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双生花

　　莫倾国回到家中，脸上写着不可隐藏的喜悦。莫倾城则神情呆痴地从外面回来，时针指向十点钟。
　　“你舍得回来？”莫倾国心情高兴时也不忘讽刺自己的妹妹。明明是暑假，她却住在学校，感觉是有点怪。此时的莫倾城，既没有能力为别人锦上添花，也没有能力为自己雪中送碳。七夕的第二天早晨，这个时间段里，她冷。
　　她没有理睬莫倾国，回到房里，关上门。
　　昨夜的情景在她的泪花中重现。
　　南方葡萄沟，晚上十二点，她站在最高的那块坡地上等卓晓凡。她没想到她真的能在这里看到他，尽管也看到了她。在看到他们俩喁喁私语的那一刻，她产生过一丝悔意。干嘛要来这里？纯粹是用别人的幸福来惩罚自己。你不是把他的照片都烧了吗？为什么却这么没有忘掉他的恒心与毅力呢？
　　正自责纠结之时，听到有人在大声吟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首秦观的《鹊桥仙》在此时的确是最佳的应景之作，念出来的可都是情哪。只可惜，没有人念给她听。念词人是对着她的女伴念的，半是戏谑半是深情，惹得身边的女生娇羞颔眉，咯咯浅笑。
　　有人哄，总比没人哄要好。
　　她远远地看着。孙晴在给卓晓凡喂零食吃，不知是腰果，还是瓜子。她深情地笑着，而卓晓凡背对着这边，看不清他的表情。从情形看，至少可判断出他没有拒绝。
　　这么说来，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之前，她还对下午卓晓凡去校门外的事情，抱有热望。照此看来，她是想多了。
　　她突然失去了跟踪他们的兴趣，就如同考试时知道了答案，不必要去翻书一样。
　　他们终于成双成对地从她眼前消失，连他们的笑语也被近处的嘈杂声湮没。她的寂寞如同天边的明月一样，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
　　一对对人从她身边走过，又有一双双人走来。她竟然没发现一个熟人。也许，只有卓晓凡一个人才是熟人吧，陌生的熟人。
　　突然，手机短信的声音如同报讯的喜鹊唱歌一样，令她精神一振。
　　“晚上十二点，在最高的坡地上等我，我们一起看月亮。卓晓凡。”
　　原来，他一直知道她在这儿。她激动得双手颤抖，几乎要流下眼泪。
　　最高的坡地，不就是顶上有座亭子的那个山坡吗？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鹊桥驿站。
　　她登上去时，是晚上十点。那里，双双对对的情侣更多，几乎没有她这个独身人的立足之地。因有了卓晓凡的短信暗示，她并没有触景伤怀。
　　晚上十一点，人们的兴致渐渐淡了，有些人走下坡去。可又有一批兴致犹高的情侣涌上前来。
　　晚上十二点，大部分人都下了山坡，要么去山下开房，要么开车回城。月色如水，风吹叶动，天气已经很凉，南方葡萄沟慢慢安静下来。毕竟是山上，热闹过后，更显冷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她独坐在亭子里，希望卓晓凡到来时可以看到她。
　　“那边好像还有人哩。”是几个小青年指着莫倾城说。才说完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调戏她。
　　“哟，等我么？”语气颇为轻薄。
　　“是聂小倩吧？”另一个人说。
　　白天里淡蓝色的连衣裙，此时看起来是白的，招人注意自不在话下，披着长发的她在这深夜被人当作女鬼也情有可原。
　　见她沉默不语，那几个小青年就壮了胆子，吆喝着要轻薄她一番。有个人拉住了她的包。她本能把那人一拉，那人就猛往亭柱子扑去。再踢腿一掀，剩下的两三个人的胸部就被她的高跟鞋划了一遍，直痛得蹲下去喊娘。哎哟，见鬼，妈呀！
　　她一声不吭，逃离山顶，往山下奔来，却在山下的小桥上碰到了卓晓凡。
　　月上中天，小桥流水，凉风习习，葡叶烁烁。此情此景，一个女子见到了自己最爱的男人，怎么会不激动失控。
　　她认定了是他，不顾一切地扑在他的怀里。感谢上苍，感谢明月，感谢这寂静的夜，她终于有生第一次如此放肆地接近他。他没有拒绝，似乎内心还很激动。他的气味，他的心跳，他的体温，都如此地令她陶醉。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喃喃自语道：“卓哥哥，我的卓哥哥，我好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始终沉默着，她感觉得出，他的纠结，他的挣扎。她不需要他回答，他的沉默足以说明，他对她没有那么讨厌。
　　卓晓凡的手一直垂放着，有几次很想抬起来抱她，却始终没能做到。
　　“莫倾城，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不值得你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我一直都是把你当作学妹看待。”卓晓凡徐徐说出口的话，如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
　　莫倾城听后，默然流下眼泪，颗颗都冷如珍珠，手却并没有放松，仍拥抱着他结实的身躯。
　　卓晓凡从莫倾城起伏的呼吸状态中获知她很痛，尽管她没有说话。她很痛，他知道，可是，他的痛她知道吗？
　　他明明深爱着眼前这个既娇柔又刚健的女子，却不能表达出来。因为，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肩负着使命长大，注定要为完成使命而做出牺牲。
　　他心中有对她的爱，可更有对陆氏父子的恨。
　　他渐渐抬起手来，不是拥抱她，而是用力把她推开，语气冷然，道：“莫倾城，不要这么痴情！不值得！”
　　说完，他扔下她，转身而去，她也转过身，见那边的树下有孙晴在等他。他正朝着她走去。
　　原来，又是他与她排的一场戏。痛到极致，泪水就倒流回去了。
　　夜已深，莫倾城痴情到天真。她居然，蹲坐在孙晴与卓晓凡的房间外面，大半个晚上，直到天明。
　　清晨卓晓凡推门出来，看到莫倾城竟然委地坐墙而睡，煞是惊讶。跟在后面的孙晴也吓了一跳，卓晓凡“嘘”了声，要她别出声。二人告诉家庭宾馆的老板，要他照顾一下莫倾城。又不太放心，怕他沾她的便宜，于是跟过来，看到他叫醒了她，他才走到外面去开车。
　　莫倾城走到楼下时，只远远看到卓晓凡的车子，在两边都是葡萄园的路上越来越小。
　　回忆着回忆着，她含泪睡去。
　　下午四点左右，她被吵醒。孙晴打来电话，说要和她谈谈。
　　下午五点，她和孙晴在水仙餐厅见面。里面环境幽雅，竹篱绕水榭，水仙镶桃坞，还播放着撩人心魄的古筝音乐。这样的地方，卓晓凡最喜欢来。看孙晴轻车熟路，她就不难猜到，这是他们两个常来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谈恋爱，还真是缠绵缱绻啊。
　　莫倾城悲凉地想道：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个人呢？简直是自讨苦吃！
　　服务员带她们两个在中央位置坐下，那是一个靠着水榭的位置。旁边的水榭中，有喷泉轻鼓，有灯光浅照，带给人一丝清凉与安静。可是，莫倾城却安静不下来，她内心翻涌。
　　点完菜，孙晴先开口道：“莫倾城，晓凡已出外执行任务，不然，他也会来的。”
　　莫倾城看着她的眼睛，想从那里找出一个卓晓凡来。
　　“有些话晓凡不方便亲自对你说，想委托我代说，我想了下，就答应下来。”孙晴优雅地把茶杯端到嘴边，轻啜了一口，像是把要讲的话也咽下了。
　　莫倾城有思想准备，无非就是他不爱她之类老生常谈的调子。昨晚，她亲耳听他说了。
　　直到吃完饭，孙晴才擦擦嘴巴，继续未完的话题，说：“你的出现对卓晓凡来说真是一大灾难，不要太执着，不要太靠近，放开他。”
　　她说得如此直接如此严重，莫倾城内心震动极大，一时愣住。
　　“莫倾城，放开卓晓凡。你的执念会毁了他的！”孙晴付了账，像是要离开，于是又把话重复强调一遍。
　　莫倾城回过神来，喃喃道；“这是他的意思么，为什么他不亲自对我说？”
　　孙晴长叹一口气，不耐烦似的，说：“你，真是不听劝！”
　　甩下这句话后，她高傲地离开了餐厅。莫倾城望着她的背影，失去了思维能力。偶一低头，看到桌脚边上有一张小纸条，是刚刚孙晴拿钱买单时掉落的。她捡起来一看，是卓晓凡的汇款单。看着那张单子上的地址和姓名，她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她想去卓晓凡的家乡看看。
　　回到家里，在日历本上画了一些圈圈，离九月开学还有半个多月，她还可趁此来一场自在的旅游。
　　说是自在，可一想起卓晓凡与孙晴同居的情景，她就觉得心为形役，无法逍遥。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在门口，她遇上来家接莫倾国的陆嘉俊。
　　“你要去哪里？”陆嘉俊明亮的双眸正视着她，仍用惯常的柔缓语气轻声问她。她发现，他的脸上竟然飞起一朵红云。“去车站。”她简单回答。“那我送你吧。”他把那个“吧”字说得极轻巧。莫倾城迎向他证求的目光，看着他，笑笑道：“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莫倾国盛装出现，浑身散发出浓浓的香奈尔五度的香味，与早晨清新的空气极不相融，闻者须捂鼻才行。陆嘉俊似乎是为了躲避这极不相宜的浓香，而把头转向莫倾城车子的方向。莫倾国故意高声朝着车里的莫倾城说道：“你别去远了，我和嘉俊马上就要订婚了，到时订婚宴你可千万别错过呀！”
　　莫倾城似乎没有听到，发动车子驶了出去，把陆嘉俊的目光也带走了。
　　莫倾国上前来扯了扯陆嘉俊，妩媚地说道：“嘉俊，我们走吧！”
　　陆嘉俊勉强回应：“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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