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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怒
贝利尔觉得心脏那里多了一种奇怪的异物感，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埋在了他的心脏里，他不舒服地揉了揉，那股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他实在不想睁开眼睛，但是没有办法，那股异物感实在太让他难受，只好挣扎着醒了过来。
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床，贝利尔懵了一会，才把发生的事情全部想起来。他侧过头，被子里还躺着一只熟睡的天使。
因为床很大，所以他们隔得有些远。
贝利尔发现自己还握着萨麦尔的一只手，他该不会握了一夜吧？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有些奇怪，带了些害羞的红晕，又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他好心地拉开被子，让萨麦尔的头可以暴露在空气中，原来萨麦尔睡觉的时候喜欢蒙着脑袋睡。
这样不会闷吗？不会呼吸不畅？他忍不住这样想，又呵笑了一声。
萨麦尔没有醒来的征兆，但贝利尔知道他一定没事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换睡袍。
他心虚地扭头看了一眼萨麦尔，瞧见他好好的将头放到被子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了，身体也老老实实睡在了被子里。
他一定不能告诉萨麦尔，这个对床有洁癖的家伙要是知道了自己没换睡衣，“穿着在外滚了一圈满是灰尘的脏衣服邋里邋遢的上床”——萨麦尔经常这么说那些上-床不换睡衣的天使，又和他同床共枕了一夜……
这可就不是掀被子能解决的事了，说不定床都要掀了。
这好像是拉斐尔的床，要是掀了......那拉斐尔岂不是要天天赖在萨麦尔家里了？虽然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经过了昨晚那一系列的变故，贝利尔要是再不懂自己心里是怎么看待萨麦尔的，那他就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
“哎，竟然栽在你身上。”贝利尔又坐回了床上，他仔细看着萨麦尔那张脸，忽然想到他好像从来没仔细地关注过萨麦尔的长相。
嗯，确实很英俊，贝利尔得出结论。
他有一张轮廓很深的脸，深陷的眼窝，高鼻梁。萨麦尔这会有些微侧着头，贝利尔换了个方向看他的侧颜。
那头柔软的银发错节又有秩序地围绕着他的脸颊，勾勒出他深刻轮廓的优势，而他的唇竟有些玫红的色泽，加上那在银发衬托下更显白皙的肤色！
天哪，耶和华是否太过偏爱他了？！他这样看上去简直比六翼女天使还要好看！
贝利尔的心脏怦怦乱跳，潮红涌上了脸颊，他几乎快要忘了那种吵醒他的异物感了。
萨麦尔闭着眼睛，他的脸让贝利尔有一种他有些柔弱的错觉，但贝利尔知道这绝不是真的。
萨麦尔是强大的，他从无数次的经历中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虽然他总是傻兮兮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弱小。
那头银发遮的不太严，露出了他的一点儿耳垂，耳垂上有一只小小的耳洞，但是并没有佩戴耳饰。
贝利尔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并不重，他只碰了一下就收回来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不争气地唱起了圣歌！
嘿！贝利尔膨胀地想：我现在事业有成（加翼）、金库鼓鼓（高薪工作）、有房（萨麦尔的二层独栋小别墅，还是第六天的）、有车（萨麦尔的马车）。
我怎么就不能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我必须应该考虑一下！
贝利尔下定了决心，他把视线移回萨麦尔紧闭的眼眸。只有他知道，等萨麦尔再睁开那双罕见又迷人的绿眸时，他就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他是自信而又甜蜜的。
他私以为：萨麦尔喜欢他简直太过明显。
于是他带着满意下了楼，楼下的拉斐尔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食物招待即将醒来的两位好友。
睡梦中的萨麦尔抖动了一下眼皮，但是很快又归于沉寂，他梦呓着含糊的话语。
他说：“米迦勒大人......”
可惜下了楼的贝利尔并没有听到。
—————————————————————
拉斐尔从圣殿回来了，他的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就带着那个表情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盯着贝利尔一级一级的走下台阶，又坐在了他的对面吃起了准羊油面包和一杯羊奶，还有些许葡萄果实。
呃，贝利尔看到了葡萄，这才有些心虚地想起了被留在家里的赛斯，但他放了不少水和食物在墙角，想必赛斯是饿不到渴不着的。
拉斐尔盯着贝利尔吃下了一整块羊奶面包，喝下了一大杯羊奶，现在贝利尔正有一颗没一颗的剥着葡萄皮。
拉斐尔的眼里已经不是最开始的疑惑了，现在增加了“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委屈和“你再不问我我就憋不住了”的急切，他盯着贝利尔又拿起了一颗葡萄的手......他又放回去了。
“哎，”贝利尔投降了：“发生了什么？拉斐尔？”
拉斐尔的金眸瞬间亮如圣光，耀眼的没法看。
贝利尔捏捏眉心，有些无奈又有些觉得好笑。
“贝利尔！你简直不能相信！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圣殿接到了一个神奇的神昭。”拉斐尔打开了话匣子。
贝利尔却暗想：真是躲都躲不了。
这些日子里“奇怪”的事还少吗？
他已经深切地明白他和萨麦尔遭遇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而现在，他可以确定那些知道真相的参与者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深不可测。
但他自己却不可抗力。
他甚至连那些“敌人”是谁，他们要做什么，以及他该如何才能逃离这场阴谋都不知道。
这很可怕，明明知道自己被有目的“玩家”放入了瓮中，明明知道自己在别人设计好的每一步里前行，但却不知道该做出哪一个选择。
哪一个选择才不是他们设计好的呢？
似乎每一个选择都是陷阱。
但是！既然不能逃避，那就只能迎击！留守在第二天多年的贝利尔有着无限强大的生命力，就像那些难缠的斛丝藤一样。
“你知道吗？”贝利尔没有接他的话，拉斐尔只能放小音量，悄咪咪地对他说：“神昭选择了三位天使去人间考察人类。”
“考察人类？”
“对，本来人类的事应该由萨麦尔负责，但这次神没有派萨麦尔去，他选择了阿撒兹勒、桑杨沙和你。”拉斐尔又说：“看来神知道萨麦尔状态不佳。”
说到这他又反应过来：“对了，你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吗？我今天临去圣殿之前又给你和萨麦尔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贝利尔按了按心脏，不痛也不痒：“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有些异物感，你不说我还没注意。”
“那就好，你注意点就行，有什么不舒服的要马上和我说。”药师拉斐尔郑重地对贝利尔说。
贝利尔倒不在意，他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一句：“神是知晓万物的对吗？”
“对呀，”拉斐尔点着头道：“怎么了？”
贝利尔说：“神真的什么都知道吗？你今天吃了什么神也知道？”
“......”拉斐尔无语地说：“神大概没这么‘喜欢’我吧，神也没那么无聊。”
“那萨麦尔被魔种寄宿了这件事呢？”贝利尔接着问：“我又将魔种转移到身体里这件事呢？或者，路西法大人的事？”
拉斐尔傻傻地问：“这关路西法大人什么事？”
“不，”贝利尔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拉斐尔，还是善意地隐瞒他：“我只是打个比方。”
拉斐尔说：“神......是知道的吧......”他竟有些不敢肯定了。
“我觉得不一定，”贝利尔抿了抿唇：“如果他全部知道，又怎么会从一直袖手旁观？”
神能做的事太多了。
比如在被洛洛丽控制的赛斯诱惑夏娃之前阻止一切，比如在萨麦尔追着摩西的灵魂去地狱被魔种传染之前阻止一切，再比如......在自己发现那本书之前，毁掉那本书......
或者，将失败的自己于摇篮中......抹杀？
“贝利尔，有一种东西也许连神也没有办法掌握。”拉斐尔回想起星辉的光芒与星轨的运行。
“是命运哦，贝利尔。”
拉斐尔的金眸里流淌着星辉一般宁静又璀璨的水泽。
“命运造就无数的因果律，这些因果连神也控制不了。他不能插手，只能让一切顺应应有的轨迹前进。”
“无数的因果交织糅杂在一起，成就了命运。”
“所以神擅于创造，却不擅于掌控。”拉斐尔说：“耶和华是我们的父，父给予我们生命与智慧、给与万物灵魂，却不是无所不能的。”
“耶和华是我们的信仰，如若让神失望，他只能使用最后的力量，一个重新掌握因果律，重定命运的力量。”拉斐尔默念哈利路亚。
“是什么？”贝利尔听入了神，神法学院的老师没有教过他这些，第二天的天使也没有谈论过这些。
“是毁灭。”拉斐尔双手交握在胸前：“这是神擅长的第二件事。”
“神创造一切，却不能控制一切的因果。当因果律产生，神只能任由它发展，而不能参与其中。如果叫他失望，他只能毁灭一切让因果消散，命运重来。”
就像第一批人类一样吗？贝利尔听完了这一段话，想起了那些在记忆中只留下一段话的他们。
“如果毁灭……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吗？”我们会失去那些被毁灭事物的记忆吗？还是会出现统一但错误的记忆？
“我不知道，贝利尔，”拉斐尔也只能参透这么多：“但我知道神会付出代价……绝对不轻的代价。毁灭一切的代价是可怕的，所以神是怜悯而置身事外的，他不会轻易毁灭一样他创造出来的事物，也不会插手一切因果。”
就如恶魔，贝利尔暗暗想：那为什么神不惜耗费巨大的代价也要将第一批人类毁灭？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你该走了，贝利尔，时间到了。”拉斐尔催促他：“还好你起得早，不然我也要上去喊你起来了。”
贝利尔点点头，他已经接受了他该走的路，现在他只能这样一步步地往下走。
当贝利尔出了门后，拉斐尔无聊地坐在原处准备占一下星，占出贝利尔从人间返回的时间。
这时候，萨麦尔下了楼。
拉斐尔听到脚步声，开心地喊了一句：“萨麦尔！你醒啦！”
萨麦尔已经走到了楼梯最后一层，他停住了脚步，望向拉斐尔的方向。
拉斐尔的身体一僵，他觉得有些不妙，萨麦尔给他的感觉很尖锐，与往常不同。
他们离得有些距离，他看不清萨麦尔的表情，只能僵硬着身子，勉强问道：“萨......萨麦尔，你怎么......了？”
“拉斐尔，”萨麦尔的嗓音低沉，像孕育着风暴：“我们该去接米迦勒大人了，我们让大人等的太久了。”
拉斐尔张大了嘴巴，呆呆地问：“什么？”
萨麦尔笑了一声，他的笑如冬雪一般寒彻心骨：“愚蠢的拉斐尔，该醒醒了，你要让米迦勒大人等到什么时候？”
拉斐尔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手中的占星石在这一刻发出了一道强烈的白光，直射拉斐尔的眉心。
短暂的时间里，他浑身战栗，双眼无神。
萨麦尔冷眼看着一切，并不走近，他等着拉斐尔的醒来。
待他再次睁开金眸时，那双永远纯真单纯的眼眸流出了泪，那是悔恨和......欣慰。
“米迦勒大人......”他喃喃道。
“走吧，拉斐尔。”萨麦尔率先推开了门，门外圣光明媚。
拉斐尔已经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了刚刚离开的贝利尔，他悲痛又怜悯地轻声道：“贝利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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