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关瑶

　　其他的人日子过的算闲散，她还是那么忙碌，刑彪再也没有来她，本以为平静的生活，流言却四起，永安城里的人对他们倒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玉里探出头在厨房里看了看，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转回头问了问水雨石：“看见一九了吗？”

　　水雨石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去算账。

　　李承金从后面提溜着着玉里，放到门口，远处一九正拎着一大推东西摇摇晃晃的走着，身后跟着那不是…”

　　玉里从店里跑出去，迎着她走。

　　“大小通吃？”水雨石走过来：“看得出来奇门的人都很喜欢她……”

　　“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低下头看着她，完全不顾别人的想法：“她那一身的燕子飞，可是炉火纯青…”

　　“奇门中的人,哪个不是身怀绝技，倒也正常吧…”

　　“可是她在故意瞒着…这就不正常了…”

　　“瞒着…？”

　　“这两日，我总是早上见她朝皇城去了…”

　　她笑了笑：“八成是去买菜了，那边不是有个菜市，早上我听到裳云翊刁难她，说想吃炸藕盒和茄盒。”

　　“奇门来了是十一个人，我看她每次都做十多个菜三四汤，算得上很庞大的队伍了，她挺辛苦的。”

　　“她做的饭很好吃，菜色很像宫里的，但又不同。”

　　“王府里的吗？”

　　“有些像，看不出是那一家的，她只吃青菜。”

　　“怪不得那么瘦。”

　　“她与女阎王的交易，我总觉得有些太蹊跷……”

　　“她不急，你急什么，这里又算错了吧？”他指了指她手中的账簿，点出两三个错误。

　　她倒也坦然：“你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可你一直都很有才，怎么错这么多？”他低下头浮在她的耳边，笑意连连：“心里有事？”

　　她笑了笑：“总觉得一九像她……”

　　**

　　俊俏的男子，长发扬着几丝，半眯着眼看到街上而来的女子的时候，眼角不自觉变得弯弯，看得窗下的人也觉得暖意浓浓。楼下的人群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笑着，只觉得只要安静的看着他，就仿佛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低着眉眼，有些事，他不懂，也想不清。

　　听到了她上楼的声音，仿佛在赶着什么事，却到了屋门口站住了几秒，推门的而进的女人，心平气和，好像只是从隔壁而来一样。

　　他从窗边撤到屋中，由着她半跪着替他抚平压皱衣角：“这几日刑彪的事算过去了吧……”

　　“没事了。”

　　“你倒是去的快？怎么一身酒气？”他吸了吸，那种劣质的烧刀子连酒味都这样浓烈。

　　“菜场的屠夫非要请我喝了一杯。”她替他披上春袍，翻过身子帮他系好缎带。

　　“你走到哪里，都那么受欢迎……”

　　“……”

　　“我忘记问你，最重要的那句告诉我就好，怎么让他一下高兴起来了？”

　　他低着头，几乎就要贴上她平整的额头，气势压下来，让她不自在，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懂了，怎么那么在乎她！

　　别过头去，她佯装整理着桌上的手巾，他在身后强韧着笑意，好言哄劝：“其余的我都不要听，最关键的那句就好…”

　　“我对他说‘我从未说过不喜欢你…’”

　　此话一出，裳云翊的脸色都变了，反手抓着她细的如筷般的手，她的骨细而均匀，有些异常的短小：“从未说过，那就是喜欢？”

　　她抬着头，带着一丝倔强，缩过手，裳云翊退了几步，用生气掩饰自己的惊讶，看似恼怒的气坐在凳上，不再理她。

　　她在一边叠不好手巾，拆了几次叠了几次：“今日不出门？”

　　“不去！！”

　　“九姑娘！”窗外传来超大的叫声，震得食为天都一颤。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水雨石，你管不管！！”夏莱在三楼吼着：“哎呀，我的食为天都要震塌了！！”

　　“九姑娘！！”“一九姑娘！！！”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想走到窗前，却被他一把拉住。

　　“可是不去……”她的声音无比的温柔，莫名得让他安心：“这店就要被他吼塌了……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她站在窗前，刑彪在楼下，虽然梳洗过了，依旧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刑彪看见了她，她安静的站在窗前，春风吹过，飘来散落的粉桃叶。

　　“一九姑娘！！！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

　　楼下的人群在起哄，她站在窗前，花从眼前飞过，卷卷的长发应在正午时分的阳关下，染的她的笑也有了七彩的颜色。

　　刑彪还在喊着，一声一声的喜欢你，就算夹杂在人群的欢呼中，也格外的明显。

　　裳云翊站在她背后，无法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她站在阳光下，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甚至在昨天他还在低头亲吻着这个有些冰冷的女人，可今天，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他感受不到她的脉搏，她的心跳也没有，一个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那就是一个死人，可死人怎么能动，死人怎么日夜守在他的身边。

　　窗外的人群越聚越多，刑彪还在喊：“一九姑娘，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她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起。

　　宋雁东来了，把吵闹的刑彪带走了，她还站在光里，眼里深意慢慢溢满，眉头释然的落着，转过头一如往昔般。

　　她在笑，仿佛对这样的告白，只觉得可笑一样。

　　爱恋这种东西，果然虚假的很啊……

　　“我有种错觉…”水雨石看了看空落的窗户：“多年前，是不是她也站在那里……”他转过身看着李承金。

　　“她是站在那里，而风昼太子在楼下，也是说着这样的话。”

　　“那时站在楼上的人是尹子夕，而现在是一九，她们不是一个人…”

　　“可她真的很像她，这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那么相像……即便是改了容貌，即便是改了身份！”

　　“就算是，又能怎么样？” 李承金拉过他，低头亲吻在他的脸颊：“什么时候，你能恢复成女儿身呢？”

　　“我在等呢，可她说过，我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昭阳公主，是已经死的了人，你只是水雨石！”

　　“水雨石，什么时候可以雨过天晴，水落石出……”

　　“当年若是不是我爱上你，你这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会沦落到此……”

　　“以前的事，不用再提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愿，可若不是她，我怎么会那么顺利的逃出那座死城，若不是她高瞻远瞩，我怕早已死在风霖手下了，可惜……”

　　“若是有机会，一定是要报答她的…”

　　“人都死了，怎么报答？”

　　“她没有死，城门上的尸骨不是她的，只是像她…”

　　“那也不会是裳云翊身边的一九，她生来高傲，从不肯低头的,更不要说当个下人…”

　　“人是会变的，裳云翊总觉得像什么人，却又想不起来……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

　　“不论怎么变，第一，骨骼是不会变的，第二，性情是不会变的，只是像她而已，明白了吗？不要再去做无谓的猜测了，好好的过咱们的日子就好，若不是为了这样，她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把咱们放在夏莱的身边，女阎王虽然刁蛮任性，到也是她身边的近人，信任总是没问题。”

　　“她这一生从未过得舒心过，十岁封王，日日在刀尖上走，提心吊胆的不说，防着里面警惕着外面，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还被害的那么惨，有一天要是让我遇到，我一定千刀万剐了那个林长昀……”

　　“怕就怕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行宫的人也被霖帝肃清了，恐怕再也没有知道真相的人了。”

　　李承金抬眼望着那空落的窗，想起那有深意的眼神，心中那份真实的记忆始终没有告诉她，她的记忆是他消除的，关于她的秘密还是让他一人承担吧。

　　他却没有看到，一边的水雨石眼底掩饰住了震惊。

　　她知道裳云翊像谁了，她一直忘了一个人，眼前的裳云翊，不正是当年的林长昀，是几乎一样的人啊，连那寂寞的眼神都一样。
　　**

　　夜沉的安静，她执着风灯，转过小巷。

　　巷口的高大男人难得除去了玩闹，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身如玉树般直挺。

　　她举了举手中的风灯，光映着男人的的脸，灰暗掩住了她嘴角扬着一丝寒意：“刑镖头，哦，不对，即墨将军……”

　　他跟着笑了起来，手背在身后：“一九，哦，不对，尹辅王……真是好久都没有用这样的身份见面了……两年前，你还是那西郊的腐尸，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也对。”她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身前：“五年前，你还是边疆的战奴，怨天不醒，怨世不能……”

　　他冷笑了几声：“怎么，不满意我对你的爱慕？想来我也是没有办法！”

　　“怕我不履行诺言？”

　　“谁都知道，南阳王的思谋岂是一般人能比，记性却不太好，我只是怕你忘了……你不想要这天下？肯转送给我？”

　　她不慌不忙转过身：“当年的话我记得，也不会忘记……”

　　他笑了：“那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她低了头，眼底杀意淡淡收回：“若你能替我办成三件事，我天下以赠，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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