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

　　小春站着不动，婉转的说道：“少爷，出了青石镇就是徐州府。”
　　“那又如何？”
　　“那个。。。徐州府东面，不是殿梁县嘛。”
　　“那又如何？”同样的话，不过语气更重。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小春索性说道：“少爷，就回去一趟吧，夫人说这次非叫我把你带回去不可。”
　　习子然皱眉，冷笑道：“她就不怕我把那东西给打死了。”
　　小春突然一拍额头，“啊，少爷，我没告诉过你么，老爷。。不，是那厮，那厮已经死了。”
　　习子然一愣，“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上次，夫人来信，你说叫我随便回了点就行了那次，”小春抓了抓头发，“后来穆少爷发病，大家一忙活，就给忘了。”
　　想了想，的确有那么回事，端起快冷掉的茶水，“怎么死的？”
　　“噎死的。”
　　“噗。。。”
　　小春甩了甩身上被泼到的茶水，埋怨的眼神看着习子然，“夫人来信就是这么说的。”
　　“就这么死，便宜他了，都近半年了，没听你说起。”
　　“唉，每次我一提起夫人来信，少爷你不是都打断么，我上次还想和你说的呢，可你不听呀。”小春无奈，这又怪他不说了。

　　木楼梯踩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甄白回来，对习子然说道：“都准备好了，我让小二直接送去马车上。”
　　“好，”习子然站起来，抽出腰间的折扇，在手上旋转的把玩了一圈，用扇柄敲了敲小春的头，“本少爷有点兴趣了，走，回家看看。”
　　甄白有点茫然的看着两个人打哑谜，习子然一笑，道：“小白痴，我们的路可能要绕个弯了。”

　　殿梁县外，城郊一处府邸，占地百里，方圆可见之所，俱为其产业。正值春日，满堂红杏，娇然绽放，青叶一树飒飒欢，流风轻卷花枝颤，漫天便是纯色的花瓣。偶有鸟儿停歇枝头，叽叽喳喳倒似午后闲聊。
　　忽而，远处传来叮叮当当不规则的音律伴随着马蹄踏碎一帷安宁，惊起屋宇暂停的鸟儿，振翅高飞。

　　漆红大门边，两个小厮伸长脖子仰望，待看见尘土飞扬中的马车，欣然之情跃至脸上，喜呵道：“少爷回来了，快去通传夫人。”早于几天前，就已收到小春的飞鸽传书，说是这几日少爷便可归家，所以夫人就让人轮流守在门口。

　　马车上，甄白手捻一朵落在指尖的杏花，看这场纷纷扬扬下个不止的杏花雨，赞道：“好美。”繁华乱落，疏风朗朗，这般春日美景，真叫人如斯如醉。
　　习子然勾唇淡笑，道：“人都死了，留着这些俗物有什么用，不如断的干净，免得徒增烦扰。”笑不及眼底，语气淡漠。

　　不知为何，甄白总觉得此刻的习子然有些伤怀，伸手扯了扯习子然的衣袖，清澈无波的黑眸看向他，带着无言的安慰。
　　习子然伸手揉乱甄白额前碎发，笑道：“我不可怜，不用安慰我，可怜的是忘不掉过去的人。”比如，他娘。

　　习子然指向那一片围着房宅的红杏林，道：“我娘的名字带着杏字，她又喜穿红衣，我爹就在房子周围种满红色杏树，每年花开时，两人绕着开满花瓣的红杏树漫步，也会拾起花瓣酿制杏花酒，埋在最大的树下，带来年开春，挖出来共饮。”

　　甄白歪头想象那个场景，一个娇俏的美丽姑娘手挽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笑语盈盈，红纱曼娆，那个场面一定很美，很温馨。

　　“不过，我爹是个短命鬼，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后来我娘沉迷在过去的回忆里，直到有一个长的很像我爹的男人出现，”说这些时，习子然的嘴边带着不屑的讥笑，似乎对他的爹娘丝毫没有感情。

　　但是，甄白从他眼中寻到了寂寥和缅怀，不知觉的，伸出手握住习子然的大掌，希望给他一点温暖，恬淡的笑容使得黝黑的双眸明亮而柔和，轻声道：“你娘很爱你爹。”

　　把手搁在窗口，眼睛看向越来越近的府邸，声音有些飘渺，“现在那个男人也死了，她还能在梦里活多久，”摇头自笑，转头，看着甄白，道：“小白痴，你要记住，以后见到女人要躲着点，特别是疯狂的女人。”

　　甄白很郑重的点头，对这一点丝毫不怀疑，他们家那个第一美人就是非常非常的可怕。
　　见他那副神情，习子然乐了，正好小春在外面喜滋滋的唤道：“少爷，到了。”

　　小春先跳下马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来的感觉真不错啊。守在门口的小厮也跑过来，高兴的叫道，“小春。”
　　小春上上下下打量了旧人，很豪气的一掌拍在那人肩上，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扯，“亲爱的小黄黄，有没有想我啊，我这么久回来一趟，留没留好吃的给我。”
　　被唤小黄的年轻人乐呵呵的道：“路上累不累，少爷呢？”

　　习子然伸手撩起马车帘，却不是下来，而是又往里头看，不知道和谁说话，接着就看到他拉着一个戴着面巾的身材娇小的人出来。
　　小黄一双三角眼瞟来瞟去，莫非是少爷带着情人回来了，这可不大妙，夫人那里怎么交代。心思转来转去，手上也不闲着，接过小春从马车上丢下来的包袱，笑嘻嘻的上前道：“少爷路上辛苦了。”

　　让小春将溜达的飞雪拉去交给习府的其他仆役，习子然牵着甄白往大门走，问道：“夫人在家吗？”
　　“在的，在的，小的已经叫人去通传，少爷，您这几年没回家，夫人可念的紧啊，您都不知道她有多想你。”
　　习子然笑了笑，道：“那边诸多事情缠身，抽不得空，夫人身体还好吧。”

　　小黄躬身陪在身边，听了这句问话，回答道：“不大好，半年前老爷。。。额。。。”见习子然脸色不善，打了个结巴，混过去，才接着道：“。。。突然去了后，夫人的精神就时好时坏，不过今天见到少爷，夫人一定很高兴，说不定心情一好，什么病都没了。”
　　眼睛骨碌碌一转，又试探的问道：“少爷，这位是您请来的朋友么，要不要安排一下他（她？）的住处？”

　　习子然摆手，道：“不用了，他跟着我住在秋籁轩就行了。”
　　三人踏上台阶，小黄了然的一笑， “是的，少爷。”呀，还真的是少爷带回来的情人。

　　“然儿。。。”随着一声轻唤，习子然和甄白同时抬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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