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万里归途

　　方俞当即警惕地向四下望了望，如果罗义甄没有记错，现在弹壳抛在了车上，弹丸和攻击的目标可能都在一百米范围以内。
　　两人相视一眼，都噤了声。罗义甄已经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他的Glock是一把自动手枪，只需要将子弹推入膛中就可以使用，不必在射击前打开保险，可是相对应的，扳机的行程更长，扣压所需的力度也比一般的手枪大很多，罗义甄和方俞两人采取了几乎是背靠背的姿势，向周围的林子里一点点检查过去。
　　只走了二十来步远，方俞忽然闻到一股类似尸体的腐臭味，那味道随风直直钻入鼻尖，比之前那些轻度腐烂却还保有行动能力的感染者们闻起来更加恶心，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股味道还是弄得他差点想当场掉头往回走。
　　罗义甄显然也被这味道刺激得够呛，他一扭头，便看到方俞这笨蛋脸都快憋紫了。心下无奈，只好悄声对方俞道：“遮住鼻子，用嘴呼吸。”
　　方俞一脸不可思议，压低声音道：“瞎说，吸进嘴更恶心。尸胺、腐胺、粪臭素，哪个你愿意进肚子？”
　　罗义甄被噎住了，一张帅脸顿时扭曲。
　　他们现在也算是有些经验的人了，腐烂不严重的，跟鸡鸭牛羊猪肉烂掉的味道类似，在加油站处理的几个丧尸，大概都是这种味道，顶多就是让人干呕一阵，接下来该埋了还是得埋。可现在这股味道，简直是腐烂严重到无法呼吸，恶臭熏得人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确定了臭味来源的方向，两人肩并肩小心翼翼地前行了几步。落叶松、云杉和山毛榉混杂的山林中，茂密的树冠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人只要走在里面，就会被光影填补成天然的迷彩色。
　　不远处那棵巨大的山毛榉，树干的直径足足有3米左右，看不出树龄究竟有多大，地上铺满了到春天才落下的厚重枯叶，那遍地的落叶之间，是一团隐藏在树荫下根本看不出模样的东西。
　　罗义甄举枪对准了那团东西，脚步虽轻，却也在落叶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可对方依然纹丝未动。
　　方俞眯着眼睛敲了半天，凑到他耳边道：“我看不像丧尸。”他一边说，一边尝试敲击了一下旁边的树杈，树枝发出“梆梆”的撞击声，那团阴影仍然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人等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那团隐藏在树荫下的阴影在他们的眼前不断放大，在看清楚的一瞬间，方俞差点把昨天吃的饭都要吐了个干净。
　　那是两个靠在一起倒下的人，几乎已经分不清彼此，因为溶解的脂肪和烂掉的皮肉已经将他们合二为一，浓烈而刺鼻的恶臭中，身躯臌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腐败巨人观。”罗义甄已经放弃用手掩住口鼻，现场的气味，就算是戴上三层口罩都不管用。这下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丧尸了，呈现这个状态的人已经没有能够活动的肌肉了，整个就像软趴趴的一滩绿水，要是再能行动，牛顿的棺材板都要跳起来了。
　　方俞的嗅觉本来就比常人灵敏一些，此时已经被熏得头昏脑涨，再加上眼前充满冲击力的一幕，要是意志力不够的，可能就此晕厥过去。好在方俞自认为是条汉子，看到罗义甄举重若轻地还在分析人家腐烂到哪个阶段了，自己怎么说也要咬牙硬撑下去，他定了定神，问道：
　　“看得出怎么死的吗？”
　　罗义甄又凑近了几步，半蹲着细细观察了起来，好似根本闻不到那股恶心的味道：
　　“这一片的溃烂和其它地方不一样。”他指着一人前胸处对方俞说道，“脂肪从皮下流出的样子呈莲蓬状，是霰弹造成的创口。你看，这个人身上也有。”
　　方俞冷汗从背后窜了出来：“不爆头就能杀死，他们生前没有被感染。”
　　“没错。而且你发现没，他们身上除了衣服，一件行李都没有。”
　　方俞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没有找到任何人工的物品，忽然，他发现不远处的林地上有一道明显的车轮印记，坑坑洼洼的积了不少水，那痕迹在近前打了一个大弯，往树林深处延伸了出去。他心下一凛，已然有了猜测。
　　罗义甄看到方俞变幻莫定的神色，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没想到这种事情来的这么快，和方俞一样，在加油站发生的一切一直是悬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现在眼前所见的尸骸，揭示出一件谁都不愿意面对的事：
　　有人在故意猎杀幸存者。
　　这个人比里昂来的那伙人还要冷漠，至少那些人是出于安全的考量才走在一起，可这个身份不明的皮卡司机，却像一匹贪婪而凶狠的郊狼，残忍地剥夺了他人生存的机会。
　　罗义甄：“开皮卡，有□□，这家伙恐怕不是普通人，会不会是军人？”
　　方俞摇摇头：“我看不像，□□虽然是军队的常规武器，但同时也是一种民用猎枪。我记得法国德国好像都有职业猎人这么一说，虽然国家禁枪，他们却只需要通过考核就能合法持有猎枪。”
　　罗义甄忽然想起了点什么，连忙从树上掰下两节细长的树枝，走回了尸体身边。
　　方俞眼见罗义甄就这么蹲了下来，树枝已经插进了腐烂的尸体中，还来回拨弄了两下。这下方俞真的长见识了，这辈子就没见过比这还恶心的场景，看了一眼实在受不了了，忍住到了嘴边还未出口的国骂，硬生生换成一句：“我的祖宗，你这又是在干嘛？”
　　罗义甄屏息凝神，过了会儿神色一松，手腕轻轻抬起，手指像握筷子一般握住了两根树枝，那树枝尖头正夹着一个沾满脓液的银色弹丸，他轻轻吐出三个字：“猎鹿弹。”
　　方俞恍然大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刚才差点就想怼他，没想到罗义甄是在帮忙验证自己的猜想。眼前的弹丸确实比想象中的霰弹小钢珠要大，罗义甄看见方俞好奇的神色，解释道：“这种弹算是霰弹的一种，击中后致死率非常高，虽然杀伤面积小一点，却很适合有经验的老手用来打猎，可以说是一款非常有针对性的子弹了。”
　　方俞听完，沉默不语，这个猎人就是这样辗转在这片幽深的林中，利用手里的□□，像猎杀动物一般猎杀人类么。
　　两人沿着陌生车轮的轨迹走了一阵，发现那痕迹在林中弯弯绕绕，延伸了很远，几乎隐匿于山林深处，四处除了鸟鸣并没有别的声音，看来猎人已经离开了这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价值的地方，两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们又踌躇了一会儿才离开树林，回到被遗弃的皮卡前。方俞趴在车窗上往里看了半天，车主除了在驾驶座上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其余什么都没留下，不禁心里有点泄气，可是转念又一想，这人都这么精了，压根就不可能傻到连有用的东西都不带走，看来也就车斗里的那块雨布可以拿来用用了。
　　罗义甄走到隧道前，试图辨认牌子上面的警告信息，许多字母被铁锈挡住，读起来有点困难。好在方俞已经将雨布抖干净，收拢回了后车厢，这时也走到罗义甄身边，跟他一起细细研读起来。
　　“隧道...整修施工......塌方？？”方俞赶紧瞟了眼右下角的时间，这一看便哭笑不得，这居然还是个三年前的通告。换句话说，这个隧道坏了三年了，这帮人都没有把它修好，果然是法国人能干出来的事。
　　方俞凑到隧道口的栅栏前，探身往里面望了一眼，黑洞洞的，看不到另一头的亮光，他试着打亮手机背面的灯，可是这又不是真正的手电筒，照不了几米就散得一干二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幽幽道：“算了，我有点幽闭恐惧症，咱还是回去再研究研究地图，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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