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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除夕夜，鞭炮喧嚣，餐桌上的气氛有种矜持的喜气，每个人好像在努力地笑，却也只是笑在脸上。
菜是一早预备下的，即便又热过，还是冷的很快，热气像是被捂在了食物之下，闷闷地发不出来。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来来来，吃菜，吃菜。”姨父极力想调动气氛，姨妈也努力地配合着布菜，表妹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外公端着小酒杯，一口又一口地抿着酒，妈妈仍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子，和放置着无人使用的碗筷——那是为爸爸而设。
这么多年，终于承认了他的地位，确实在这样的时刻，真是充满讽刺。
手机不断地震动，在这样一个举国欢腾的日子里，祝福总是不分阶级，并且，铺天盖地。
浮生借口离了席，走到阳台，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铺了很厚的一层，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有不少小孩在奔跑着，地上响起“啪啪”的甩炮声，他们嘻嘻哈哈笑闹着。
大人们要放炮仗了，孩子们纷纷捂起耳朵躲到单元的墙角边，小脸激动得通红。
“噼噼啪啪”热闹得甚嚣尘上，白雪红屑，分外鲜明，浮生不知不觉又掉下泪来。
手机震动个没完，浮生一条条地打开，“新年快乐！”“除夕快乐！”“春节快乐！”满目的快乐，浮生却愈发觉得苦涩，可是能说什么，在这样万众喜悦的时刻，独自悲伤的自己，又怎么好打扰。
何况，这么曲折的家事，又如何说的出？在别人听来，更像是个八点档的家庭剧罢。
浮生发了祝福，给每一个人。
也许带着真心，也许只是无心，祝福的事，本来就是一种点到即止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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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一片喜庆，流年对着白色的床单，忍不住悲伤，那一张慈祥温和的脸闭上了眼睛，那一双苍老枯皱的手，再也不能抚摸他的头，无力地，垂在了床角。
流年神情恍惚地叫醒了在另一张床上打盹的邻居王大妈，木木地说了句，“王阿姨，我奶奶去了。”
尚处于梦中的王大妈，不甚清醒，听到“去了”，一个激灵，登时醒了。看流年，竟是苍白憔悴得吓人。
“你等等，我去叫医生。”一叠步地出去了。
脚步纷杂地进来，开灯，看瞳孔，记录时间，流年只是浑然不觉地呆立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头嗡嗡作响，好像很冷静，又好像很慌乱。
王大妈又慌慌地回去拿新的衣物给奶奶换，临走时嘱咐了几句。
流年恍若未闻。
陪着冰冷了的奶奶枯坐着，竟流不出泪了。
奶奶的丧事，王大妈一力张罗了，流年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她看来。因着是除夕，不宜办丧，终是推到了初五。
流年婉言谢绝了王大妈让他过去春节的好意，他不想破坏了别人家的喜乐气氛——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的。
王大妈想，给他五日的时间单独平静平静也好，不再坚持，只是日日地送饭过来，不放心地看一看他。
白天是不知道怎么过的，天渐渐地黑了，外面的炮仗热闹得不遗余力，小小的家，突然大起来，来来去去都是流年一个人的脚步，他突然惊慌起来，开着电视，开着电脑，开着每一个房间的灯，甚至连奶奶常用的收音机也打开。
他需要很多的声音，来陪伴自己。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也不敢关上灯，他害怕一到黑暗里，就不得不承认只剩下自己。
他只有一个人了，无助感像潮水，来得那么汹涌。
窗帘没有拉上，外面的烟火绚烂得刺眼，流年觉得生命脆弱如斯，轻飘飘地转瞬不见，那一霎那的光芒，看得见的尚觉欣慰，看不见的，无从寻回。我们来不及爱，也来不及说再见，怎么去定格，那一瞬间的耀眼。只有繁华散尽的无限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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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初二了还是初四了，流年搞不清楚，所有的光明和喧闹，在一瞬间消失，流年疯一样地从床上弹起，冲出房门，椅子乒乒乓乓地撞倒了一地。
“笃笃笃”，有人敲门，王大妈送了蜡烛过来，嘴上抱怨着，“真是的，大过年的还停电，哎，用电的人太多了”，流年谢过。
小小的橙色烛光跳动着，仿佛冷清的屋子因此有了些生气，流年突然想起那个在沧溪的夜晚，河边明明暗暗的烛光，以及，言浮生那一脸的虔诚。
他在想，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好好许愿，也许，真的能实现。继而，他又尖锐地嘲笑起自己的天真。不过是想抓住一点点微缈的可笑的希望罢。
可是，现实他这么残酷，连幻想都吝惜赐予。
流年翻箱倒柜地找着手机，连着两个星期衣不解带地照顾，手机早关了机不知道抛在了哪里。
在这个停了电，孤寂的绝望的伤心得挠心挠肺的夜晚，流年只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谁都可以，什么都行，只要，不要让自己觉得空洞得快要死掉。
“死”，流年的心狠狠地疼痛了下，终于找到了手机，开机，地上冰冷一片，他坐下，躺着，也不管。
心都快要麻木，身体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的短信争先恐后而来，像是被关押了太久，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
流年不得不看了又删，删了又看。
“新年快乐！”“除夕快乐！”“春节快乐！”，所有的字眼带着眉飞色舞的欣喜，流年觉得很讽刺。
浮生的短信，姗姗来迟，“大家，一定要快乐。”
流年躺在冰冷的地上，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快乐啊，要如何快乐，在面对我们无力抵抗的死亡时候，一味的傻笑又有什么用。
流年删除了所有的祝福，热闹之后的散场，对比的更加凄凉，现实总是这样，越是欢天喜地的开场，结束的，越是惨淡，这是人生变态的平衡。
可是，他流年，从来就没有欢天喜地过，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痛彻心扉的安排。
流年握着手机，瑟瑟地抖成一团，他安慰自己说，这过年的天气，真是他妈的太冷了。
默默地坐了很久，还是起了身，蜡烛都已燃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他流年也不该这么没出息得一直哭哭啼啼，像个娘们。
流年在厨房了洗了把脸，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左手握着水杯，右手又翻出手机看了一眼，他跟自己说，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发出了消息，内容只有五个字“奶奶去世了”，收件人，言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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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最近的比较悲伤一点。
弄得我自己都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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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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