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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愁绪乱春风
项非这两个字，仿佛变成了一道符咒，时时刻刻压在我的胸口上。我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曾知晓，希望那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个幻觉。
同时，我又怀着一种暂时逃避的心理——幸好，他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够结束培训，总算给我一些时间。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将如何去面对他！
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我总能感觉到，他对我的那份信任和依赖。虽然，他从未对我吐露过什么，而我，却仍然从心里对他充满愧疚。那种矛盾和挣扎，真实而残酷地折磨着我的情绪。
这是我最烦乱的一段日子，一颗心总是悬而未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也不想去做。桌子上堆着未完的设计稿，纸篓里盛满了被我揉皱的纸团。项非和熙瑞的两张脸，总是轮番出现在我眼前，似乎谁都不肯向谁示弱一般，就那样霸道而理直气壮地占据着我的思想，左右着我的情感。
上次的夏装发布会之后，订单就象雪片一样飞来，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于欧洲和亚洲的其他国家。公司不但为我加了薪，而且还升了职。可是，这一切却丝毫不能改变我心情，我变得苍白、消瘦，而郁郁寡欢。
“香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雪彤担忧地望着我。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我挤出一个微笑：“真的没什么。”
“那你不如跟公司请个长假，出去走走。”她关切地说：“你看起来好憔悴！”
“是么？”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雪彤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之中竟然也有一抹萧瑟。
“你和罗浩天怎么样？”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心里却明明已经知道答案。
“我觉得，他最近总是有意躲着我。”雪彤微微蹙起眉头。
“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吗？”我默默凝视她的眼睛。
她长长叹了口气：“人的确很奇怪，越是抓不住的东西，越是拼命想去抓住。”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我试探着问。
“我想找他谈一次，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她的眼睛里跳动着两簇小小的火焰，照亮了她整个脸庞。
“其实，有些话不说也好，”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起码，大家还可以做朋友。”
“那不是我的性格，”雪彤坚定地说：“无论结果到底怎么样，我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望着她那双因爱情而燃烧的眸子，我还能说些什么？告诉她事实？我摇摇头，只能在心底深深叹息。
看雪彤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也许她说得对。我的确该暂时离开这个地方，平复一下那颗烦乱不堪的心。
拿起电话，拨到人事部，跟黄经理说明自己的意图。他犹豫了片刻：“这么长的假，一般都需要文总亲自才能批，可是，他去上海开会还没回来。”
“找周总呢？”我问。
“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黄经理在电话那边轻轻一笑：“你直接去找文熙瑞，只要他点头，就没有人会反对。”
“哦，”我一怔，“谢谢你。”
文熙瑞的临时办公室在走廊最前端，就在他爸爸的办公室隔壁。
我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立刻就听到他轻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看到我，他微微一愣：“香凝？”
我弯了弯嘴角：“希望没有打扰你。”
“怎么会，”他抛下手中的书，指指对面的一张椅子：“坐吧。”
然后，拿出一只脱胎的青瓷盖碗，泡了一杯君山银针递到我手上。
我有些惊诧：“你喝茶？”
“怎么，很奇怪吗？他淡淡一笑。
“我以为，你只喝咖啡。”我有点羞赧。
“看来，你对我的误会还真是不少。”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却一眼瞥见他刚才手里拿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线装的古书，只有薄薄的一小册，虽然保存得很好，却仍然可以从泛黄的纸张上，看出时间留下的痕迹。
放下茶杯，我轻轻把那本书从桌上拿起来，《梅窗闲笔》四个字，赫然映入眼中。
我的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正迎上熙瑞深幽的目光。
“你把它拿到这里来了？”我多少有些意外。
他眉头轻蹙：“对这本文集，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似乎是在问我，又好象在问自己。
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尽管他不知道那本薄薄的册子上面，都是他前世留下的笔迹，但是，仍然会对它产生一种别样的感觉。
我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我小心地翻开书页。
扉页上，用蝇头小楷题着几行小字：
夜霭低垂，星稀月冷，辗转枕席之上，梦寐难成。披衣起身，凭窗凝睇，睹物增怀，但积悲叹耳！一昨别辞，倏逾旧岁，心迩身遐，拜会无期，情始于此，复止于此，没身永恨，感叹何言！录烟绯旧诗于此，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临纸呜咽，情不能申……
下面，是一首诗：
隔窗堪耐此夜风，梅魂竹梦带愁听。
庭前丹墀初覆雪，塘草渚蓬已成冰。
绛绡难掩诗怀冷，翠袖不禁新来病。
闲宵自处思量遍，春纤暗掐数河星。
曾记鸳鸯交颈舞，空忆鸾凤合欢鸣。
方喜千年莺俦会，展眼燕侣已成空！
只教啼粉流清镜，但见回步玉尘蒙。
残香烧断琉璃鼎，鲛绡徒垂旧帏屏。
齐纨素裂如霜洁，团团何似我心同？
丹诚不泯恩情断，骨化形销恨难终。
青翼还归洛城东，回首桃源路不通。
行云深处鸣怨鹤，遥天缥缈数归鸿！
录烟绯旧诗于此？难道，这首诗是烟绯所作？如此悲戚之词，凄婉幽怨，令人不忍卒读！
“这首诗，好象是烟绯写给爱新觉罗.敦佶的。”我缓缓抬起头。
熙瑞点点头：“应该是的。”
“不难想见，烟绯对他的一片深情！”我的心微微抽痛。
“看来，他在《梅窗闲笔》上录这首诗的时候，烟绯已经不在人世了。”熙瑞叹口气。
“这里面写到烟绯是怎样死的吗？”我好奇地问。
他刚要开口，桌上的电话却响了。
“哦，她在这里，”他看了我一眼：“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他默默看着我：“怎么，想请假？”
“是黄经理？”我问。
“是的，他说你想跟公司请长假，他做不了主，打电话跟我商量。”
我点点头：“我最近总是觉得体力不支，这样下去，不但身体受不了，对工作也会有影响，所以，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出去走一走。”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这样吧，马上就要下班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慢慢聊。”
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咬了咬嘴唇：“好吧。”
他伸手抛给我一串钥匙：“你去车上等我，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下来。”
我回办公室取了手袋，把门锁好，然后才拿着他的车钥匙下楼。
大门口，两个小男孩正在抢一只足球。其中的一个孩子用力一踢，那只球便一路滚向马路中间，而另外一个孩子，立刻跟着那只球跑了过去。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却从路口冲了出来，迎面撞向那个的孩子。
我丢下手袋，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一把推开了那个已经把球抱在怀里的孩子。然后，我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随之，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感到自己就像一片秋风中飘落的树叶，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个人发疯一样冲到我身边，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费力地张开眼睛，看到熙瑞那双惊恐的眸子，和失去血色的嘴唇。他的嘴里说着什么，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到，眼前蓦地一黑，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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