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嫁到

　　孟青阳很快便明白孙亦柔为何说这些话了，她又未何因为小小的冲撞便如此害怕了。因为临安城的情况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

　　这几日，临安城大街小巷的百姓无不在谈论四皇子赵钰在南巡时所做的事情。惊马断腿之举、纵容下属强抢民脂民膏、暗中苟合贪官污吏等等传闻已成为临安城内各个茶馆饭馆的谈资。一些人怕惹祸上身，虽未指名道姓，表面上也都说是听书听来的故事，可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知道所说何人。

　　一开始只是暗地谈论，可时间长了，直到说的人多了，大家反而肆无忌惮起来。一时间，向来得民心的四皇子倒成了千夫所指之人。

　　有人责他恃宠而骄；有人斥他年少狂傲；有人说他有智无仁，终究是难当大任……

　　更有好事者结合日前赵钰回京所引起的死伤和动乱，更是将污水朝他身上泼了一盆又一盆。流言愈演愈烈，竟有人说若赵钰做了他们的未来皇帝，将来两国若有战事，赵国必输，那还不如现在去投奔卫国做卫国子民。虽然此人因言辞含叛国之意而定罪，可话语中，不免损了赵家皇室面子，更加乱了人心。

　　当然，也有不少忠于四皇子的人拼死捍卫他的名声。

　　可是，若是有人刻意为之，无论传闻是真是假，终是在临安城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毕竟三人成虎，堵的了一人之口却敌不了幽幽众口。

　　孟青阳自然不会相信外面的传闻，她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赵钰是什么样子的。当她把这些关于赵钰传闻用很简单易懂的方式说给赵康听，他也是直摇头道：“小钰不是坏人，康儿不信！”

　　孟青阳很肯定的点点头：“嗯，我也不信！”

　　外面人就算说的再怎么有鼻子有眼，可只要想起那日赵钰对赵康的情感，她便不会相信。

　　沈管家叹了一口气：“唉，小的也不信。四皇子对我们王爷多好啊！这些年就也就只有他雪中送炭，仍念兄弟情了。可光我们不信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临安城的百姓信不信、皇上信不信。不不不……最关键的还是要皇上不信传闻，毕竟四皇子也到了封王的年纪了，唉，可是现在临安城内的这些传闻不是给他添堵嘛。”

　　封王的年纪？

　　孟青阳想了一瞬，苦笑一声，道：“你错了，皇上是明君，定是会相信小钰。可最重要的不是皇上相不相信他，而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要选择怎么做。”

　　******

　　赵宫，宣议殿。

　　今日的朝堂似比往常更加肃穆。无论是龙椅之上的赵国公，还是龙椅之下的文武百官都是默不作声，似乎没有人敢打破这个异常尴尬的局面。

　　“如今临安城的局面，众爱卿觉得要如何做？”赵国公还是一如往常般摸了摸嘴角的胡须，波澜不惊的话语中猜不出任何情绪。

　　沉默，还是沉默。

　　毕竟没有几个人敢做第一个冒险的人。更何况这话也不好说，而所议之人是正处于朝堂上的赵钰。若求皇上定赵钰之罪，可一细想，却无状可拟、有功可奏，赵钰反倒有南巡尉民之劳，缴贪银扩国库之功；若请皇上嘉赵钰之功，可现如今临安城的轩然大波却是因他而起，要知道皇室的名声和面子牵扯不少；若是为赵钰喊冤，说是有人暗中操纵，可免不了含沙射影地得罪朝中党派。

　　所以怕事者什么都不说，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可历朝历代也不乏直言明谏之人。

　　大将军孙毅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皇上，臣以为此事不仅仅牵扯四皇子一人，现在传闻愈演愈烈怕是会有辱我赵国名声啊！”

　　孙毅语中尽是沉重无力之感。

　　“哎，大将军言重了！皇上，臣看来不过是一些无知小民的无妄之言，最重要的严惩那些说瞎话的民众。一段时间后自然淡尽，不足为虑。”向来碌碌无为的沈安嘻嘻哈哈地驳了孙毅的观点。

　　沈安是沈皇后的弟弟，他可不想孙毅把事给闹大了误了自己外甥的前程，毕竟误了赵钰的前程就是阻了沈家的官路。

　　孙毅只得无可奈何地对沈安摇摇头，哪有你这莽夫说得这么简单！民心最难稳的，也是最不可散的！更何况是在赵卫两国随时准备开战的时机，民心尤为重要！

　　见有人说话，大臣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各自所说的话也见出点端倪，耐人寻味。

　　有人含含糊糊地说虽无证可查传闻真假，但是风波却是因赵钰而起，恳请皇上给民众一个交代，言下之意便是惩治四皇子赵钰。此人说完之后，赵邑做了一番无奈的感慨，大有为赵钰这个皇弟抱不平之意，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表明，只是无可奈何地叹气。而赵然还是一贯的傲慢态度，大谈有错必惩的言论。

　　有大臣为赵钰鸣不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皇子有功不能赏，反因莫须有的传闻而受罚，不公平！

　　辩到激烈时，更有一忠于赵钰的臣子跪求皇上念赵钰之功，立四皇子为太子，以绝幽幽之口。

　　此言一出，众人心惊。赵邑党、赵然党立即群起而攻之，唯恐皇上有了意、点了头。

　　赵国公浅笑。

　　一场议事，朝中形势，竟一目了然，各党各派的归属再清楚不过……

　　许是见赵国公迟迟不表态，臣子们住了嘴，声音越来越低，朝堂再一次安静下来。

　　由一开始的无声到激烈的争吵再到现在的安静，今日的早朝可谓是别开生面啊。各人所怀揣的心思大不相同，也有人没料到情急之下反倒是露了意。

　　一片沉默之中，当事人终于出了声。

　　“父皇，儿臣以为什么都不要做。”赵钰一派淡然，好像所出之事与他无任何关系。他仅仅是在热闹时袖手旁观，热闹过后终于想起作一番总结陈词。

　　什么都不做？所有人愣了，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方才一番言论还有什么意义？

　　赵国公终于开口了，笑道：“说说理由。”

　　“临安城内谣言四起，所论之事已不仅仅牵涉到了儿臣。不管是有人刻意散播，或是无中生有，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父皇若要是因莫须有的谣言定儿臣的罪，民心若能定，儿臣也甘愿。可儿臣认为不然，此举更会使百姓受到流言误导，损我赵国的声名。可若是要像沈大人所说，惩戒谈论此事之人，幽幽众口岂能皆堵？成千上万之人岂能皆罚？此举更加不可为！”

　　沈安脸色忽地一青，暗骂这小子怎么是非不分，胳膊肘往外拐！

　　赵钰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事，一无所知的百姓没有错，他们仅仅是传播者，不过是人性使然。清者自清，儿臣也自认为无错。可刻意为之者我们不得而知，便无计可施，也无错可惩。父皇，南部巡查之事，儿臣愿不领任何功绩封号，也不受任何惩罚罪名。过段日子，谣言自灭，民心必定！儿臣相信，无为即有为！”

　　话落，殿内一片哑然，静若寒蝉。

　　究竟是无人能指出话中不妥之处，还是有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得而知……

　　赵国公眉眼间有淡淡的笑意，道：“就按你说的去办，什么都不做。退朝！”

　　******

　　一下朝，赵钰便匆匆赶到了养心殿。

　　“四皇子，您来了。皇上已经在里头候着了，赶快进去吧。”

　　赵钰点头，立即推门而入。

　　殿内，赵国公端正而坐，神情怡然的喝着茶。桌上摆着一盘未完成的棋，他抿一口茶，又看一会棋，似是有所思虑、举棋不定。

　　赵钰跪拜行礼，“父皇叫儿臣来可有事吩咐？”

　　赵国公朝他招了招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起来，到这边来坐。”

　　赵钰并未多礼，起身行至他身旁的座位坐下。

　　“你觉得朕下一步棋该如何走？”赵国公举起一枚白子，半悬空中，依旧盯着棋盘却不看赵钰一眼，只顾自说自话。

　　赵钰轻轻“嗯”了一声，也沉浸到黑白棋子的世界中去了。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只观棋局。

　　片刻，赵钰用食指轻指了汉玉棋盘的中心一处，示意赵国公将棋下至此处。

　　赵国公欣然而笑，手中的棋便落到了赵钰所指之处。

　　白子一落，棋局顿时一目了然，输赢即定。

　　“父皇，白子赢了。”

　　赵国公不禁笑出了声，很是满意，道：“钰儿，你现在比父皇聪明。”

　　“父皇自己和自己对弈，只不过是有身在此山中的困顿。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也并不是儿臣聪明，只是儿臣做为局外人看得更清楚些罢了。可是和自己对弈，既要守又要攻，既要有进路又要留退路，非心思缜密之人不可为，父皇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赵国公一边摸着棋子一边静静聆听，微笑道：“来，陪朕下几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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