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无尽漂流

　　过了子夜，人流就比刚刚少了许多。商贩们也差不多都收了摊，准备回家休息几个小时——毕竟他们得养足了精神好在极月祭的早市上再赚一笔。此时缪卡就坐在巷子的角落里，把额头埋在自己的膝间。一只小白猫坐在一旁的垃圾桶上，静静地看着他。
　　没过一会，徐昊就带着铂金戒指出现了。缪卡看见了徐昊，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戒指吧？”
　　“哦？嗯，对。谢谢。这是你的报酬。”缪卡心不在焉地把一块方形绿宝石递给了徐昊。
　　徐昊拿着少年送给自己的宝石，空间立刻显示出这块宝石的信息。

　　“荒野徽记
　　类型：徽记
　　来源：门世界
　　等级：史诗
　　效果：装备后，动物与植物对你的友善度增加5点。在漂流空间中，一部分血统或能力的兑换需要这个徽记。本徽记可交易。
　　评价：蕴含森林与大地的基础概念与信息流的徽记。”

　　徐昊收起徽记，看缪卡神色不对，疑道：“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发生什么事了？”
　　缪卡眼神迷离，慢慢地戴上戒指，“就在刚才，我忘记了我喜欢的人。我忘记了他的相貌，他的名字，他住的地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徐昊：“……”
　　这孩子是有多极品连喜欢的人长什么样都能忘啊！
　　“那就这样吧。我很累，我要回去了……再见。”
　　小白猫目送少年远去，转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所以今年是你来讲这个故事，对吗？”
　　“什么？”
　　“《狼人少年与他的婚礼》，这是一个魔术师留下的寓言故事。故事的开头讲述了狼人少年缪卡丢失了自己的婚戒，恰巧遇到一个‘冒险者’，于是两个人一起寻找戒指。故事后面的走向则由‘冒险者’来决定。这个故事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极月祭——相当于情人节。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来到这，扮演这个‘冒险者’，补完这个故事，然后拿到缪卡手中的荒野徽记。今年，你就是这个‘冒险者’。”
　　“所以说，他是个演员？”
　　“确实如此。但他自己并不知情。缪卡年复一年地出现在这条街上，一次又一次告诉冒险者他的遭遇，拿到戒指后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准备和他的爱人重逢，然后睡到下一年的极月祭。有一年，一个冒险者直接杀了他，从他的尸体上拿走徽记；可是他第二年仍然在街头，寻求冒险者的援手。”
　　小白猫的声音很轻柔，徐昊却听得后背发冷。他理了理自己的毛，接着白话：
　　“因为参演这个故事的人太多了，所以故事的结局也各不相同。不过……在每个结局里，缪卡都没能见到自己的爱人。所以综合来说，这个故事想告诉我们早恋没有好下场？嘻嘻嘻嘻嘻……”
　　“就没什么办法能让他实现愿望吗？”
　　“没用的，没用的。”小猫悲悯地看了一眼徐昊，“这个镇子里所有的人都是某个寓言里的角色，每个角色都是以漂流空间的某人为‘原型’创造的‘化身’。如果你不是缪卡的‘原型’，那么你必然无法打破这一轮回。因为只有当‘原型’修正自己所造之业时，‘化身’的命运才会改变。”
　　徐昊听见“业”这个词突然升起一股烦躁感，冷声道：“别逗，我可不信佛。”
　　“佛家所讲的‘业’很广义，也很精微。但我说的不是那种的业，”白猫摆了摆爪子，“而是导致‘化身’诞生的业。给你举个例子吧。假如某个‘原型’非常喜欢吃香蕉，而‘喜欢吃香蕉’可以干预世界的运转从而触动空间意志，那么这种心情就可以是令他的‘化身’诞生的‘业’。他的化身很可能年复一年地上演一则叫《香蕉骑士》的寓言，然后参与这个寓言的都能得到‘香蕉徽记’……”
　　“但是，如果这个人不爱吃香蕉了，那么……《香蕉骑士》将被改写甚至删除，化身的命运将发生改变。化身将不再是化身，而是独立存在的人。”
　　徐昊扭了扭脖子，寻思了一会，半晌才笑道：“我刚刚特么差点就真信了。”
　　“嘻嘻。你不信也无所谓。缪卡就住在镇北山坡上的小房子里，你去看看就知道他这次的结局了。”小白猫说完就一甩尾巴，作势要走。
　　“等等！”徐昊叫住了小猫，“你是谁？”
　　小猫回过头，眼中闪着绿光，“我只是一只猫，我的名字对你没有意义。而且，相比于知道我是谁，你最好还是好好想一想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徐昊突然浑身发冷，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恐惧。在寂静岭能泰然面对黑蛇虫海三角头的徐昊，此时拔腿就逃。他也不知道在逃避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继续和这只猫聊下去，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徐昊一直跑呀，跑呀，没过一会就跑出了镇子。可是他能逃到哪去呢？无论他跑到哪里，混乱的景象不时在脑海中浮现。他恍惚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说着令人悲伤的话语：
　　“阿昊，其实，有些事我必须要跟你说。其实，我从来都是……其实，我真的……不不不，其实，自从……”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真是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不，其实是我不配。）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所以，不要原谅我。）

　　狂奔了半宿，徐昊总算在镇北的一个山谷里睡着了。清晨醒来时，他头昏脑涨，两腿酸痛。艰难地站起身，他看见一栋简陋的小房子坐落在不远的山坡上，估计是小白猫说的缪卡的家。
　　房门前有两拨人正在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左边是两个披着黑色兜帽衫活像俩食死徒的不明人士，右边是一个红发俊朗青年带着十几个衣着光鲜却鼻青脸肿的士兵。一个粉衣少女站在两拨人中间，焦急地劝说着：“我都说了这是误会！佛徳嘉是请我过去举办婚礼的！他没伤害我，更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亚罗根你要是脑子还好使就收起武器！”
　　名唤亚罗根的年轻人气得涨红了脸，“菲儿，你好歹也是月神的祭司，怎么帮着那两个邪恶的巫师说话！他们不仅抓走你，刚刚还弄倒了高塔，把农田都糟蹋了，我身为寓言镇领主的长子绝不能坐视不管！”
　　左边一位“邪恶的巫师”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庞，不咸不淡地补充道：“那巫师塔很多年前就该塌了，你得感谢我一直努力用奥术维持——事实上如果你刚刚没有往死里砸墙，这会它还倒不了。不过你放心，该给的赔偿我会支付的。”
　　“你，你以为光赔钱就完事了吗！我告诉你，你还得……”
　　“你闹够了没！”
　　菲儿姑娘一声怒吼，红发青年马上就噤声了。
　　“以银月与真爱之神李比特之名，我，寓言镇银月教堂大祭司菲儿，宣布佛徳嘉与艾欧塔两人受银月神殿保护。然后，亚罗根，你现在只是领主的儿子，不是领主！所以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去找你父亲剥夺你的继承权，然后你就永远别想娶我了！”
　　亚罗根当场就哭了。
　　“你为了这俩巫师，不要我了……”
　　菲儿捂脸，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苦笑一声，踮脚搂着红发青年的脖子，轻声道：
　　“我没说不要你啊。不哭，听话，啊。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很高兴……下次我出门一定告诉你，好不好？不哭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我要吃棉花糖。”
　　“好，买给你。”菲儿略窘迫地对佛徳嘉笑了笑，“对不起，我现在有事，可能得稍晚些过来给你和缪卡主持婚礼。唉，如果你们能来神殿就好了……”
　　于是，两人无视了一帮佣兵的微妙表情，手挽手下了山坡。佣兵们想起雇主还没给薪水，也闹哄哄地追了过去。
　　一帮人走后，徐昊小心地上前问道：“今天凌晨我听见卫兵说神殿祭司被巫师掳走，领主之子带兵去讨伐……”
　　另一个巫师摘下兜帽，解释道：“祭司和领主之子已经回去过情人节了。巫师也从避世的高塔里出来找自己的爱人了。”
　　“老、老张！”
　　张秉真笑着走到徐昊身边，“这就是阿尔法。”
　　冷面巫师点了点头，“他很像缪卡。”
　　“……我们先看看缪卡在不在家吧。”
　　缪卡家的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整个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即是客厅，又是卧室、厨房。缪卡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做着美梦。
　　“缪卡，已经是早上了，别睡了，我们还得准备婚礼呢。”
　　缪卡一动不动。
　　“缪卡？”
　　巫师轻声呼唤，缪卡仍没有反应。
　　他轻轻抚摸了缪卡的脸颊，却发现少年已经没有了温度。
　　巫师就这么呆滞地坐在床边，一时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他嘴唇微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请节哀。”张秉真由衷地说道。其实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过了好一会，巫师用嘶哑的嗓音缓缓开口。
　　“猫先知说过，我们肯定无法走到一起，今日的结局我早有心理准备。不管怎样，谢谢你劝我离开高塔。如果我永远在塔里等着缪卡来见我，或许我连他最后一面见不到。给，这个袋子里有金币和我之前答应给你的黑夜徽记……现在，我想跟缪卡两个人待一会。”
　　张秉真拿上了巫师的袋子，和徐昊一起离开了小屋。

　　“原来缪卡是同性恋啊。这个地方允许同性恋结婚的？”
　　“嗯。大概。”
　　“等等，不对啊，要是同性恋能结婚的话，巫师干嘛要掳走月神祭司主持婚礼？果然是因为这一对是不能公开结婚的吧。”
　　“嗯。大概。”
　　“老张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啊。”
　　“昨晚没睡。”
　　“我昨晚也没睡好，我们到镇上开个房休息一下吧。”
　　“嗯，好……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