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

　　许达在楼梯拐角处送走了严飒，严飒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又扬扬下巴对白希说道：“别再闯祸了，多少双眼睛在这学校里盯着你呢。”
　　白希也点点头。

　　苏蔻把白希一把拽进教室卫生间里。
　　外头的许达脸上有点懵，背着手左右看了看，“诶，俩人跑哪去了……”
　　苏蔻把白希摁到墙上，手一下伸进白希校服口袋里。
　　“哎操，”白希慌了，“别乱摸啊……”
　　苏蔻脸上也在跳着火烧，还抬头白了他一眼：“闭嘴。”
　　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白希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苏蔻垂着眼，看不出情绪来。白希怕他生气，犹犹豫豫地用手指在他肩膀上点了点。
　　半晌后苏蔻才动了一下，紧接着叹了口气。
　　白希挠了挠头：“对不起。”
　　苏蔻抬起头对上他的眼，表情有些悲伤。
　　“……别说对不起。”他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掌声瞬间直挑房梁。
　　两个人愣在原地，最后还是老许推了他们一把，一齐走进了教室。
　　掌声还是不断，许达嫌弃的摆摆手，示意他们见好就收。
　　可二班的从来都不是听话的主。
　　细听这掌声里，还凌乱地夹杂着几句“牛逼”。
　　许达没眼看。

　　白希倒挺乐于接受的，还很有范地抬手又向下压，结果掌声更热烈了。
　　好像没人在意一节课前白希人设塌了的这件事。
　　苏蔻不打算一直傻愣在原地看白希个傻狗戏精上身，先迈腿向座位走去。
　　董卓可能激动过猛了，一边拍巴掌一边扭头冲苏蔻嚷：“牛逼！牛逼！”
　　然后温小文也终于暴露了泼妇本质，跟董卓十分和谐地击掌：“牛逼！苏蔻牛逼！白希牛逼！”
　　苏蔻突然觉得好像，狂忍着坐进了座位里。
　　白希戏也演够了，手插进口袋里跟着回来了。
　　“牛逼！真他妈牛逼！牛逼！”董卓叫。
　　“牛！牛！牛牛牛牛牛逼！”
　　白希偏过头笑了笑。

　　许达叹了口气，以老年人遛鸟的姿势踩上了讲台，双手往桌上一撑，“都静一静，都静一静！”
　　掌声停下，叫喊声悄悄变小。
　　许达环视众人兴奋的脸，又叹了口气，少年人的狂不就是这样，一人闯祸十人快乐，恨不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为了平分造完以后的那股狂劲儿。
　　“你们啊，平时也都为身边的人想想，都左右看看，看看自己亲爱同学的面孔，都尽量别让这些可爱的面孔担心了……”
　　然后台下不断有人捂着嗓子眼开始吐。
　　干呕，许达再次没眼看：“行行行行……那不是为了身旁面孔，就算是为了父母为了老师，我不求你们能这个年纪就有为了自己的觉悟，但是干什么事之前，都怎么着也得为那些爱你们疼你们的人想想吗。不是有句话说，唯有前途和父母不可辜负……”
　　所有人都噤了声。
　　许达又说：“今天白希这个事，校方给了处分，其实这都算是轻的，就怕你们，对吧，这架打完了这口气出了，结果自己伤了个好歹，或者给对方弄出个好歹来，谁能替你们承担？谁能为你们负责你们自己的未来？”
　　许达捋了捋头发，继续道：“在校外事父母在校内是老师，你们但凡出了点什么事，这俩人得该多担心啊。”
　　然后就有人开始在底下偷偷乐。
　　许达想了想，订正道：“哦不对，是仨人。”
　　一片唏嘘。
　　许达连忙摆手制止：“行了你们！一群混小子成天就喜欢惹事，我们都能为你们操碎了那颗心。”
　　白希站起来，给许达深深鞠了一躬。

　　许达停在那想了想还有什么要说的，紧接着底下响起一片掌声，还有人带头喊：“老许您放心吧！”
　　许达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啊你们，让我说什么好……”
　　所有人又喊了起来。

　　下课铃响了，老许嘴角带着笑摇头出了教室，一边摇着头一边在嘴里嘟囔着：“这群孩子……”
　　然后班里又炸开了锅。
　　一群人全涌向白希，用手在桌面上不断地捶。
　　“这事干得漂亮！真他妈解气！”
　　“操的！就是啊还他妈敢惹到我们班人头上来！真是活够了！”
　　“没错！白哥，收拾得对，收拾得漂亮！还有苏蔻，欸欸欸——苏蔻过来啊！”
　　然后苏蔻就被一堆手拉到白希桌子边前，白希一脸笑抬起头去看他。
　　苏蔻轻叹了一口气，一巴掌呼在白希后脑勺上。
　　“今天他的牛逼算我一份，我做东，都来吗？”
　　苏蔻红着脸说道。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邀请人请客吃饭。

　　连白希都愣了愣，继而脸上浮现大把笑意，他垂下头挑着嘴角用手指在额头上挠了挠，低声道：“还做东……挺江湖啊你。”
　　苏蔻勾了勾嘴角，学他弹了个舌。
　　众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苏蔻一言难尽地望向他们，不禁怀疑自己请客怎么还跟得罪人了一样。
　　还是董卓见过大场面，手掌在桌子上豪气一拍：“好！大气！”
　　然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一下一下拍在白希桌子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好今天周五。
　　然后周五还比平时放得早，五点一刻就放，想在校逗留都不行。

　　.

　　白希伸手拦了辆车。
　　他一把拉开后门，脑袋歪着和脖子夹住手机，一边应付那边的电话一边扬下巴示意苏蔻进去。
　　苏蔻看了他一眼，猫腰爬进出租车后座。
　　有手还想伸出去抓副驾驶的位子，白希拦下，“我跟苏蔻这辆车，你们自己想法儿去，这车盛不下了。”
　　然后就听有人哀嚎，白希也不管，“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师傅，世纪广场，有个句点烧烤。”
　　“欸好，那儿我熟。”司机师傅很是热情的回了一嘴。
　　白希笑了笑，又转过头冲电话那头的人道：“没谁，我们现在打车去吃饭。”
　　“嗯，嗯……是，我说了我认。”
　　“他怎么说。”
　　“行，哎我真知道。李叔你也盯着点他，除了饭局都别再让他喝，自己身体什么样从来都不知道。”
　　“是，是，我自己的事我管的住，别没事瞎操心。”
　　白希抬手挠了挠额角，很无奈。
　　“我没惹那群人，真的……我没事惹他们干嘛吃的，行，行。你信我啊李叔，都他妈的是他们招欠。”
　　“对，死欠儿。”白希乐了。
　　“没有真没有，我他妈还被打了呢，一脚踹在我腰上，肾都快没了。”
　　苏蔻：“……”
　　白希冲他眨了眨眼。

　　没过多久，白希撂了电话，然后叹了口气。
　　“你爸？”苏蔻问。
　　“不是，”白希说道，“我爸没空管我这些破事儿，李叔，从小看我长大的。”
　　“哦。”苏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希偏过头来看他，觉得好笑。
　　“干什么啊，一脸被谁欺负了的表情……”白希笑着逗他。
　　苏蔻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谁跟个傻逼一样还玩替人顶罪这么一手。”
　　白希表示震惊，手指夹上苏蔻胳膊上一块软肉一掐：“个小白眼儿狼闹了半天成我是罪人了？”
　　苏蔻下巴一扬：“不然你以为呢。”

　　白希挑着眉毛还想再说点什么，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董卓。
　　“诶不是哥啊，你闹了半天也没告诉我们去哪吃啊？耍猴呢！”董卓不满道。
　　白希又一挑眉，转头冲着苏蔻说，“你没跟他们说去哪？”
　　苏蔻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白希难以置信地笑了笑，对董卓说：“不好意思啊，你蔻老爷给忘了。就去那个、那个那个呃……世纪广场，句点烧烤，这还是你蔻老爷选的地。”
　　那头董卓又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看意思应该是“你就知道记着我姥爷喜欢吃什么”，随后被白希挂了电话。
　　“好么，合着半天他们还在四中那等着呢。”白希说。
　　苏蔻没吭声。

　　车渐渐向那处市中心的繁华驶去，夏天白天长，现在还蒙蒙亮。
　　苏蔻手枕着车窗底下，把脑袋探出去一小截吹风。
　　“所以说你赖我吗？”白希突然问。
　　苏蔻一愣，然后把头收了回来，转向他：“不赖。”
　　白希大概是觉得这个答案听到得出乎意料：“……为什么？”
　　苏蔻心说有个傻子都愿意替自己顶罪了我还不乐意怎么着，然后默默叹了口气，说道：“你干这事明明就是为了我好，我再赖你还特么是不是人了。”
　　白希愣了愣，然后笑了，给苏蔻比划了个大拇哥：“拎得清。”
　　苏蔻冷哼一声。
　　“你就没怕过，那群人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苏蔻反问。
　　“来就来呗，老子这辈子怕过谁……”白希痞气一笑，“不过我还没往那方面想，这事传得挺快的，现在我爸那边已经知道了，估计会……有一些应对措施吧，毕竟我还是他们家少爷。”
　　苏蔻点了点头，这话说的还挺中二的。
　　不过也对，至少少爷家的保镖都应该不是吃素的。

　　风有一段很大，吹的苏蔻都迷眼了。
　　他耐着性子扒拉开扰在额前的头发丝，眼睛眯成一条缝。
　　然后白希趁这个空挡凑过来，手撑在他腿边，“别担心，我能给你担下来，就是有信心解决。我还没做过没把握的事。”
　　苏蔻好不容易睁开眼，上下打量白希这张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脸，还帅气的让人容易心动。
　　他叹了口气，微垂下头。
　　“所以说，白希，”苏蔻伸手在白希的手背上捏了捏，“我记着呢，我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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