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谢丞旻,真的没死。
谢华妤乘坐马车出宫时适逢辰时,理应赴任国子监,但她则是先去了沈宅。
沈宅大门紧闭,立心上前叩响门环,许是门房小厮认得立心,竟没有多加询问,直接将二人放进去,所以当谢华妤和立心出现在沈见月的院子时,恰好闻瑶正抱着一盆血水走来,而她来的方向既不是沈见月的寝屋,也不是先前有异的耳房,而是主屋后的下人房。
显然闻瑶没想到会见到谢华妤,整个人杵在院子,怀里的木盆抱着不是,放下也不是,讷讷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欲要高呼,立心猛地扑上去捂住闻瑶的嘴巴。
谢华妤眸光一沉,疾步走向闻瑶走出来的那间下人房,一脚踢开木门,浓烈的血腥味飘出来,只见沈见月正攥着匕首欲要刺向床榻上的人。
谢华妤目光转落在床榻上,即便意料之内,可依旧瞳孔地震。
谢丞旻,真的没死。
他四肢被五花大绑牢牢捆住,双眼被蒙住,嘴巴被堵住,连耳朵里都被塞了棉絮,看不见说不出听不见,浑身多处布满伤痕,只能虚弱地挣扎。
而沈见月她微微扬起脸,高举起的手臂也倏然垂下,她脸上挂着晶莹泪珠,整个人虚弱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刮走,见谢华妤来了,她没有多惊讶,只是朝着谢华妤扯出一抹极为凄凉地笑。
谢华妤不置一词,转身走出房间。
不多时沈见月也跟了出来。
谢华妤一把夺过她掌心里的匕首,丢入闻瑶放在地上的血水木盆中,顷刻间沈见月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竟直直跪倒在谢华妤身前。
可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默地跪着,身上的斗篷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地,闻瑶心疼的将斗篷拢住沈见月的躯干。
谢华妤终是不忍,暗暗轻叹,朝着沈见月寝屋走去,同时丢下一句话,“把她扶进来,你们出去。”
谢华妤坐在圆桌旁,眼见闻瑶扶着沈见月进屋在自己对面坐下,而立心则给二人各自斟满热茶,紧接着立心便拉着闻瑶走出寝屋,同时合上屋门。
屋内一片死寂,这份安静让沈见月倍感煎熬,终是熬不住,颤声问道:“殿下,您想如何处置我。”
“你既然能算到这一步,也应该算到了我会如何处置你。”谢华妤黑酽酽的眸子打量着沈见月,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又像是能穿透她的外表看清她的内心。
沈见月泫然而泣,豆大的眼泪砸落,同时俯身跪下,哭声使得她语不连音,“殿下,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办法,我沈家上下蒙冤而死,这份恨,我忘不了……”
“谁让你忘了?”
“殿下……”沈见月不由错愕,微微抬起头隔着氤氲望着谢华妤。
对于沈见月来说自己和闻瑶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而她又偏偏欠宋云蘅一条命,所以对于伤害谢丞旻一事,她倍感自责,她认为自己这样做是背叛了谢华妤,所以她故意让谢华妤知道,或许对于现在的沈见月来说,得到谢华妤的审判,才能让她良心安定稍许。
谢华妤叹息,不忍沈见月负伤又这般折磨自己,俯身将她扶起,可她却执拗地不肯起,甚至愧疚的要给谢华妤叩首,谢华妤一把扶住她冰凉的额头,沉声质问道:“你以为你给他两刀就是复仇了吗?”
沈见月沉默。
谢华妤静默地望着她,看着她身躯逐渐颤抖起来,哭声渐渐涌出,她微微仰起头,苍白的脸上尽是泪光,“何其之难啊殿下!且不说太子根本不会承认,即便太子承认了,可陛下会承认吗?他会承认他亲自册封的太子跟余孽勾结陷害臣子吗!他会允许皇族背上如此污名吗!”
沈见月痛心疾首,黛眉微蹙,哭声凄楚:“我何尝不想替沈家洗脱冤屈,可这比登天都难……”
比登天难?
21世纪人类已经实现登天,所以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我说,我会帮你呢?”
沈见月猛地抬起头,像是于漫漫黑夜里走了不知多久的人终于捕捉到一抹光芒,竟是不敢相信,愣了半晌后,甚至颤声确认道:“您说,您会帮我?”
谢华妤正色道:“我会帮沈家洗脱冤屈,帮被他陷害的所有人洗脱冤屈,也会将谢丞旻勾结炤南的罪证全部昭告天下。”
沈见月眼眶里泪水决堤,她四指朝天,当即起誓,眼神坚定,声音坚决:“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沈见月以我,以沈氏一族先灵起誓,永生永世以命效忠建安公主谢华妤,凡殿下之命,绝不违抗。若有违此誓,我沈氏一族永世不得超生!”
谢华妤将沈见月起誓的指头摁下去,温声道:“你能有如此心意,我很满意,可是见月,你明白身处低位的人哪怕要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献给上位者,上位者也不会在意的。”
沈见月眼底划过一抹落寞。
“见月,往上爬,爬得高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若是有一日你能入内阁,再跪在我的面前说效忠二字。”
沈见月眼底登时燃起光芒,她重重点头,语气尽是坚定:“殿下,我定当竭尽全力。”
谢华妤拂过沈见月眼角泪痕,起身扶起沈见月,叮嘱她好好养伤,简单闲聊几句后,谢华妤便以国子监赴任为由告辞。
打开房门时,闻瑶一个踉跄险些摔进去,她尴尬地挠挠头,干笑道:“哈哈……我说我是检查一下这个门结不结实,你们信吗?”
谢华妤宠溺一笑,倒是不甚介意,“给你们安置的下人今日会送来,都照顾好自己。”
闻瑶闻言连连谢过谢华妤,谢华妤摆摆手疾步离开。
因在沈宅耽误些时辰,谢华妤只能快马加鞭赶往国子监。
她这般着急倒不是怕误了好时辰,是因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眼下国子监内正有一出大戏等着她。
国子监内碧梧池。
卓君然靠在凉亭内的太师椅上,官袍被北风扬起,倒是有几分微风,若是没有挂彩想必会更加威风。
三四个国子监书童正将阙槐反剪双臂往石栏外推搡,阙槐单薄纤弱的脊柱撞在石柱上,剧烈的痛意令他倒吸一口凉气,可他却浑然不顾痛意,声嘶力竭吼道:“卓君然,你我同为国子监司业,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我!”
卓君然轻蔑冷哼:“凭我们二人互相皆有监管之权,如今你以公谋私,泄露国子监考核题目,甚是以考核题目威逼利诱国子监女学子,你这般道貌岸然的小人,我为何不能处置你!”
阙槐气红了眼,嘶声嚷道:“卓君然,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吗?泄露冬试考核题目的人究竟是谁,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阙槐心如明镜,眼下这境况他留有一分余地,若是卓君然肯因此而放过他,他也不愿撕破脸,毕竟官场能自保便已是不易。
可话音方落,卓君然猛地起身冲向阙槐,清脆一巴掌落在阙槐脸上,紧接着捏住阙槐的下颚,阴沉着脸低声警告:“再敢胡言乱语,就不是逐出国子监这么简单了。”
阙槐唇角沁出丝丝血迹,他忽而扯出一抹狂狷笑意,淬了卓君然一口,卓君然气急,又甩了他两巴掌,同时抓起他的头发朝着石柱撞去。
“住手!”
一道女声赫然喊住卓君然的动作,卓君然身形一顿回头望去,旋即松了口气。
——不是谢华妤就好。
二人争执间,碧梧池周围早已围了不少国子监学生,议论纷纷将这冬日萧条的碧梧池也添了几分热闹。
方才叫停卓君然动作的姑娘走上前,她身着一袭兰色衣裙,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温润却又有锋芒,正义凛然道:“卓司业,您与阙司业虽然有互相监督之责,可却无处置之权,不论是何等缘由,何等过错,应等祭酒裁决。您若是如此一意孤行,只怕御史台的奏折不会轻易放过您。”
卓君然眯了眯眼,他当然认得她,林景的妹妹,林筝。
这位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因有林景撑腰,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但相较于沈见月那块茅坑里的石头相比,这位显然是温和不少。
卓君然神色透着愠怒,“林筝,你是国子监的学子,纵然你哥哥是神武军将军,你也没资格置喙我,哪怕你哥哥在这里,他也管不到我头上。”
林筝丝毫不畏惧卓君然这个地头蛇地强权,咄咄道:“我没资格,那祭酒呢?”
谁知卓君然嗤笑一声,目光转落在阙槐身上。
“阙槐,向来国子监司业只有两位,可前几日祭酒刚命陈承君任司业,早就有意将你替下去,我今日也不过是替祭酒分忧。”
阙槐眼底涌上些许恨意,索性鱼死网破,“若是祭酒有意换司业,那也只会是你这个畜生!不仅贩卖国子监四季考核题目,甚至联合朝中大臣科举舞弊,宣政殿里有多少位官员是从你手里卖出去的!卓君然,你数得清吗!”
“啪——”
卓君然一巴掌甩出去,阙槐嘴唇渗出鲜血,可他只是冷笑一声,眼底锋芒不减,“卓君然,你心虚了。”
卓君然当然心虚,他急着处理掉卓君然,但因需要有人证明,所以才安排在地处国子监学堂不远的碧梧池,没想到倒是引来学子愤懑,他再度欲要捏住阙槐的下颚,逼迫他闭嘴。
谁知一道纤瘦的身影倏然拦在前头,是林筝。
“卓君然,你无权对阙司业滥用私刑!”
卓君然彻底恼了,欲要推搡开林筝,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林景的飞出一脚,直接将卓君然踢出去两米远,但林景到底收了几分力气,否则只怕是能给卓君然踢出内伤。
卓君然踉跄着站起身,听着周遭学子的窃窃私语,他勃然大怒,厉声驳斥道:“林景,你敢对我动手!”
林景护在林筝身前,脸色阴沉:“卓君然,如果不是我有朝臣弹劾我行为粗鄙,我不会出现在这里,论阶品,你该端端正正拜我为神武将军。”
“下官无意冒犯神武军将军,还望将军海涵!”卓君然咬咬牙,论阶品他没有林景高,论武力,他打不过林景,只能咽下这口气,可转头他再度将矛头对准阙槐,“但他阙槐为了躲避自己的罪责居然来污蔑我,我卓君然一介纯臣,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祭酒不在,我自可以依法处置了他!”
“是何人赋予卓司业这权利,难不成是我?”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