是叫你出去吗，万一人家准备礼物了，你没准备那多尴尬吖？”
　　“也对。”韩憾想了一下，“你一会儿有事儿吗？没事儿陪我逛逛吧。”
　　“好吖，那你想好给他买什么了吗？”
　　“没呢，一会儿看看吧。”二人说着，咖啡正好做好，便拿着咖啡一起朝着楼上的餐饮区走去。果然不出韩憾所料，她们昨晚商量好的那家餐厅已经开始排号，韩憾走过去和服务员领了号码之后，就和沐妮一起坐在餐厅外的椅子上安心等待着。
　　“韩憾。”沐妮突然开口叫着韩憾的名字，韩憾转头看向她，发现沐妮似乎有话想和她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说。”沐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大抵是有心事，或许只是想倾诉，也或许是想询问韩憾的意见。
　　“嗯，你问。”
　　“你…你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韩憾低头浅饮一口咖啡，语气大方，“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么严肃，当然有啊。”
　　“那他也喜欢你吗？”
　　韩憾似乎回想起什么，摇头轻笑，“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吖？”
　　“我们相识的时间里，他或许喜欢过我，或许没有喜欢过我，也或许不止只喜欢我。”韩憾想到了陆彧，语气淡然。
　　听了韩憾的回答，沐妮皱起了眉，“那个男生是什么样的？”
　　“他是个还不错的朋友，是那种会吸引很多目光的男生。”
　　“难怪他会让你有这种想法。可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吖？”
　　韩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因为我要考个好大学吖，所以我学会了把天聊死，无视了各种暗示，收起了对所有人的兴趣，只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切，看给你厉害的！”韩憾的玩笑逗笑了沐妮，冲淡了氤氲在她眼中的伤感。
　　“那如果拿那个男生和倚时比，你觉得谁更好呢？”
　　韩憾轻笑，“他们两个完全不同，没什么可比的。”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现在回头找你，你会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相遇和重逢这种事，不是恩赐，就是教训。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坦白告诉他。”韩憾转头看向沐妮，话中深意不言自明。
　　沐妮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在看到唐诗和苏敏的身影后止住了话头，韩憾弯着嘴角，示意她们所在的地方。等两个人一起走过来，韩憾便笑着询问，“买什么了？”
　　“我买了毛衣，苏敏买了卫衣。”
　　“嚯，还都是情侣款的。”
　　“好看吗？”
　　“好看，你们挑的，什么他们都喜欢。”四个人正热火朝天的聊着，正好叫号叫到他们这一桌，便赶忙进了餐厅。
　　餐厅的食物味道很不错，四个人都吃的不亦乐乎。苏敏突然端起杯子，看着韩憾三个人，笑语盈盈，“转眼就快一个学期了。刚上大学的时候，我特别忐忑。因为我从来没有过过集体生活，怕自己适应不了，而且我高中的朋友们也总和我吐槽宿舍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一直都挺担心的。所以能遇到你们我真的挺开心的。”苏敏说着说着红了眼睛，“真的，你们几个都一直特别照顾我，我真的特别谢谢你们，遇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干嘛呀？大过节的掉什么眼泪吖？”唐诗虽然嘴上如此说，却一把揽过身旁的苏敏。沐妮也急忙出言安慰，“别哭啦别哭啦。”韩憾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轻声说道，“我也是。”
　　“好了好了，知道的让你喝的饮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给你喝了假酒呢。”唐诗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不改本色的吐槽着。
　　苏敏破涕为笑，佯做恼怒的轻拍着唐诗。“你烦死了！”说着又端起来杯子，“真的，能和你们一个宿舍，我觉得特别幸福。唐诗，你一定要和男朋友接着撒狗粮。韩憾，你也要赶紧和倚时在一起吖，你们两个这么好，多般配吖！还有你沐妮，你也要遇到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呀！”
　　“好好好，这心让你操的。”
　　“唐诗！你一个南方人说话越来越像东北人了！这么年轻别再看《乡村爱情》了！韩憾一个北方人都不看！”
　　苏敏和唐诗又斗起了嘴，沐妮和韩憾无奈摇头，相视一笑。
　　“对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和苏敏就去找男朋友了，你俩什么安排？”
　　“没想好呢，先一会儿随便逛逛吧。”韩憾回声。
　　“倚时没联系你吗？圣诞节你俩不出去吗？”
　　“看情况吧，刚刚还给我发微信说被系主任叫去了。”
　　“你俩真的好慢吖！”
　　韩憾给唐诗夹了一块年糕，“吃东西。”
　　饭局结束后，唐诗和苏敏同韩憾沐妮告别，两个人要去陪各自的男朋友过圣诞节。韩憾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身去和沐妮说，“走吧。”
　　韩憾一直都没想好要给倚时买什么礼物，在百货商店一层一层兜兜转转，百无聊赖。走到一家店的橱窗前，被橱窗中一套帽子和围巾吸引了视线，停下脚步。“沐妮，这个怎么样？”
　　“好看。”
　　“我也觉得，走我们看看去。”韩憾说着走进店中，和店员询问起来。
　　“手感也挺好的，样子也好看，还挺适合倚时的。”韩憾拿着围巾，和身边的沐妮说道。这一套很适合倚时平时的风格，样子简单大方，也很对韩憾的胃口。
　　“这是我们家的经典款，卖的很火爆的，已经没几套了。”店员看韩憾心有所动，极力推荐着。
　　“这一套要多少钱吖？”
　　店员的回答让韩憾和沐妮相视一眼，有些咋舌。“韩憾，不便宜吖。”沐妮拉了拉韩憾，小声说道。
　　的确不便宜，要韩憾爸妈给她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好在几天前韩憾刚发了工资，思忖了一下便和店员说，“麻烦给我包起来吧。”
　　店员听到韩憾的话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忙热络起来，“小姑娘眼光真好，你是要送给男朋友吗？”韩憾不置可否，只是轻声开口，“麻烦您给我包的好看一点。”
　　“没问题，我一定给你包的好看一点。”
　　韩憾从店员手中接过东西，看了眼手机，倚时一直没有回信，想着他大概还在忙便询问起沐妮，“还有什么想逛的吗？”
　　沐妮摇摇头，“人太多了，我好想在宿舍挺尸。”
　　“那咱回学校？”
　　“你不和倚时一起啦？”
　　“他估计一直在忙，咱们先回学校吧？”
　　“好吖，咱去楼下超市买点吃的回去，晚上不想出来了。”
　　“好。”两个人在超市买了一兜子零食后就径直回了学校。刚进学校大门没多久，韩憾就接到了倚时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吖？”
　　“我刚进学校。”
　　“你回来啦？”
　　“嗯，人山人海的，太累了，我和沐妮就回来了。”
　　“好，那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去你楼下等你。”
　　“好，我知道了。”
　　“倚时吖？”
　　“嗯。”
　　沐妮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坏笑着看向韩憾，“我还是一个人在宿舍孤独凄凉的过圣诞夜吧。”
　　韩憾有些不好意思，“走走走，先回宿舍。”
　　回到宿舍没多久，韩憾就收到了倚时的微信，连忙起身下楼。沐妮见她两手空空，赶忙提醒，“礼物礼物！”却见韩憾坏笑着，“不急，逗逗他。”
　　沐妮摇头轻笑，“太坏了你。”

　　韩憾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快走到宿舍楼门时，又恢复如初，看了眼门口的镜子，缓步走出，一眼就看到了在等她，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倚时。
　　“你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倚时摆摆手，“别提了，一言难尽，被拉去做苦力了。”倚时说着将手中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递给韩憾，“本来想和你一起出去来着，现在这情况估计也出不去了。”倚时说着脸上扬起了灿烂的微笑，“这是圣诞节礼物，圣诞节快乐！”
　　韩憾看着倚时手中那个硕大的黑色塑料袋，只觉得自己门头黑线，嘴角抽搐，良久出声，“谢谢。”
　　“那你怎么不接着吖？”倚时见韩憾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出声询问。
　　“稍等，我拿张面巾纸垫一下。”
　　“干吗？嫌弃吖？”
　　“不是，我塑料袋过敏。”
　　“塑料袋过敏？严重吗？什么症状？那你别碰了，我和舍管阿姨说一声给你拎上去吧，难怪你一直都用纸袋子或者布袋子，我还以为你热爱环保呢。”听到韩憾说过敏，倚时精神立刻紧张起来。
　　见到倚时这么紧张，韩憾连忙出声，“没事，我只要拿张纸垫一下，不直接接触就好了。”韩憾话音刚落，倚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电话似乎是同学打来寻找倚时的，挂断电话之后倚时看着韩憾，仍旧不放心，“你确定你可以吗？”
　　“我没事儿的，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韩憾从倚时手上接过袋子后，便挥手告别，转身进了宿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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