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东流

　　宁川拾柴火就跟玩儿似的，上蹿下跳，嘴巴就没停过，摘的果子稀奇古怪的。

　　段岚心情难得开朗，周围绿树蓝天比宫里不知要好多少倍。只可惜，他不在身边。

　　有点吃力的抱起脚边的柴堆，一双手顺势接过，“我来吧。”

　　柴火上的泥灰不少，他不在意的抱在胸口。男人拥有极好的相貌，此时由于许多天未曾打理而略显狼狈。他似是没注意到段岚的注视，抱起柴火转身就走。

　　“赵丞相。”

　　赵承欢停下，依然是那样彬彬有礼的微笑。

　　“你和方小姐……还好吗。”

　　季玌是正确的，在某些方面段岚敏锐的可怕。

　　“嗯，不劳皇后娘娘费心。”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干涉，”他的抵触大方，段岚解释道，“我不懂医，赵丞相应该懂。在牢狱时皇太后曾派人医治方小姐，所以她的左手恢复得很快。我不相信皇太后会这么好心，她给的药膏我只用了一点，后来方小姐说，里面有罂粟。”

　　她把药罐拿出来给他，赵承欢放在鼻下闻了闻，是有罂粟。

　　面对他眼里的慌张，段岚说：“好在我用的不多，方小姐过后也没再问我要过。”

　　她道：“赵丞相，有些事你得问，而不是等。等是等不出结果的。”这句话她说给他，也说给自己。

　　冬天的夜来得比较快，他们生好火铺开找来的枯叶免得夜晚睡觉的时候会冷。

　　少年和方钰回来了，手上提着的小鱼已经清理干净。他们用细树枝从鱼嘴贯穿鱼身一直插到鱼尾，围着火堆竖立。鱼身被少年抹上了鱼油，烤出“啪兹”的脆响，不久香味四溢。

　　“赶紧吃，不然招来野兽。”少年的话扼杀了一部分野营的气氛，之前的安然被随之而来的紧张感替代。

　　“守夜轮班，谁先来。”少年征求意见道。

　　“我先。”

　　“我先。”

　　两个声音交叠，赵承欢和方钰相视而笑。

　　林间的夜晚比城里要冷，赵承欢和方钰倚靠在一棵树上，背对着迎风口，手上拿着木棍时不时的挑挑火堆，不让它熄灭。

　　“你……”

　　“你冷吗。”方钰顿了顿，气氛有点尴尬。两人同时开口，她抢先了一步，问出来的问题却鸡肋到可怕。明知冷还问，她低下头，微微后悔。

　　“有点。”赵承欢语气温和。

　　方钰点点头。

　　“我听皇后说了，皇太后给你用罂粟？”

　　“……还好，我用的不是很多……”赵承欢牵起她的手去把脉。光线忽明忽暗，方钰还是可以感觉出他脸上的阴沉。

　　“你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他声音低低，方钰觉得他生气了。

　　“我知道。”方钰小声道。赵承欢对她向来温和，她不想他生气。

　　耳畔听得一声轻叹，手臂被扯了扯，身体落入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中。周身的暖意熏得她脑袋晕乎，胸前的臂膀用力的就像是要将她碾碎。方钰默默受着，脸颊红扑扑的，缺氧的感觉。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担心的快要死掉了。”

　　“……嗯。”

　　“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帮你解决地痞流氓的我，事实上我不会武功照样可以尽全力保护你，你明白吗。”

　　方钰再迟钝还是听出了些异样，她挣了挣说：“我不介意你不会武功，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你该不会在纠结时间顺序的问题吧？”类似于之前喜欢的人如果不是眼前人的话就不会喜欢上这样复杂的问题……

　　“啊，你在说什么。”赵承欢开始眼神游离，看星星看月亮。

　　方钰捏住他的脸，稍加用力的往外拽了拽，“哇，我发现你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

　　“方钰。”他口齿不清的笑，像个大花猫。

　　方钰努力不让笑声变大吵醒睡觉的众人，“谁让你一路下来都不怎么理我。”她别扭的坦白，松开了双手。

　　赵承欢顺势握住，放在嘴边亲了又亲，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好让她挂在自己身上不至于跌倒。

　　“我很抱歉。”

　　左手动了动，方钰看着他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错，永远不是。”

　　对视了一会儿，赵承欢忍不住的勾起嘴角，平静且小声的说道：“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吧。”

　　“……”你都说出来了想不知道也难。

　　第二天，天刚亮就启程。“逃亡”这个词显然有失他们的立场，但他们在逃不假，中途鲜有停留，马累人累计划不等人。

　　中午，赵承欢收到乌鸦捎来的字条，“棉州收复了，我们要赶快。”他眉梢染上欣喜。

　　“是莫将军？”方钰问。

　　“是。”

　　“那还等什么。”宁川几口喝完碗里的茶。

　　赵承欢说：“再休息一会，不急。”他看向段岚，对宁川使了个眼色。

　　他们身在青芒城的一个客栈，现在各个城池戒备森严，青芒是少数小城中持续对抗玊歆王军队并屹立不倒的异类，只因其城主诡计多端，设阱城防一把好手。

　　“青芒城城主是个纨绔子弟买来的，听说起初只是为了感受一下当官的乐趣。”赵承欢对他们科普。

　　“当官能有什么乐趣。”宁川不懂，嗤之以鼻。

　　“现在不就是乐趣？”少年扇着扇子，手托着腮帮半阖眼眸。

　　宁川对他翻翻白眼。

　　客栈客人不多，小二情绪不算高昂，有几桌客人被怠慢了少不了要高喊两声。

　　“小二，我要的酸甜萝卜什么时候能给端来？”这一声叫唤婉转清亮，足够吸引他们的目光。最最重要的是，这声线极为熟悉，曾经在相府叫嚷个不停。

　　赵承欢身子僵住，回首几次没看见与之相配的身影，干干的笑了两声自嘲道：“是我听错了。”

　　“不会，”方钰站了起来，“我也听到了。”

　　“是那桌，那桌。”少年收扇，遥遥的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两人。他们头戴斗笠，身穿黑衣，像是故意隐藏自己坐在客栈阴影处的角落里。

　　“我去看看。”方钰过去。

　　段岚好奇，“你怎么知道是那桌？”

　　扇尖敲敲耳朵，少年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她走近，那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些什么。

　　“承……双？”方钰表现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路过，没想到那个黑衣人抬起头后，竟真是那张记忆中的脸庞。

　　而对面那张脸，则是方钰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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