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

　　逃不掉的，来不及了。
　　莫善挽着林石出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亲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杵在外头做什么，”母亲提步进了屋，“快进来。”
　　旁边院子里厅里坐着的顾眉生，停下了手中的笔。
　　“眉生，你想不想吃……”婧姨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如此愣神的顾眉生。
　　她的眼睛无比空洞，像是木偶人一样，婧姨心突然紧了，然后无力叹了口气。
　　婧姨这一生其实没多大坎坷，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和顾叔有个孩子，她心里过不去，加倍对顾眉生好，因为她姓顾，她是她不能有的姓顾的孩子。
　　爱情如此难堪，若是她知深爱之人叫她抚养的女孩，其实是他亲生骨肉，和别人的孩子。
　　他从未抱怨过，可是他还是做了。

　　去学校的第一次测验考，我创了新低，从未有过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低分。
　　我安慰自己不要灰心，继续埋头苦干。
　　高三，大家都很努力，或许我的努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可是我坚信坚持就有结果，一个月后，月考，我崩溃了。
　　班主任叫我去了办公室，巨大的压力下，她也收起了本身火爆的脾气，小心翼翼地安慰我。
　　我终于拿着厚重的数学练习册和一垛卷子去找了许欢。
　　或许是自尊心作怪，我从不找他讲题，把一个有利工具硬生生抛在了脑后，所以看着丧气的我拿着卷子来，他挺惊讶的。
　　“没关系的。”他笑着翻阅我的卷子，“难道这些你不会的？”
　　“考试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哈。”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拿起笔，暮光投掷在他侧脸上，安稳静好。
　　“你不要看着我，看题。”他拿笔敲了敲我的脑袋，“我在说思路，很重要的。”
　　“我知道思路，”我用手捂着脑袋，骄傲劲又上来了，“我知道的。”
　　“好，但是还是要听。”他笑着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不停挣扎。
　　“这样什么时候讲得完。”他轻轻叹了一声。

　　许欢以后如果有女儿，那她一定很幸福，这是我这两个月来听他讲题得出的结论。
　　国庆七天我们被剥夺了五天假期，但是大家似乎都没有怨言，一样埋头苦干着，我有时候眼睛特别酸，滴了眼药水，还是一样埋头奋斗。
　　顾眉生听说我情况不怎么好，说要来看我，没想到她真的来了，还提了一大袋吃的，和从家里带来的母亲炖的鸡汤。
　　“谁都有失利的时候，感觉怎么努力都不行，都考不好，调整心态方法，就会好的。”她守着我喝完了汤，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道。
　　“我知道的，你们都放心，我没事的，”我嘴里包着吃的东西，说话含糊不清，“而且我有最好的老师。”
　　“嗯？什么。”
　　我使劲摇头。
　　“你想去哪里的大学？”她看着我，眼神微动。
　　“南京。”我脱口而出，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许欢的名字。
　　然后顾眉生就问了，你男朋友呢。
　　他怎么，我开始装傻。
　　顾眉生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转头看向教学楼外头的天空，单调的天空。

　　夏天的时候林石出和莫善一起回来的那会，其实他和顾眉生是遇见了的，莫善脸上带着一贯地娇艳的笑容，林石出是面无表情的，他轻声道，眉生，好久不见了。
　　其实也不算了，顾眉生心里说。可她连对他笑的力气都没有，她嗯了声，就侧过身走了。
　　她是否有将感情清理。
　　她是否的放下几分她心中执念。
　　或许，我在本质里和眉生一样，可又不一样。她活得肆意艳丽，就像是带刺的野玫瑰。而我想做落叶，顺流而下，安静安稳。
　　后来我想，若是我少几分自卑，再多几分勇敢，清楚自己的心意，那么许多年后，他西装革履，手捧鲜花走向的人，是不是就会是我。
　　只可惜，当时我不懂。
　　许欢他给我我前行的力量，却没有给我前行的勇气。

　　顾眉生在超市里碰见了莫善。
　　莫善一个人推着车，在酸奶的柜子那里选着东西，顾眉生本能想躲开，可是莫善已经转头看她了，她就直直看着顾眉生，也不说话。
　　顾眉生被她看得不舒服，转身准备走。
　　“顾眉生，”她大声叫住眉生，“正好遇见了，我想和你谈谈。”
　　顾眉生回头看她，那句我为什么要和你谈就在嘴边，到她还是咽下去了。
　　“好，那我们超市门口再见。”顾眉生提着购物篮快步离开了。
　　她想听她谈什么呢？
　　她为了什么呢？

　　超市门口的咖啡厅，两人都要了果汁，莫善先说话了。
　　“我和林石出分开了。”
　　“所以呢。”顾眉生用长长的吸管搅动着杯中的橙色甜蜜，一副无所谓姿态。
　　“他爱的人是你。”莫善动了动嘴，又接着道，“我和他，总之是没什么可能的。”
　　“从前都有可能，现在怎么会没？”顾眉生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
　　“你读书好，物是人非，你怎么会不懂。”出乎意料的，莫善仍然是好语气。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顾眉生站起身来，提上包和东西就要离开。
　　“既然喜欢就要抓紧啊，撑什么撑，以后你们的感情反正不会有我这个人出现了，我就要离开苏州了。”莫善仍坐在那里，提高了音量。
　　顾眉生又回过头，她精致的红唇仿若初升的朝阳，她莞尔一笑，然后道：“第一，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但是我已经无所谓了，第二，我不喜欢他。”
　　然后她头也不回出了咖啡厅。
　　莫善呆呆坐在位置上，喝了口果汁，继而勾起嘴角笑了，像是自嘲一样。
　　走出咖啡厅的顾眉生脚就软了下去，她蹲下双手抱住自己，她突然觉得好累，比高三时候天天做题都累，她好怕，她一无所有。

　　我不喜欢他。
　　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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