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此情可待

　　第二十九章

　　人生八苦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前面的四苦对我而言从来都不算什么，可是，后面的这四个恐怕是要伴随着我这一生的。这些，我都清楚的明白着。可是，我有多么希望自己什么都搞不清楚，听不清楚，看不清楚。

　　陈羽白说算起来是莫非凡失去的更多，可是她却摇摇头，用动作告诉他，她不信。

　　“感情的事我从不知道可以这样计算得失，不过你说的可真是大方，可我是小气的，我不会原谅一个伤害过我的人，即便是我深爱的人……绝对不能原谅，哪怕再难也要遗忘！”最后一句她说的很用力，仿佛那样就可以给自己勇气，来证明自己的决心，说给谁听？不过是说给自己的心听罢了。

　　“不，不，你是在欺骗你自己，不能原谅就是因为你还没有从这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让我看啊，其实你明知道爱情已经过去，却只是舍不得放手而已，所以你的决心不过是你的动摇。还有，只能说你还爱着那个人啊。”

　　“是吗？或者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不知道我在这段感情中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不计得失的爱情从不奢求同等回报，可是为什么本该与我一起面对风雨的人，偏偏亲手制造了一场暴风雨，而且将我一个人抛弃在了那里。那是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疤痕，因为那不仅仅是一段荒唐的倾心，更是无时无刻霸道的操控着我，随时随地都会让我痛恨着自己曾经的执迷不悟。”

　　“你的怨念太深了，难怪你不再可爱。”

　　“是啊，早就没有爱了。”言苏安安带着笑容，动作却不协调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就像现在胸口就好疼、好疼！可再疼我都得忍着，因为没有人关心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啊…这样一无所有的感觉真好……”

　　没有什么？没人人爱、没有家，同他一样还是唯独他比她多那一样？最终，他没有等来她后面的话。

　　他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看到言苏安安的头已经枕着抱枕，蜷缩的像是猫，睡得极香，还似有浅浅的鼾声。

　　他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轻轻的勾起。

　　陈羽白摸过一边的遥控器按下了客厅灯光开关，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秀的五官皱在一起，颦起的眉头，遮掩不住的满脸悲伤，经历了生与死的一场较量，喝醉后回到最原始的状态，却还是只有感情能够折磨她，她真是一个感性的人，他笑，明明是狼却偏偏像一只羊讲了一晚上的大慈大悲。他，何尝不是也莫名其妙的感性了一把？

　　沙发并不窄，可是她似乎是不怎么舒服，身子越缩越小，像只蜷缩的大虾，沙发不柔软的质感摩擦到了她脸上的红肿，她难耐的哼了一声。

　　他弯下腰想抱她到床上，言苏安安突然扭了下身体，穿了身上被临时充当外套的浴袍扯开露出胸前一片雪白，脖子上一处明显的伤痕显然他没有忽略了没有涂抹药膏。

　　伸手将她手中酒杯拿过，她却握的极紧。想到他看到她时的样子，明明昏死过去，被人狠狠的甩着巴掌却还是死死的攥着那人的衣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触碰那处青紫，言苏安安听人说了一句：

　　“你放我走吧，求你……求求你……”

　　这样的夜晚，浑沌的嗓音依旧格外清晰。

　　她在求谁？她身边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竟然能让他意兴阑珊？

　　第一次把一个女人送到床上却不带任何其他的心思，药膏揉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心里却在琢磨她未能提出口的请求。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赶忙伸手接过换出来的酒杯终于顺利的将酒杯取走。可惜他的手心里却藏进了她的手，他的胸口有异样的感觉，他抚向胸口，质疑着那抹莫名的悸动。

　　关上卧室的灯，他退了出来。揉着肩膀上不慎被铁棍落下留下的酸痛，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她安静的昏死过去的样子。

　　这个夜晚没什么不同，一样有女人的呼吸声；这个夜晚又似乎有什么不同，安心的成分占据了他的整个胸口。是多久，没有过这般的安心了。

　　当人累极了，感官什么的都会变弱。就如言苏安安，明知道身边还有着并不安全的人，并处在她并不熟悉的环境，她还是稀里糊涂的让自己沉沉睡了过去。

　　或许真的是累极了或者还是酒精的作用，她只记得心神恍惚中任由着身体往后靠去，然后有人从她手里拿走了什么。有个外力让她觉得好温暖，她忍不住像那个力量倾身，温暖安稳的怀抱，虽不是熟悉的气息。

　　她难得的这一觉睡得特别好，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感觉有一只大手一直握着她的手，是温暖的，却又似是粗糙的，但是令她觉得熟悉，觉得安全，觉得依赖，就像小时候言苏慕容牵着她的手一样。这一夜睡的极安稳，没有噩梦，没有纠缠。算起来，是离家后睡的最好的一夜。

　　是怎么醒的呢，是米香，仿佛是世界上最香的味道。她睁开眼睛，用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将脱节的所有片段拼凑了出来。

　　紧了紧身上的浴袍，顺道看了看身上的淤青。她能闻到身上淡淡的药膏味，伸手用指尖轻轻的按了按，疼的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算起来，多亏那酒精，麻木了她的感官。连痛楚，都一并吞噬了。

　　卧室里没有地毯，所以走路难免会有声响，她轻呼一声痛传到了没有关紧的房门外。门从外打开，她吓得立在当场。

　　“发什么呆？醒了就去洗漱出来吃饭，柜子上是我的外套，我先将就着借你穿。”不是让她将就穿一下，而是他将就着借她穿一下。这其中的含义，显而易见。

　　大脑复活，她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另一个男人。迟钝的立了半天，才诺诺的瞪大眼睛，点头：

　　“哦。”

　　门被关上，她打起精神看一下现在的环境。

　　这应该是主卧，主卧有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皮肤有好几道划伤，嘴角有一块青紫，眼帘下乌黑的暗影，她都不想再看自己第二眼。

　　门外的人说将就让她用他的衣服，说到将就她脑洞开了一下，有一些将就的人是不喜欢别人用自己的梳子和毛巾的，所以她犹豫了片刻也只是漱了漱嘴，将头发用手指归拢了一下束了个马尾，头发一扎起，脖子上的伤痕愈加明显。她伸手摸着那明显的手指勒痕，脑海里却浮现莫非凡那次让她去陪那些股东的时候，掐着她脖子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满脸的狰狞和满眼的愤然，手上似乎也用了尽，事后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相较而言，他似乎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力气。也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说那样的话，要不然他不会愤怒……

　　想到莫非凡，她不由自主的咬紧下唇。怎么回事，怎么又想起他，她捧起水扬向脸颊。告诉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是因为谁，要清醒!再清醒！

　　言苏安安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正站在阳台抽烟的陈羽白，他穿了一件比酒红色更深一些颜色的毛衣，下身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裤，这样的搭配很居家，可是如果是一个本来身材就不错且海拔够高的人身上，就显得格外阳光。很容易，第一眼就给人很好的印象。

　　陈羽白的身高决定了他的衬衣长度，足足已经盖到了她的膝盖。可是言苏安安还是觉得不自在，一个劲的往下拉衣服下摆，袖子已经挽了好几圈，身高170的她瞬间显得娇小了起来。

　　陈羽白回头的时候就看到言苏安安在用力的往下扯下摆，膝盖以下是白皙的小腿，对于一个从不分时间地点只要心猿立刻意马的人而言，这绝对是个不小的刺激。

　　他回过头，被烟呛的连咳嗽了好几声。言苏安安拉开了阳台的门，探出个脑袋：

　　“那个……谢谢你收留我，还有谢谢你准备的早餐……”她收回了身子，却又探了出来：

　　“不过，早上吸烟对身体不好，所以……尽量少吸烟。”

　　本来因为某些不自然而刻意的用吸烟做遮掩，现在也不好再这样了，摁熄了烟，连着摁了好几下，就像是摁熄了一些不平静。

　　“不用太早客气，省的到时候我不好要你报酬。再说收留你是迫不得已，早餐是吃剩下的。”

　　言苏安安吸了一口冷气，天大的恩典似乎都卑微了。可是，她只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内心阴暗，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却连对自己都这么刻薄。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说这么多谢谢是真的打算吃白食？”

　　“啊？”

　　说完，他再次漏出了不危险却带点坏坏的笑容：

　　“放心吃吧，至少我不会让你肉偿的。”

　　又是这样的笑容，可是言苏安安已经习惯了一样的没有搭理，趴在粥碗旁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我可以开动了吧？”满脸的喜悦，与昨天晚上那个流露着淡漠而迷茫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索她的灵魂的人完全对不上号。

　　再多愁善感，也抵不过吃货的本质，他略有无奈的微点下颚。

　　言苏安安，终于迫不及待的开动。

　　很香的瘦肉咸粥，还有小笼包和火腿。标准的必胜客早餐，以前的时候她总缠着莫非凡去那里，他虽不耐，可也总是忍着陪她去排队，现在想想，他也不容易，做戏也罢，毕竟也是全套的上戏，竟也忍了这么久。

　　总是不由自主的替他开解，替他找借口，就似那些给自己的伤害都是他不得而为之，她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

　　于是，嘴里的粥突然就不是每颗都滚圆的米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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