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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雪寒宫
瑾瑶坐在书房的案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刚刚送来的卷宗,道:“就这些了么?”
站在下首的男子低着头,谨慎地答道:“不错。按照殿下的吩咐,六界最近一千年所发生的事全部在这。”
“知道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
她好看的黛眉浅浅蹙在了一块儿,大哥显然不想她插手外界的事儿,毕竟神界的事就已经够她忙得焦头烂额的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想知道近些年六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心头总有一股疑惑萦绕不去,不过眼下她的确没有时间去深究。
最终,她的注意力又转回到那些卷宗上。一千年,对神界来说并不算长,却足够下界改朝换代好几次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青玉茶杯上并不十分显眼的花纹,目光迅速扫过卷宗上一排排字迹,锐利而淡漠。
窗户微敞,清风带着药田里微苦的药香窜进了她的鼻尖,她掌心一动,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茶水泼了一地,溅到她的裙摆上,很快晕染出一滩水渍。
瑾瑶烦恼地挥袖,一切又如原来一样。
随着她的动作,一份卷宗被拂到地上,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字迹。
一切都是注定。
女子弯腰捡起那份卷宗,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名字——花千骨。
——
大殿中死一般的安静。
子宸紧紧地盯着他,目光锐利,有如鹰隼,仿佛想将这个人洞穿。不经意间释放出的威压足以让身边人不觉后退。
白子画唇瓣微微翕动,在他逼人的注视下显得力不从心。他的脸色并不过分苍白,却有细密的冷汗从额上冒出,他暗暗运功压抑这股气息,却是无效。
这就是仙和神的区别。即便他已经突破十重天,拥有接近神的力量,但也仅仅是接近而已,在神族面前,他仍是不堪一击。
摩严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他适可而止。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比起花千骨,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最不好对付的。他不仅是神界的最高掌权者,花千骨的大哥,手里同样也掌握着六界的命运。
他没有白子画那么好的忍耐力,同样也没有他那么好的修为,连他尚觉吃力的事情落在他头上与死亡别无二致。
良久,白子画开口,声音低沉,略显沙哑:“我会保护好她。”
子宸唇边漾出笑意,淡淡的,嘲讽的弧度,眸光深邃,仿若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充满神秘与危险。他漫不经心地笑,并不如何生气,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只有极度愤怒,才会极度冷静。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你拿什么来保护她?受尽仙界排挤?被你们利用完后无情地抛弃?”
他无视白子画血色猛退的脸庞,多年来良好的修养完美地控制住他的怒火。他的唇角噙着丝冷笑,看着这个被视为六界之尊的男人头一次表现出惊慌的神色。
“我错了……”
白子画踉跄后退,多年来强行掩埋在心底的恐慌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把她还给我……”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身旁的人想要扶他一把却被他大力挥开。
“还给你?”子宸嗤笑,“回到过去?让她继续被你伤害,承受非人的折磨,最后失望离世?”
旁边摩严张口欲言,被衍道淡淡拦下,他一直担心这一天的来临,但是很显然这是避不过的。无论瑾瑶最后有没有想起来,只要子画还在,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况且……神帝也没有放过仙界的打算。
他悠悠叹了口气,担心地瞥了师兄弟三人一眼,其实子画并没有做错什么,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做得都很好,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认识瑶儿……
摇了摇头,将心里这荒唐的想法抛开,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认识花千骨,或者直接将她杀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而神界也不会那么容易复苏……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天意,生死劫……
生死之劫,系于红颜。
还是他太自负了。
他没做错什么,只是杀错了人。
谁都以为可以很好地掌控那丫头,却没想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击会狠心到这个程度。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她却选择了最决绝的那一种。以一死挽回六界,逼疯了白子画,使仙魔二界彻底交恶,不可谓不是一举两得。
或许她的初衷不是这些,但依然不可否认她对整个六界的影响。
颖逸又往后退了两步,显然盛怒之中的大哥不是他能够消受得起的。这么多年来即使再生气大哥也能控制得很好,唯一一次……也是小妹受伤回神界的那次。他是真的不想再经受一次了。
子宸唇边笑容淡淡,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配上一副如沐春风的微笑明明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但在场的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这幅画面和赏心悦目联系在一起。他周围除了白子画还能顶着他的威压立着,就连衍道也跑到一边去了。
窗外不合时宜地划过一道闪电,众人不约而同地抖了抖,神的情绪能影响天地,看来此刻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而这次子宸却不像前几次那般细水长流,语气听不出差别,但声音更沉了几分:“那是我妹妹!我千娇百宠、精心呵护的亲妹妹!有谁说过你犯了错就一定要被原谅?神界还没有衰弱到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大殿里一瞬间鸦雀无声,本就不多的人一下子跪下去三个,只剩下看不出情绪的子宸和白子画、一脸阴郁的摩严和显然吓得不轻的笙萧默。
颖逸后背不觉已经湿透了,面对这样的大哥即使是小妹在这儿也不敢多说什么。神帝的威严还在,他可不觉得若是真的惹怒了大哥,他的下场会比从前被他整治的人的下场好多少。
——
长留
摩严望着负手立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衍道焦急地来回踱步,身旁的几人却没有一个理他,他不耐烦地开口:“师父,你说这神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衍道抬眸,懒洋洋地道:“能有什么意思?看仙界不顺眼呗。”
宴会早已经结束,他们从苍穹殿出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的了。子宸让他来送他们三个,显然是有些事情需要借他的手来完成。
衍道苦笑,神帝还没有出手,他们就已经自己上钩了。
衍道瞥了摩严一眼,道:“倒是你,之前把花千骨送进蛮荒的事有跟子画商量过么?”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然若不是如此后面的事情也不会那么顺理成章。
摩严悻悻地住了嘴,半晌,才有些不甘地道:“她……不是……不是也没有死么?”
“没死?!”衍道怒瞪视着这个冥顽不化的徒弟,道:“你应该庆幸她没死!若是瑶儿真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仙界还会存在么?你以为六界承受得住神帝的怒气么!”
摩严张口想要反驳几句,衍道轻哼一声道:“你以为仙界在神族眼里有多重要?众神应天地而生,六界应神族而生,一旦神族覆灭,天地还会存在么?”他没说的是,一旦女娲之脉断绝,整个六界就可以不复存在了。
“是我的错……”白子画垂眸,沉声道。
衍道一怔,看到爱徒这个样子,心中的怒火也已消失了大半,安慰道:“人都是护短的,神也不例外,神帝那边……”
“不。”白子画淡淡打断他的话,“师父,你告诉我,她究竟怎么样了?”
衍道沉默良久方才道:“养了一年多,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只是一直不愿意想起来罢了。
“她刚回神界的那段时间,神魂惧散,由数位上神同时日以继夜地续命才得以侥幸存活。”衍道蹙了蹙眉,仿佛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神帝震怒,是时,雪峰坍塌……”
神的情绪可以影响天地,而那时,众神没有一个是好过的。
“师父是说近些年来的异象都是因为神界……”衍道瞥了他一眼,摩严识趣地闭上了嘴。
显然,此次神界之行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原本只是以为神界复苏想让六界看着神界的威望依旧,却没想到还能遇到故人。
当天神界几位殿下就表现出对杀阡陌的好感,这不得不让其余几界的掌权者都感到一股压力。
冥界一如既往地不问世事,人界君王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神界比还不够格。如此一来倒只有仙界一界忙里忙外,显得滑稽可笑。
通天之门早已关闭,神界也与其余几界不同,除非有人,不然能不能找到还需两说。
仙界从来没有打算放弃攀上神界这棵大树,如今妖魔二界壮大,在杀阡陌的铁血手腕下,亦没有人敢反抗。而仙界这些年却怪事横生,看似团结一体,实则一盘散沙,急需找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神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一向自诩清高的仙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转向之快连摩严都暗自心惊。
面对神界明显的不待见,众仙很快商议好了对策。走神帝那条路显然是不通的,为今之计,只有从其余几位殿下下手了。
神界,雪寒宫
瑾瑶靠在软榻上淡淡翻着手中的书卷,樱唇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清艳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慵懒的意味。
寑殿中央的香炉青烟袅袅,微苦的药香氤氲,如同浮云散落各处。
已是深夜,窗外一片静谧,树影婆娑,映在窗纸上漆黑狰狞。
瑾瑶颈边秀发一动,清眸微微眯起,转瞬人已到屋外。
数道黑影划过,掌风刚烈,殿中老树摇摆不止,所过之处树枝纷纷断裂。
瑾瑶原地安然不动,另有数道黑影从暗处掠出,出手之狠令人心惊。并未听到如何打斗,黑衣人已尽数消散。
女子眼眸微沉,淡淡道:“留下活口。”
夜紫漫步走至她身旁,道:“看来神界中已有人与外界勾结了。”水至清则无鱼。当初神帝没有赶尽杀绝不代表还能给他他们重来的机会。
瑾瑶轻哼一声道:“那些人也该敲打敲打了,我许久不曾回神界,他们是否忘了自己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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