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

　　殷袭儒踏进文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青楼。

　　这第二件事，便是去馥香堂。

　　虽然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实在有些不合适，但殷袭儒就是这么做的。

　　他托人制了几身衣裳，上川宗的标志毕竟太过显眼。他也不想这么快暴露，而且让自己老爹臭骂一顿也不太好，李献也在馥香堂，自己得低调点。能让上川宗忌惮的，那也只有长冠宗了。

　　不过话说回来，长冠宗当年穷困潦倒，谁看得起？怎知这些年有了这么多银子去寻灵丹妙药，供族人使用，早知长冠宗会羽翼丰满起来，当日应该收了才好。

　　“不过这文城还真是繁华啊……”

　　殷袭儒一边摇晃着折扇，一边溜达，一边欣赏美景。路上所见这文城的姑娘秀气娇嫩，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合口味。

　　入了七月，天儿也更加燥热，殷袭儒越走越不耐烦，这地上都能熟鸡蛋了似的淌着扭曲的热浪。心中刚刚腹诽这馥香堂怎地还不到，便闻见一股极为清冽的香气。

　　这香气带些酸，又带些凉，薄荷味重，但又没有薄荷的刺鼻，闻着很是舒服。多多嗅上两次，便觉得暑热降下去一半。

　　再往前走，这气味越来越浓，直觉得暑热降去了八成。殷袭儒一抬头，只见那二层小楼的梁子上挂满了香囊风铃，老远看去一片彩色，煞是好看。风一起，气味也是沁人。

　　直走了小半条街，才见着正门，门上鎏金大字写了三个。

　　馥香堂。

　　殷袭儒折扇合了，溜溜达达走进堂里。

　　这馥香堂内的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小物件，竟找不出一件凡品，长长的店铺，越往里走物件越昂贵、越精美。还有花女伙计在照顾馥香堂的生意，客人齐多。他心中嘀咕，难怪自己觉得刚进来时的门口有个坑。日日夜夜这样红火的生意，地上不被踩出坑来才怪了。

　　本来是说找那个叫阿蓝的少年，没成想这里的东西还有些意思，自己又不缺钱，便先转起了店。

　　春兰本是应了李内务的话，去拿些滤网浸花瓣，一下楼便吃了一惊，这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如此眼熟！春兰跑了过去，念道：“主儿，您怎么在楼……”

　　殷袭儒扭过头去，便见了这剥了壳的荔枝一样娇嫩的花女，单螺髻梳的简单又活泼，那春兰簪子更是雕的精致。此女说话声音娇滴滴的，勾人魂儿一般。

　　是个美人。

　　春兰眨了眨眼，一看，不是周不解。赶紧陪笑道：“公子莫怪，您的背影实在有些像我们周主儿，奴婢一时看错了。”

　　“不打紧。”殷袭儒喜欢长得好看的，大方的摆手笑道：“姑娘是这馥香堂的佣人？”

　　春兰点了下头，手里东西得赶紧交了花房去，不好多寒暄，见阿蓝正从楼上下来，便支会一声。

　　“阿蓝，先过来陪公子挑些东西，姐姐忙不过来了。”

　　阿蓝应声，赶紧跑下楼。殷袭儒一听，眼中冒了一片精光，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从楼上走下……不！是飞下，飞下一位身着茶白色工装的少年！

　　那少年眉宇间十足的懵懂干净，若被这碧翠色的眼睛撇一眼，都能看到人的灵魂里去。茶白色工装穿的好看，周身有光晕凝练一般。这馥香堂珠光宝气已是吸睛，少年却似这店里的镇店之宝！

　　何等美人！

　　阿蓝一转身，看见这华服公子，垂着的手紧紧攥了下拳头。

　　那周身灵气光晕，竟与李内务相仿，二人站在原地，互相看着愣神。

　　但客，还是要待的。阿蓝隐了隐心思，恭恭敬敬的走到那公子面前，行了个礼。双手刚拱出去，就被人一掌握住了两只手腕。阿蓝本就对此人有戒心，突如其来的异动让阿蓝回掌挣开，身形闪了两步，退离那公子身旁。

　　公子眼中惊讶之色颇浓，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拿着那合上的羽扇，敲了敲脑门，笑的痛快。

　　“哈哈哈，我当真糊涂了，实在惭愧，小生从未见过如此标志的人儿，爱美之心作怪，希望阿蓝小公子莫要生气的好。”

　　阿蓝心中跳如擂鼓，他本就对修士有所忌惮，除了李献，别的修士阿蓝一律信不过，刚刚那一闪出于本能，不知这人会不会多想。

　　但馥香堂中，花女伙计人人都有身手，阿蓝又没用什么太过火的，应当不会引起注意。

　　那位公子拱手行礼，道：“小生名叫柳承一，初来文城，得知馥香堂的名号，有心一观，不知阿蓝赏不赏脸，带我转转这店？”

　　阿蓝听着这人叫自己名字别扭，也回了个礼，语气淡淡的答：“公子多礼，称我菘蓝便好，请。”

　　“好好好，菘蓝也好听，哈哈哈哈……”

　　殷袭儒一甩扇子，昂首转起店来，阿蓝跟在斜后方，与他保持至少两臂的距离。殷袭儒看了没两眼摆件，忽而寻着个有趣儿的，就想着问问阿蓝这东西要多少银子，顺便抓过阿蓝来跟阿蓝勾肩搭背，手便往阿蓝所在大致方向一捞，却捞着一手柔软。

　　竟抓着了一位小姐的屁股。

　　那小姐又羞又气，眼中火光直盘印堂。一双柔夷拍在殷袭儒手上，“啪”的一声，打在人脸上般清脆，整个馥香堂都听见了。

　　“泼皮！”

　　馥香堂的人听了响儿，花女伙计客者齐刷刷望了过来，阿蓝见状，故意大声道：“柳公子！伙计的手摸不得，客人的屁股更摸不得啊！”

　　文城百姓开放，瞧了热闹，哄堂大笑。殷袭儒脸皮厚，也只是微表歉意，小姐不领情，娇哼一声，扭身出门。馥香堂内的客人们见状，也很快恢复了热闹，各做各的。

　　殷袭儒“好生委屈”的看着阿蓝，见阿蓝一脸坏水儿的样子，心中更喜欢了，那股由心中溢到脸上的笑容，看的阿蓝一个愣神。

　　竟有两份似周主儿。

　　但也正是这一愣神，他被殷袭儒一手拽了过去，任阿蓝如何挣都挣不开。

　　“小菘蓝，你这么小，满肚子坏水儿可不成。若再这样，这坏水儿我可想法子给你放了。”

　　阿蓝气的玉牙紧咬，又不能动用妖力，只能怒目圆瞪，可他不知自己表情越多，殷袭儒越心痒。

　　“承一公子！馥香堂只供花银子不供消遣，您来错地方了！”
　　“如何错了，与本公子说说？”

　　这人脑子根本不正常，阿蓝觉得自己没法与他交流。殷袭儒手劲大，却拿捏得当，手腕处感觉不到疼痛，就是抽不出来。

　　阿蓝只得再上一只手去扒开他禁锢自己的手指，殷袭儒见这小可爱往自己枪口上撞，另一只手中的扇子别在腰间的玉带上，空了的手正巧抓了阿蓝。

　　这下左右手都被抓住，想跑都跑不了了。

　　“你！”
　　“我什么？”

　　殷袭儒胳膊往后一抻，抻的阿蓝脚下不稳，一头撞在了殷袭儒胸口上。没等阿蓝推开，这厮的手就捆在自己腰上，箍的死死的。阿蓝只得跟个不愿和养主亲近的猫般，用自己的小胳膊拼命反抗。

　　今儿赶巧银杏与木荷哥哥卸货，芍药春兰姐姐在后堂捣花泥，龙葵姐姐与冷杉哥哥新婚出去玩了，扶桑又跟着李内务去总账。剩下外面这些待客的也只是普通的花女伙计，大家又忙，人又多，根本照顾不到这边，甚至看都看不到。

　　“小菘蓝，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与承一公子无关，您若转店便转，不转店请出去！”
　　“出去？可以啊，待我交了银子，这就出去。”

　　交银子？阿蓝心知他根本没拿什么，交什么银子？

　　殷袭儒也不多解释，松开阿蓝的腰，却还是箍着阿蓝的右手，从衣襟里掏出三大块沉甸甸的金条，拽着阿蓝直奔柜台。到那往桌上一拍金子，吓得掌柜一个激灵。

　　“这个伙计，我买了。”

　　掌柜先是见了这么大的三块金条，惊的站了起来，待站起来后才看到殷袭儒手里牵着的小阿蓝，阿蓝张牙舞爪的在那挣脱着殷袭儒的禁锢，活像个被强迫出嫁的小媳妇。

　　掌柜作难，他也不能把阿蓝卖出去啊。

　　“那个……公子，我们馥香堂的伙计不卖的。”
　　“给钱还不卖，可是嫌钱少？”
　　“不……”

　　殷袭儒从怀中又拿出两块金条，拍在柜台上，引的周围转店的百姓驻足围观。

　　“可够了？”

　　“哎呀，这位公子啊！”掌柜的愁色全然挤在了眉头上，但凡是个正常人见了都不肯再开口刁难：“您不是让我作难吗？伙计不能卖啊！”

　　殷袭儒才不管那一套，依旧不改变主意，什么长冠宗什么李献，什么低调，他今儿就是要带走阿蓝。

　　“如何肯卖？”

　　“您看看您看看……哎……周主儿不允过的事儿，咱们可不敢乱拿主意。”

　　殷袭儒一听，刚皱起的眉头就舒开了，继而浮上一脸邪色。

　　“周不解？周不解也在这店里？”

　　阿蓝一听就急了，这人是修士，还是个这么讨厌的修士，不懂礼貌还硬拽人，怒道：“周主儿不在这，你若再乱闹，我就喊人围观了！”

　　“小菘蓝，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跟我走，还不许我大老远来一趟文城，见一眼周美人儿？”

　　殷袭儒俯下身子，凑近阿蓝的耳朵，那耳朵生的莹白清透，带些粉色，实在是勾的殷袭儒心痒难耐，极力隐忍才没一口舔上去，只轻声道：“不去也可，你跟我走。”

　　阿蓝被这人吹的热浪难受，躲远了些，捂上耳朵，一脸极不情愿咬牙切齿的道：“行，我跟你走，说话算数。”

　　殷袭儒哈哈笑道，果然还是个孩子！见阿蓝痛快答应，扭身拽着阿蓝往店外走。掌柜的一看这可不得了了，赶紧托人去告知李内务。一普通伙计应声，便往账房跑去。

　　殷袭儒抓着阿蓝一只手腕，昂首阔步走的匆忙，似乎有什么天大的喜事等着出去喊一嗓子。阿蓝见他心不在焉，便偷偷隔空取了一块油糕放在殷袭儒即将要踩的地上，殷袭儒若是踩上去，肯定要摔个跤。

　　可殷袭儒发现了，抬脚险些踩上那油糕的时候，脚在空中停了一下。阿蓝心道：反应还挺快，那就别怪我下手了。想着真不客气，趁殷袭儒单脚撑地，阿蓝牟足力气，一个后踢就踢在了殷袭儒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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