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无绝

　　姬月出关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妖界，未待攻下相柳，族中长老的传召已到了前线。虽然姬月已是一界之主，但毕竟羽翼未丰，凡事总要先过问长老，这次瞒天过海只怕少不了责罚。如今只能将相柳托付给姬毓他们，接到传召后姬月便马不停蹄赶回都城慕灵。

　　达了慕灵，姬月来不及休息便直赴长老堂，不出所料，族中长老早已严阵以待只等姬月出现，一脚才进前院，她便已感受到满庭肃杀之气，清冷剑气无丝毫留守直袭她面门，她忙敛了心神，体内气息沿着经脉飞速流转，周身光芒暴起抵挡住锋锐剑气，淡淡涟漪自交触处扩散开来摧折一路残花。

　　未待松一口气，又是一道剑气袭来，比之之前那道更为强盛乃至破空时都发出细微嗡鸣声，姬月亦不示弱，七彩光芒自体内暴涨而出，气势一时达到顶峰，她脚掌轻跺地面，身形便如利刃射出，直面迎上剑气，一路冲向前去势如破竹。

　　她人离堂门还有数丈远，急冲的身势却减缓，足尖点地身形便在半空转了圈，先里交锋带起的残花此时应着风势掀起，红衣在风里翩跹盛开，翻飞如只红蝶。

　　也是此刻，锃亮光芒闪过，一柄青锋剑直取她腹部，却正顺着她的转势被卷入袖袍，她玉手上凝出了璀璨白光，长剑颤动着发出凄厉锐响却最终被她一把握住。

　　姬月肃了面容，双手高举起青锋剑，沉步走向大开的堂门。

　　甫一入室，她便扑通跪下，缓缓放下手中剑，垂首顺眉行了肃礼，声音却铿锵有力：“小辈姬月，叩见众位长老。”

　　一时静寂无声，姬月依稀可闻自己的心跳。

　　半晌，终于有个苍老声音响起：“姬月，先起来说话。”

　　她听得出是苏摩长老的声音，心下略松了口气却并未起身。果不其然，又传来一道雄浑声音：“这话还未问，姬月，你可知所犯何罪？”

　　姬月略微思忖，沉声道：“姬月知错，我不该隐瞒众位长老私自行事，愿受一切责罚！”

　　“责罚？当初姬莫尘之死已让妖界颜面大失，而今自以为是欺瞒整个妖界，这让我们族还如何能在妖界立足？又有什么责罚能弥补这等损失？”

　　“归匀长老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姬月她虽说没能突破，可是却带回了冥夜玺。冥夜玺重要诸位都心知肚明吧？”

　　“呵，既然苏摩长老你提到这个，那我更要问了，冥夜玺落在魔界众所周知，又怎么到了你手里？魔界难道不会计较此事？计较起来我们又能应付的过去？现下冥夜玺可是个烫手山芋，还不是谁拿到谁便处在风口浪尖！”

　　姬月将头伏得更低，道：“在遗殿时，冥夜玺便是谁有那能力抢到便是谁的，难道出了遗殿这套就不管用么？既然它到了我们手里，难道还想我们吐出去不成？”

　　“姬月说的没错，这等宝器的确是能者拥之，”这是道缥缈迷蒙的声音，姬月却沁出了冷汗，而声音又继续道，“可是你哪来的能力守住它！”

　　“太上长老所言极是，妖界面对仙魔确实力量弱小。可是正是因为仙魔都不将妖界放在眼里，才更给了我们机会与之周旋！只要我们把握好时机，将仙魔两界推上对立面，便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姬月朗声说道，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早已冷汗涔涔。

　　“你以为渔翁多么好当？妖界在夹缝中求生这么多年都已属不易，你如今冒进之举，只怕给妖界带来沉重打击甚至于万劫不复。”

　　虽然太上长老仍是反对她，但语气却缓了许多，姬月听出转机心下松了口气：“姬月亦知妖界延续之不易，所以才剑走偏锋欲借冥夜玺一举改变这景象。姬月行事前考量了许久，希望众位长老给姬月一个机会……”

　　“给你机会？这事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若是稍有差池指不定就是一族人一个妖界给你陪葬！”

　　“归匀你也少说两句吧，事已至此除了相信姬月也别无他法。她这么多年治理妖界做的也算不错，或许真能带来转机呢。”说这话的是个艳美妇人，坐在太上长老右手边，归匀听了她话皱了皱眉却没再出声。

　　“这次姑且先听清心所言，姬月，这次你肩上担子比起往昔愈发的重了，你可要处处掂量好。”

　　“是！太上长老所言姬月都铭记于心。”

　　“先起来吧，将冥夜玺呈上来给诸位长老看看。”

　　姬月出了长老堂，远远便见到梧桐树下站着个粉衣身影。见她出来，粉衣少女便一路小跑到了她身边。

　　“妖后，你终于回来了。”姒锦自听到消息便赶至长老堂前等候，如今见到姬月心下大为欢喜，眼里都泛出泪光来，“还好你没什么事，长老们没难为你吧？”

　　“还不是老样子，也就是归匀长老比较麻烦罢了。”姬月笑道。

　　九尾狐一族主要分为三大宗，涂山氏，纯狐氏以及有苏氏，而所有宗族之中杰出之辈则有机会参与宗族考核，通过考核者将被赐予姬姓纳入皇族。姬月出自有苏氏一族，苏摩长老自然向着她，但是三宗中有苏氏实力最弱，又与纯狐氏向来不和，故而纯狐归匀长老常针对姬月，苏摩多少也顾之不及。至于堂上那美艳妇人乃是涂山氏的宗主，涂山氏位列三宗之首，姬月倒没想到她竟会为自己说话。而那太上长老姬玄，出自涂山氏，是昔日狐族族长，亦是上任妖主姬莫尘之父，修为停在八尾巅峰百余年，乃是狐族中实力最为接近九尾之人，虽然姬月名义上是妖后，实际在族中权威远比不上姬玄，不过姬玄近些年已鲜少过问妖界之事了。

　　姒锦半大不小的时候便跟在姬月身边伺候，怎么听不懂姬月意思，低低叹了口气，道：“妖后你这一路奔波，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不如先回寝宫歇息？”

　　“不了，”姬月话才出口，便见姒锦小脸皱成了一团，她好笑地揉揉她脸，道，“今儿太上长老召见我，其实主要还是传话予我，前些日子我还在车离，可这仙界的请帖早下到慕灵来了。”

　　“仙界？妖后要去仙界？”

　　“喏，说是为仙妖同修谊好设的宴，顺道为我接风洗尘。真是把人当傻子看，还不是设好了陷阱等我往里跳，准又是刀山火海的来接应我。”

　　姒锦听了，吓得小脸恻白恻白的，眼泪扑落落就往下掉：“那……那妖后你不去了成不成？我们，我们……”

　　姬月说出来只是故意下下她，没想到姒锦竟哭成这般模样，忙笑着安慰：“我同你开玩笑呢，他们也就想给我个下马威瞧瞧，我好歹也是一界之主，还真能被他们玩弄鼓掌中不成？”见姒锦缓了神色，她方又接道：“不过是来不及休息了，太上长老出的面，好说歹说把地点定在了冯翼遗址，时间却在十天后改不了了，我收拾收拾便得赶紧走了。”

　　姒锦便瞪着一双核桃眼望她，凄凄恻恻道：“妖后一定要早些平安回来，莫让姒锦又挂念您十数年。”

　　“得了，若我又消失个十数年，不说你，我还不得被那些长老给大卸八块了。莫提这些子了，先同我回遂央宫换件体面衣裳，别席上让仙界看了我们笑话。”

　　姒锦应了声好，便掺着姬月回了遂央宫，一路说着十年来都城的变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新鲜事。到了宫里，姬月挑了件镂金云纹大袖衣，惯常的红色，不过赶路并不方便还是先收在了空间里。又稍作了整理，便挑了匹飞马往冯翼遗址赶去。

　　数日的舟车劳顿，她倒怀念起昔日荀修带着她踏破空间而行的日子，那时候千万里也不过转瞬，哪至于如今这般仆仆风尘。可是妖魔终不能同语，想起来便令人愤愤。可恨荀修那厮当年不也就是只妖罢了，偏偏有这机缘入魔，自己苦苦修炼这么多年，却连九尾的门槛都摸不到。

　　这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底下妖界山川景色很快也到了冯翼遗址，竟还提前了一日多的时间。她在临近的城里暂且落了脚，整顿整顿一身疲乏。

　　第二天掐着时间进了冯翼遗址，却还是一个仙界的人未见到，她也不急不恼，寻了个长凳圆桌便施施然坐下，只手撑着下颚闭目休憩起来。

　　这五界之间都留有许多洪荒遗址，在这些遗址中不论你是哪一界的人实力都不会受到影响，而这些遗址也常有不同用处。比如格朗空旷死寂多用作战场，而冯翼则有片桃花林，终年繁花如锦，因而修葺一番也就被用来做会宴的地方了。

　　当下姬月就坐在十里桃林的中央，微微阖着眼，有风拂过吹落一树繁花时倒也真真如诗如画。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姬月方睁开眼来，她动了动因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僵硬的手臂，直起身脸上蕴出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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