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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苦·陌路
司马衷没有回话,而司马炎似乎也没有需要让他回话的意思。可是接下来司马炎说的话,却让司马衷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狐妖黛儿其实在很久以前便与裴尚书人妖苟合,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只小狐妖的降生,后来裴尚书为了不让狐妖被抓住,特地将消息透露给了禁军中的奸细,而自己却甘愿跳下山崖来拒绝抓住那只狐妖。”
司马衷的神情闪烁了几下,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过于合理,甚至比起真实的情况都要有说服力,他甚至觉得,连自己的认知都快被这个故事给动摇了。
“后来,狐妖黛儿为了保住裴尚书的性命,将两条尾巴的功力都送到了裴尚书的体内,这才还给了朕一个活生生的裴大人。”
司马衷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明白,编造这个故事的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司马衷的眼神迷惘了,现在的他开始有些分不清真真假假了。
或许这个故事才是最真实的情况,而当初裴秀告诉他的,只是为了不让他伤害那只小狐狸,毕竟,狐妖救人,这本就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事情,而且,说黛儿救了他,他的体内甚至有狐妖的力量和血液,但是为什么他自己却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有人告诉朕,拥有狐妖力量的裴尚书,此时就是另一只妖孽。”
司马衷的身体不由地抖动了一下。如果裴秀是妖的话,那他,是否也是?
“可是,朕已经分不清这真真假假,如果因此着了别人的道,害死了一位忠臣,我又该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司马衷垂下了眼眸,一个连司马炎都弄不清的问题,又为何会将他找来呢,难不成,他就能够理解真相吗?
“衷儿,”司马炎突然一脸疲惫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你知道朕为什么会找你来吗?”
“孩儿不知。”曾经以为的知道,最终也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愚妄。
“朕听说,衷儿你平日最喜欢读些志怪的书籍,所以朕希望,你可以帮朕,也是帮天下人,验证一下这个传闻的真假。”
司马衷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马炎的表情,或许这只不过是父王含沙射影的试探,但是……看不出来,那双平日里都散发着精光的眼神里,除了疲惫,他居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如果司马炎这次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不就意味着,堂堂的一个晋王,要把一位自己身边重臣的生杀大权交到一个孩子的口中。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一个经常被周围人唾弃为愚笨的顽童。
可是,王的命令,根本无从拒绝。
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自己的住处,推开门,司马衷却见到了两个他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客人。
“抱歉,打扰了。”
刘曜侧眼看着面色如常的裴狸,刚刚司马炎所说的事情,连他都听得出来,什么黛儿、裴尚书的,绝对与裴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这家伙……居然还敢给他笑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是你?”看到来人之后,司马衷的眼神变得有些躲躲闪闪,这感觉和做贼心虚没什么两样。
“请问……”裴狸笑得异常灿烂,“你打算要怎么处置裴尚书呢?”
司马衷一时语噎。
如何去证明裴秀是否是妖,又是否该证明他是妖?没有人能告诉司马衷答案。
司马衷的目光从裴狸的脸上滑落,望向了窗外茫茫的一片雪地。这或许就是司马炎交给他的,有关于他人生道路最重要的命题。
“雪停了。”看着仍旧望着窗外独自出神的司马衷,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但是天凉,寒气才刚刚散开,太子殿下,您还是披上再走吧。”
“我还不是太子。”司马衷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纠正道。
侍女的脸颊有些微红。
“马上就是太子殿下的加冕仪式了,太傅大人说,早些叫,图个吉利。”
吉利?司马衷皱了皱头。
“他也还不是什么太傅。”
看得出司马衷已经有了些愠气,侍女伸出的手臂停在半空,散落的红色披风规规整整地抓在手中,却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向前。
幸好,一只粗糙的大手及时出现,将披风接了过来并系在了司马衷的肩上,侍女刚想要松一口气,但是一看来人,刚放下的心却又差点跳到嗓子眼里。
“太……太傅大人。”
来人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一只手很是亲密地搭上了司马衷的肩头。
“怎么了,我的乖孙儿,君上看重你,那是好事,你又是长子,皇位早晚是你的,又何必如此谦逊呢?”
司马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似乎也是想让肩膀从那个人的手里脱离出来。
“我并不是什么嫡长子,身为次子,我和众多皇子的地位是一样的。父王的抬爱也只是暂时的,朝廷内外反对的声音却是从未停止,凭借我的资质,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做多久呢。”
听着司马衷完全不识趣的话,来人的眼睛十分不悦地眯起。
“做多久?哼,有外公在这里教你政事,又有裴大人替你在外面营造势力,我就不相信还有谁会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此人语气中的傲气与野心是完全遮掩不住的。
司马衷转过身,看了一眼来人的表情,然后迈开步子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可是你比我更清楚,你们所做的真的是为了我,还是其实就连我也只是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看着越走越远的司马衷,红色的披风在白色的雪地里显得异常扎眼,就像被刺到了一样,那名所谓的“太傅”缩起了眼眉,面色不悦地一挥袖子,顿时,一个个造型精致的碗碟纷纷从桌子上滑落,碎了一地。
难道在自己这里,那个作为自己孙儿的家伙,难道就真的连一口饭也不肯吃吗?
看来,是有必要好好教导一下了。
再次紧了紧披风,没有任何的随驾与簇拥,马上就要登基为太子的司马衷却只是一个人行走在去主殿的路上。
现在虽已是近春,但是天气依旧很冷,连他都已经冻成了这样,那么,远在边疆的那个人,现在还在像约定的那样好好地活着吗?
搓了搓已经冻得发红的手掌,司马衷的眼神却是格外的明亮,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已经消失了很久,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他相信刘曜会把她照顾的很好,因为匈奴人是那么的信守承诺。
可是就在不久前,刚刚的那个人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消息一定会很快传到匈奴那边,她一定会回来,为了报仇,也为了杀了他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而现在,在加冕仪式的今天,在众人把他捧到台前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虽然对于她而言,机会什么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助力。
那还是几个月前,他记得,那时,同样是一个大雪茫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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