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曾是蝙蝠】

　　“就像一场噩梦一样。”英俊男巫说。

　　他哭了吗？他并没有。

　　没有准确哀悼对象的哀悼是莫名奇妙的，连悲伤也是，所以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什么都没有，被欺骗的愤怒、愤恨、绝望、埋怨、不敢置信，什么都没有，好像能承载这些的大口袋破了一个洞，所有的东西都掉了个底掉，丢出了窗外，被风刮走了。

　　他现在还能听到呼哧的风声，卷动着他内里仅剩的那些东西，像是刮吹着一前一后的两块破布，‘啪嗒’，‘啪嗒’的响。

　　我能怪谁呢？他想。夜游人？夜游人已经尽力了，他不怪他隐瞒了自己这么多，大概也不怪他妄自把自己带到了世界上...好吧，他还是有些埋怨的，但也就那么多了。
　　然后就再没什么了。

　　英俊男巫慢慢合上了大门，重新退回到了韦恩庄园里。他缓缓的飘下楼，将自己的身体安置在了主厅摆放的一张沙发上，壁炉里的火还在熊熊燃烧着，他瘫软在滑腻的皮革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太重了，连只手都没有力气再抬起来。

　　“我...”他没有侧头看向仍然悬浮在他身边的小超人，自顾说话的声音因疲倦而变得轻柔，“我怎么感觉这么累啊，克拉克。”

　　“你会好起来的。”小超人担忧的看着他，“我是知道你的，困难可以将你打倒，可以摧毁你的心智和健康，但是却不能完全击败你，永远不能。”
　　他的语气中仍然保持着振聋发聩的信任，“无论多么痛苦，你都会站起来，像是一种宿命一样——蝙蝠侠一定会站起来，击败那些无解的困难！”

　　“哈哈。”英俊男巫笑了笑。

　　但他没有笑，那点笑音是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

　　“像个英雄一样。”他说。

　　“但我不是英雄，我连曾经的英雄都不是。”
　　“我只是一个活在虚假的美梦里的鬼魂，生前的真相稍微给我一点，就能把我彻底击败...”他的眼帘已经将合未合，声音也细弱的像是梦语，“我好累啊...”

　　小超人沉默的看着他身上开始四散皲裂的裂纹，点点的星光正从其中逸散出去。
　　他胸前的伤口终于不再流淌出透明的鲜血了。

　　“我怀揣着希望，那么多的希望。我希望姆帕能对我好点，希望自己能摆脱自我的局限，做出一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来，我希望能和我的家人们永远在一起，但也希望能挽救那些正在倾颓中的宇宙，让夜游人别再沉沦于梦魇的折磨，我希望能早一日回到我的家，有我的儿子，我在乎的那些人的那个世界...在黑暗里，它美好的就像是盛开在荒芜中的花朵...”

　　英俊男巫的脸上露出了恍惚的神情，“...像是美梦一样...”

　　无名的飓风在窗外卷动着，花圃里所有的玫瑰一瞬之间破碎成沙，被风旋卷入，融合成为了天灾的一部分。
　　伴随着龙卷风一步步逼近庄园的位置，屋内的灯光开始闪烁，水晶吊灯拴垂着的矿石如珠幕一般抖动着，原本完好安置上的蜡烛融滴四溅，有一点甚至砸落到了家族画像上，正顺着女主人的眼角缓慢流淌而下，带起一路半燃的火光。

　　风暴仍旧在可怕的呼啸着，天与地都被颠倒成了模糊的一团，又有骤雨落下，硕大的雨点从门窗被吹开的缝隙里汩入，已经进入大厅的风噪尖锐的就像是夜鸟的哀嚎。

　　哐当的一声巨响，是大门被风暴吹开了。

　　一瞬之间，风，雨，黑暗，黑暗，都肆无忌惮的涌入了这座屹立百年的孤堡，什么都无法阻挡它们。

　　壁炉中的火焰熄灭了。

　　英俊男巫在骤风中艰难的抓过毯子，瑟瑟的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大厅与室外再没有任何的差别，他听到了玻璃被刮碎的声音。

　　灯盏不堪重担的闪了闪，终于全部熄灭了。

　　与此同时，塔沃瑞特女神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天亮了，布鲁斯.韦恩。”

　　“我想你没能补充完整你自己。”

　　“很遗憾...”

　　她又说了些什么，但是风太大了，将她的声音都刮得支离破碎，布鲁斯一边在劈头盖脸的冷雨中抓住小超人，将他塞进了衣领里，一边抱着毛毯在黑暗与寒冷中继续发抖。
　　天亮了吗？他想。他努力的抬起头，向着黝黑的外面看去。

　　但有些时候，日出并不意味着光明，太阳也只不过是一颗恒星。

　　只有当我们从梦里醒来的那一刻，天，才算真的亮了。

　　下一刻，屋顶被整个掀开，有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英俊男巫，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

　　...风声依旧喧嚣...

　　...但是英俊男巫站在空落落的，长满玫瑰藤蔓的地表上，漫天的星空都在俯视着他，昴星团与毕星团的距离从未离人那么近过。

　　在这片干枯的玫瑰花园里，许久未见的夜游人就站在他身前的不远处，正要抬头去仰望星空。

　　“布鲁斯？”

　　“是我。”

　　“黑蝙蝠。”

　　夜游人肩膀上的肌肉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我是。”

　　“你...”明明心底里有许多的不解和愤懑，但是真的来到了夜游人的面前，即将张开嘴的那一刹那，英俊男巫却又发觉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轻轻的迈步走到了夜游人的面前，像个真正的布鲁西宝贝一样抱住了他。

　　他没问‘你会为我感到悲伤吗’，这哪怕是作为感性也太过于感性了，他只是将双手紧紧的攀附在夜游人的身后，像是抱着那个在小巷里哭泣的小孩；像是抱着那个呆坐在无数蝙蝠侠尸体中央的年轻蝙蝠；像是抱着那个抱着不义蝙蝠奄奄一息尸体的悲伤者；像是抱着冲入甬道，却被随之而来的爆炸而逼退的未亡人；像是抱着徘徊在维度上空的意识云；也像是抱着他自己。

　　“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他的声音慢慢的衰弱了下去，“拜托了，我知道你还有一堆工作，但是就这一会儿，我保证...”

　　有那么一瞬间，夜游人几乎要以为他意识到了什么*。但是直到灵体已经透明到微不可察，也没有任何异常传来。

　　于是他从袍袖里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英俊男巫的双眼上，抹去了灵体眼角最后一滴流淌而出的泪水。

　　“睡吧。”

　　——

　　风暴已经卷过韦恩庄园，在原地留下了一堆由碎石和瓦砾组成的废墟。

　　“幻影和幻影已经卷动在一起了。”拐杖木说，它用杖尖轻轻的点了点地，向身旁那个漆黑的身影问道，“你能猜测会诞生出什么吗？”

　　漆黑的，浑身上下裹满尸布一样黑纱的东西没有说话，半响之后，无数的电子代码从这位夜游者的周身浮现，彩色的光频错位扭转，折射出了一个披着鲜红披风的电子幽灵。

　　“数据正在运行加载。”

　　“已导入‘灰色幽灵01人格模块’。”

　　龙卷风将息之际，一个身影从风暴中破出。

　　那是一位身材修长有力的青年，样貌和英俊男巫有九成相像，他身着带着银白兜帽的披肩，宽松的圆领下是金色的紧腿裤，头上侧绑着一张捕梦网，脸上带着英雄式的标准微笑：“好吧，出场时的第一句话总是尤为重要。”
　　“——你们谁看见该被我抓在手中的敌首了。”

　　“标准的古希腊英雄。”灰色幽灵01评价道。

　　拐杖木倒不这么认为，“这是对神话的地域偏见。”

　　灰色幽灵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他指挥纳米粒子将那物什捡了起来——那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塑料超人玩偶，脸颊上肉色的涂装抹出了边线，直飞入鬓。

　　电子幽灵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别告诉夜游人。”

　　拐杖木探过杖柄来，同样注视着黄金碑的效果已经消失，已经变回了一个真正的塑料玩具的小超人，他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对它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我知道。”他说，“我们本质上还是物品，束之高阁就行了。”

　　无名之风吹过这片被风暴摧毁了的狂野，金色的英雄于高空垂下脚尖，初升的太阳终于穿透了乌云，将第一束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至少在所有的磨难尚未显露出它们的狰狞之际。

　　世界用光明与鲜花欢迎这位新生的英雄。

　　曦光穿透了电子幽灵的身体，让它变得更加虚无了。

　　“...在我的世界里。”他轻声说，“我领导过一场起义。”
　　“也许没人知道身为一个将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改变，但是到了现在，我不会再为了那些真正有意义的牺牲而扼腕哀伤，这是值得的。如果把我放在同样被牺牲的位置上，我不会有丝毫怨言。”

　　他停顿了一下，眼帘稍微低垂，“所以我死了。”

　　那是发生在多元宇宙危机量子本态炸弹引爆的同时，另一场响彻在空旷的宇宙里的爆炸，他任由自己的身体被炸裂的火光撕裂成碎片，那些坚韧的皮肤让这个过程变得漫长的不可思议。
　　但是那时，内心油然而生的喜悦盖过了剧烈的痛苦，他听着地球某处传来的心跳声，无声的流泪。

　　“但是夜游人救了我。”

　　虽然那并不是对方的本意，恰恰相反，他滚落而出的尸体让夜游人的伴侣失去了获得一线生机的机会*，但是在那之后，也许是想证明什么，夜游人并没有把他的躯壳当做一具真正的尸体处置，而是将他的人格模块上传到了超级电脑，让他得以灰色幽灵的身份重生。

　　“我尊敬夜游人，愿意遵循他的每一个决定，但是那是在他死成了一片意识云之前，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生前的思想，变得浑噩，所有我首要确保的事项就变成了维护他的生存。”

　　“英俊男巫是他最脆弱的部分，而他也向我们证明了他易于被毁灭，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总有一天，他会猝然死去，留下三位一体被破碎的夜游人被反噬的维度吞没。”灰色幽灵说，“我不会说‘这仅是为了他好’，因为另一种事实是—— 一个更强韧的灵魂能带给我们的助益，是那位英俊男巫所无法比拟的。”

　　但是他做的的确比他当初承诺的过分了一些。
　　所以这事最好别让夜游人知道。

　　沐浴过天光，金色的英雄终于俯冲下来，他悬浮在电子幽灵的面前，微笑的接收了他将去完成的任务。

　　...而英仙座，虽然同样受到了自身的局限。

　　“唔，去永恒之塔偷出天使号角吗？”英仙座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Yes，my lord！”

　　...但是至少他认识到了自己身为一个幻影的事实。

　　金色的英雄像是一阵风一样的飞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远方的天空里。

　　灰色幽灵操控纳米机器人将地上的拐杖捡起，连同小超人在内，一并抛下了船尾的黄沙，几个翻滚过后，它们就淹没在了浩瀚的沙海里，彻底消失无踪了。

　　...光凭这一点，他就比英俊男巫强太多了。

　　灰色幽灵走下了船舷。脱离了虚像的遮挡，这架杜阿特之舟也只不过是摆放在图书馆展厅里的一艘同比例仿造品。它从来都没有起航。

　　但是至少唯一真实的是

　　灰色幽灵眯起眼睛，望向大敞的石拱门外，相接的灰色水天之上，金白色的太阳正探出半个头颅。

　　——天真的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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