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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菊与玫瑰
警局与消防厅的人员随后赶到云与山影院。
温落走到后门的那条小巷,看到了照片里的垃圾箱。
几年过去,箱子的颜色从深绿色变为黑色。
他问:“公元纪的时候,人类是怎么祭典死者的?”
白墨道:“有的烧纸,有的送花,还有亲人跟朋友参与葬礼。”
“原来这么复杂?”
“的确,九夏只保留了直系亲属观摩火化的步骤,别的都没有。”白墨道,“毕竟对死者最好的思念,是接入【念世界】的投影,里边儿有死者的复制影像,声音也是合成好的。”
温落摸索身上的口袋,又看了看四周:“我没有纸,也没有花。”
“园区里有一家花店。”
“我们去买些花?”
白墨:“你不去追X了?”
“买完再追。”温落说。
“他一直都擅长躲猫猫,待会儿再去,估摸着就找不到了。”
温落道:“白经理,您想杀X先生吗?”
“我无所谓。”
“我自己杀得了他吗?”
“不能。”
温落接着道:“既然如此,我不该强迫您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如果是为了你,我当然义无反顾咯。”
“我受之有愧,因为你跟我没有深厚的关系。”
白墨笑:“你觉得没有,我觉得有。”
“系统为什么没有扼制我想杀无量的念头?”
“因为你杀不了我们。”
“可惜。”
两人走过转角,温落望见前方的花店:“如果X先生死了,第九世界会出现变故吗?”
“不会。”白墨道,“因为无量是不死的。”
“不死?您之前说可以带我去杀了X先生?”
“杀了他的肉|体,并不能抹除他的存在。就像你今天死了,明天还有新的温落序列——类似的机制,不过无量可以保全所有的记忆,依托于老夏的能力,记忆等同于每个个体的本质。”
温落眼神一转:“所以,您之前说的M先生,的确是我见过的夏先生?”
“我果然没骗你吧!”
“可是,您的部分真话已经离谱到谎言的程度,不能怪我不信。”
白墨:“你小子,歪理还挺多的。”
“都是系统教得好。”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我们该买什么花?”
“记载中,一般都是白色的花。”
“这些是雏菊吧,您觉得如何?”
“不错。”
“我的免费限额只有五朵,您再帮忙买几朵?”
白墨点头:“行。”
付过钱后,两人各自捧着一束白色的雏菊,再次回到影院。
七具尸体已被妥善处理了,因为白墨的关系,温落不用回警局做笔录。
仔细想想,第九世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案件,最后因为无量的存在,就此销声匿迹。
温落觉得,作为朝生果然更好。
可如果没有白墨,此刻他也没办法把手中的雏菊送回被封锁的现场。
也无法杀掉伍岸。
“X先生为何要策划这些?”
白墨道:“我们活得太久,活得无聊,所以培养了各种的兴趣,玩弄人类就是X的兴趣。”
“您的兴趣是什么?”
“宅在家里,睡觉。”
温落微微一笑:“比起X先生的兴趣,我更喜欢您的这种。”
“因为无害?”
“没错。”
“四舍五入就是你喜欢我了啊。”
“……您多虑了。”
温落将白色的花束放在路一云办公室的窗台前。
“冬天风大,最后会被吹散。”白墨说。
“也挺好的。”温落道,“白经理,天堂是不存在的吧?”
“嗯。”
“希望他们能在虚假的天堂里更幸运些。”
白墨道:“美好的祝愿。”
两人离开影院,步行前往榕花湖公园。
导航显示,大约需要十五分钟。
离开了工作场所,温落将胸口的领带扯松一些。
白墨仍然严谨地穿着正装。
冬日的寒风里,他像清晨那样,将外套脱下,披在温落的身上。
“我怕您着凉了。”
温落本想拒绝,但白墨说:“无量不怕冷。”
“可是您早上打了喷嚏。”
“嗨,那是我装的。”
两人走出怀旧园区,重新回到车辆飞驰的钢铁森林。
路过一家蛋糕店时,温落问:“X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呢?”
“任性的人。”
“我的常识说,二十六位无量是统御第九世界的存在,任性的人也可以统治世界吗?”
“当然。”白墨掏出烟盒,点燃一支,“我们都是任性的人。”
温落望着吊儿郎当的白经理:“的确。”
又想到彬彬有礼的南山:“南先生看着不像任性的人。”
“他是例外。X对我来说并不‘坏’。”
“因为九夏的生命对您无足轻重吗?”
白墨:“这是其一,也因为他对我挺好。”
温落道:“拥有这种观念的您,和我无法相互理解,所以谈恋爱也是不可能的。”
“原本我想做的事也是不可能的,L说,先去做另一件不可能的事就行了——爱上朝生人类。”
红灯亮起,两人停在路口。
“我不觉得您爱上我了。”温落说。
白墨吐出烟圈:“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更敏锐一些。”
“我说过,他不是我。”
“对,你比昨天的温落更敏锐一些。”
“怎么说?”
“他在临死之前,才问我到底是不是真爱他。”
温落觉得谈话愈发有意思了:“那您的回答是?”
“我说等今天再回答。”
“可是他已经死了。”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我就顺便告诉你。”
“您说。”
“我的回答是‘爱也不爱’。”
温落转头:“这个回答有些无赖。”
“不爱是说没有感性上的冲动,爱是说理性的行动符合通常爱的表现。”
“那就是不爱。”
“是吗?”白墨抖落烟灰,“K——也就是你们的总统,在演讲的时候说过一句:凡事论迹不论心。”
温落思索片刻:“本质上,我们朝生人类与AI的区别,就是传承了人类的感性记忆,包括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所以对待情感的看法,更加偏向九夏人类。”
“这么麻烦,那咱俩的爱情观也不一样,要不我改改?”
“这事儿不能说改就改吧?”
“嗨,先努努力再说嘛。”
温落停顿片刻,又问:“我的上一个序列,他爱上您了吗?”
“没有,他最后对我的态度很好,大概是因为感激。”白墨道,“感谢我帮他做了些事而已。”
温落轻轻点头:“我也很感激您。”
“我当然知道。”白墨哈哈笑道,“昨天温落下班后直接改口叫我‘你’,你这会儿还在用‘您’,所以我很欣慰呀。”
“那他知道您是无量吗?”
“他猜到了。”
“您明天还会找我的下一个序列吗?”
“当然。”
温落不解:“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白墨道,“我有永恒的生命,能跟你的序列永恒地谈下去。”
“永恒。”温落琢磨这个词,“但对朝生来说,没有东西是永恒的。”
“L那小子跟我说,爱就是永恒的。”
“白经理,这句话是不是肉麻了些?”绿灯亮起,温落抬腿。
“你说得对。”白墨说完,手中忽然多出一朵红色的玫瑰。
“这是……您刚才在花店偷的?”
“买的,花钱买的!只是没让你瞧见。”
“送我的?”
“嗯。”
“谢谢。”温落接过玫瑰,低头嗅了嗅。
榕花湖在怀旧园区的东北方,是一片围绕人造湖泊人造的森林。
或许是因为圣诞节,公园里人流如织。
温落在大门口买了瓶纯净水,收银小哥盯着白墨,问:“这位先生,为啥你要在耳朵边戴一朵玫瑰啊?”
白墨无奈笑道:“这花本来是他的,但他嫌拿在手上太麻烦,所以插在我耳朵上了。”
温落的左臂烧伤严重,虽然不再疼痛,但无法使力。
他右手结果水瓶,便没有手拿花了。
白墨帮他拧开瓶盖:“要我喂你喝吗?”
“不用。”
两人走进公园,映入眼帘的是葱郁的树木。
温落于是想起在初始仓中,从窗口看到的那片,最后燃烧殆尽的森林。
他用嘴拧上瓶盖,问:“您感受到X先生的气息了吗?”
“没有。”
“夏先生怎么追踪到他的气息?”
“怀旧园区是他一手建造,有无量出入他可以得知。他只知道X是从东北边离开的,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温落道:“所以X先生有很大的可能不在公园里?”
“对。”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白墨:“都依你。”
温落抬头,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澄净的天空。“天气很好,我们去划船?”
“行啊,但在这之前,你不用去医院看看你的伤吗?”
方才是因为想着追击X,才直接过来。
“不用,死不了,去了反而浪费生命。”
“对你来说的确如此。”白墨哈哈一笑,鬓边的玫瑰落下来。
温落刹那丢掉水瓶,伸手,接住下坠的花朵。
白墨伸手,抓住对方的水瓶。
“您不要笑得太开心,当心花丢了。”温落垫脚,将玫瑰重新插回白经理的耳边。
白墨满眼笑意,几位行人侧目。
“客观地说,您长得挺帅。”
“嗨,说点儿我不知道的呗。”
“我觉得路老板、孟警官、元先生和花店老板都挺帅。”温落又道。
白墨不顾他的言外之意,说:“我比他们都有钱。”
“嗨,说点儿我不知道的呗。”
“我还能让你不死。”
温落道:“无量很无聊,我不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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