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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叶
苏陌叶的母亲为众蛇之皇,乃后洪荒时代的一尾白蟒,后汲天地灵修,封称祈山神女,苏陌叶受母影响,喜好游历各地,当年从蛇阵中将二十五岁的阿兰若救出,随即带在身边身边教养,直至西海突逢变故,需得离开处理,不过两年再回梵音谷,当年活泼少女转变青草幽幽坟包,而比翼鸟族铁口咬定她自缢身亡。
“两百多年来,我一直在追寻她的死因,他们一族却将此事捂得严实。今次连宋来寻我救你,说你坠入的是阿兰若的梦境。既是她的梦境,我自然要进来看上一看。”苏陌叶瞥向凤九淡淡一眼,道,“所以要说救你,也只是个顺便,你倒不用承我的情。”
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恍然却又一笑,“再则,此番进来,我还有事需你帮忙。”
凤九头回领教,人说苏陌叶有时性子古怪,此言真是不虚。苏陌叶的笑容,和煦起来是真和煦,冷漠起来是真冷漠,似此时这般爽朗起来,又是真爽朗。难得他同一时刻竟能化出这三种面目,每一种都这么真诚,好一个千面神君。
凤九是个知恩的人,沉吟点头:“从前也顺了你不少好茶,你有什么忙需我帮,我又帮得上的,自然帮上一帮。”
苏陌叶显然对她的回答满意,目光向四维徐徐一扫,道:“恐你也发觉了,此地乃是有人照阿兰若活着的时代,另造出了一个世界。彼时的梵音谷中有何人何景,此境便有何人何景。还有,梵音谷中的人若掉入此境中,会取代这里对应他造出的那个人。”他指了指自己:“譬如我掉进来,原本阿兰若的师父,这个世界中另被造出的那个我,便顷刻消失了。”
凤九讷讷:“你是说,我占了阿兰若的壳子是因阿兰若是我,我就是阿兰若?”这个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凤九只觉一个霹雳直劈在她脑门上,令她眼冒金星。
苏陌叶瞧了她半晌,却是摇了摇头:“你这个嘛,我估摸是创世之人法术不够纯练,出了一些纰漏。掉入此境之人,皆会丧失原来世界中一些物象记忆,你如是,我亦如是。这便是此境的一个纰漏。既已出了一个纰漏,你或许是第二个纰漏。”
他瞧着凤九:“此番既是你来扮阿兰若,我希望你能遵循着从前阿兰若的行止作为,让这个世界能重现当年梵音谷之事,让我晓得阿兰若,她真正的死因。”
苏陌叶让凤九帮的忙,其实做起来也容易。阿兰若一生中,曾遇及好几桩决定她终局的大事。当年阿兰若在这几桩大事上头取的什么抉择,她如今也取个什么抉择即可。苏陌叶体贴凤九是个不能被拘束的性子,几桩大事外的些许小事,由着她主张,想如何便如何。
凤九瞧出来,比翼鸟一族的上君和君后,换言之她一双便宜爹娘,虽对她这个亲生的女儿不如何,对苏陌叶却称得上敬重。有了苏陌叶这个知根知底的靠山,凤九越发觉得日子悠然,欣然,飘飘然。
不如意之事唯有一件——侍从们日日都要将青殿抬到她院中,央她同青殿说几句体己话,温柔地宽抚宽抚它。这个事情令凤九略感头疼,蛇宴吃了近半月,手挨上青殿的头,她仍觉哆嗦得厉害。
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地避开青殿而又不致人怀疑......凤九为此事,甚为忧虑,原本飘飘然的日子,也飘得不甚踏实。便在这人可诉的忧虑之中,迎来了阿兰若她亲娘的寿辰。
阿兰若她亲娘倾画夫人的寿辰,一向做得与别不同。因据说倾画夫人是位好风雅的才女,寻常歌舞筵席入不得她的法眼。她爹为了讨她娘的欢心,每年她过生辰,皆铆劲儿折腾。今年得的消息,她爹打了一艘大船,欲领着她娘沿着思行河南下,前去南边的行宫观尘宫赏茶花。
阿兰若作为女儿,虽是个受排挤不得宠的女儿,随扈伺候的名册中,上君朱笔钦点,亦有她的名字在列。
凤九想到可以摆脱青殿困扰,内心不由欣喜,结果突然听到未婚夫息泽也在其中,顿时吓出冷汗,不仅如此,待临行前两日,侍从再将青殿抬进她院中时,她心中舒畅,自然不吝展现对青殿的依恋和不舍,眼角还攒出两颗泪珠子,令侍从们加深信,他们的殿下依然是从前那个殿下,近日对青殿不那么热络,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东岳多日未见凤九,如今怀疑橘诺腹中胎儿应是凤九的元神,那么君后的寿辰还是要去参加的,只是那个三公主......不知为何,觉得竟有知鹤的影子在里面,果然她不适合出来,找到凤九,便把她接到泰山罢。
东岳上座后,眼见众侍抬来装有青殿的笼子,随口询问,得知自己的“未婚妻”——阿兰若座位就在自己旁边,最初倒也没再深究,直到突然感受白凤九气息,赶忙四处张望寻找,可是无果,失望而返。
另一边,苏陌叶向白凤九逐一介绍在场主宾,谈及上君和君后,竟是咬牙切齿,痛恨非常。白凤九初见两位姐妹生的雪肤花貌,顾盼风流,当属美人,然而她却因为看到青殿,担心被人发现破绽,死活不肯留下,慌张逃开。
恰逢宴后时分,月夜皎洁,水天一色,白凤九和苏陌叶两两相对,互剥核桃谈心。核桃是毒日底下烤出香脆的山核桃,心事,是关乎白凤九半路冒出的便宜驸马。按理说阿兰若不过成年,缘何突然指配为婚,苏陌叶斟酌片刻,如数道出当年梵音谷内设有歧南神宫,而这神宫皆由神官长坐镇。
神官长自古乃上天选定,降生之日必有异相,即位后司个闲职,平日并不闻达政事。不过一旦君王失德,神官长可上谒九天废黜君王,确保梵音谷的长顺长治,换言之,神官长在梵音谷中履个上达天听下察上君的监察之职。是以历代神官长皆是历代上君即位后,手里头要拉拢的第一号人物。
歧南神宫的现任主人是沉晔,前一任主人,却正是息泽。阿兰若她爹也是因这个由头,早在她三十来岁未成年时,便已做成她同息泽的婚事。
阿兰若是她爹意欲牵住息泽的一枚石头子儿,幸得她当日年小,婚事虽成二人并未合居。两年后,却传言息泽因身染沉疴向九天请辞了神官长一职,避隐歧南后山,将位子传给了沉晔,息泽避世岐南后山后,直至阿兰若去世也没有露面。
梵音谷里包藏着每个人的秘密,苏陌叶最为关注的,却是最难挖掘。
他站起来理了理袍子道,“时候不早,需我此时将你劈昏送给你那条青蟒吗?”
凤九打了个哆嗦,苦着脸道:“月高天阔,此等妙境岂能轻负,容我再浸浸江风,你过半个时辰再来下毒手罢。”
苏陌叶笑了一声,懒懒携着洞箫回房,留她一人在船尾吹风。
白日受了一回惊吓,方才筵中又受了一回惊吓,加之同苏陌叶絮叨许久,月光照着和风拂着眼睛眯着,凤九觉得益发没甚精神,游船直行,晕乎乎似要驶入梦中。正惬意间,却听身后几步远有人叙话。
心道是谁家啊谁,听了她们对话,未料错的话,该是她一双姊妹。她原本不欲听这个墙角,大约她同苏陌叶谈心时选的角落甚僻静,天色又黑,叙话的姊妹二人并未注意到此处还有双耳朵。
继续听下去不妥,此时走出去,似乎也不妥。正自纠结间,却听那息泽下山是为橘诺而来,凤九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听嫦棣颠倒黑白地说她在寿辰上看息泽对橘诺好的时候,脸变得同白纸一般,凤九心觉好笑,几句话随夜风灌入耳中,继续听下去还是立时走出去?凤九不纠结了,打着哈欠踱步大方地走至二人面前,这二人一看,就是欠管教。青丘的小仙们个个服凤九的管教,搞得她这么多年想管教人也管教门,嫦棣正在这个好时候撞上枪口,其实,让她有点儿激动,所以一不注意就教训了一番。
窄窄一轩厢房,金镶的条案锦绣的蒲团,苏陌叶给自己倒了杯酒,条案上,珠蚌里头的明珠柔和,满室生光。比翼鸟一族虽只做个地仙,家底倒比四海的水君还要丰厚。
苏陌叶握着酒杯有意地把玩,见凤九匆忙进来,原来刚和嫦棣、橘诺舌战完,此时想留宿苏陌叶的厢房,只是苏陌叶是阿兰若的师父,就算苏陌叶无意于白凤九,但是他一旦收留白凤九,一定会遭人口舌,这宫内盯着白凤九的,明里暗里不知道,定不能让白凤九留在他的厢房,但是说到阿兰若的身份,阿兰若的未婚夫息泽神君,他确实未见过其本人,但他数日前夜探歧南神宫,曾于神宫一密室中见过息泽的画像,画上的息泽,并非今日这般黑衣束发的模样,寿辰上的息泽似乎比印象中更瘦小些。
若东岳有心借用息泽的身份,以她的仙法,施个修正术,将比翼鸟一族记忆里关于息泽的模样替换成她的模样不是难事。修正术并非什么重法,于此境碍。宁可使个修正术,也不愿化作息泽的模样来做完这场戏,倒是东岳帝君的作风。
苏陌叶蹙眉沉思事情原委,想来凤九当日受了重伤,或许需魂体分离调养。魂魄调养之事,他们此等仙法卓然的神仙自然都晓得,好是放入孕妇的胎中养着。莫不是......帝君她将凤九的魂魄放进了橘诺的胎中?
如此,倒能解释得通为何东岳帝君竟对橘诺分外看重了。却不料凤九是个变数,魂魄后竟跑到了阿兰若的身上,看样子东岳帝君似乎还不知晓。
这场戏,倒是有趣。
苏陌叶笑了笑,几桩事他灵台清明已瞧得明白,凤九和东岳帝君处,却需瞒一瞒,他还仰仗着凤九帮他的忙,岂能让他二人顷刻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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