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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官方联合声明如同一块被投入沸水中的坚冰,瞬间的冷峻虽暂时压制了舆论的沸腾表面,但水面下嘶嘶作响的蒸汽与暗涌的涡流却从未停止翻腾。这份声明以斩钉截铁的措辞和清晰明确的事件定性,反复强调了“专业合作”与“相互尊重”的核心原则,更附有律师事务所凌厉的法律追责警告,昭示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立场。GD团队所展现出的强势防御姿态,犹如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高墙,在短期内有效地阻挡了最汹涌恶意的揣测和最尖锐的人身攻击。
然而,绯闻的残余影响远比所有人预想的更为绵长与顽固。它不再是最初爆炸性的冲击波,而是转化成一种粘稠且无形的介质,悄然渗透进林曦工作和生活的每一个微小缝隙,无声无息地改变着她的日常生态。网络上的热议并未真正消散,只是从公开的广场转移至更隐蔽的角落。忠诚的CP粉们手持“八倍镜”,对那几张高糊的路透照片进行逐帧解码,从权志龙看似随意的“搀扶力度”中分析出“深藏不露的保护欲”,又从林曦被捕捉到的“疲惫侧脸”里解读出“惹人怜爱的脆弱感”,进而脑补出一整部关于顶流巨星与天才女演员之间隐秘而浪漫的“地下情缘”,在自我构建的叙事中沉醉不已。与此同时,极端粉丝则转而采用更为隐蔽和软性的方式持续表达不满,各类质疑林曦专业资历、唱衰双方合作舞台前景的“分析帖”和“讨论帖”仍在各个社区悄然滋生,持之以恒地释放着负面能量。媒体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千方百计地试图从任何可能与二人相关的蛛丝马迹,一个点赞、一条模糊的行程动态、甚至是一个无关友人的社交动态,中挖掘出所谓的“惊天实锤”。
这种无孔不入、无所不在的过度关注,让林曦第一次如此真切而深刻地体会到,顶级的流量所带来的庞大声量究竟是一把何等锋利的双刃剑。她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所有公开行为:出行路线变得高度随机且严格保密,在公开场合几乎从不拿出手机,面对任何媒体或旁人的试探性提问,她都会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般快速分析每字每句背后的潜在意图。
《脱口秀大战》决赛前的最后一次大型媒体群访,成为绯闻风波后她的首次正式公开亮相。现场,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几乎要越过安全距离怼到她的脸上,每一个抛出的问题都看似常规,实则绵里藏针,陷阱密布。
“Aurora小姐,请问你如何评价与G-Dragon前辈这次的合作体验?”,这是标准开局,却暗藏着将她推向对比和评价的陷阱。
“林曦小姐,对于近期网络上的诸多不实传闻,你会感到困扰或压力吗?”,这一问题则直接戳向最敏感的神经。
“我们注意到有粉丝认为你们在舞台上的互动非常默契,甚至似乎超越了普通的工作关系,对此你怎么看?”,这几乎已是赤裸裸的诱导,试图逼迫她做出具有话题性的表态。
林曦身着节目组精心准备的得体裙装,脸上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唯有微微潮湿的手心泄露了内心的紧张。她与经纪人莎拉和朴先生进行了反复的应对演练,此刻她的思维正以最高速度运转,每一个措辞都谨慎得犹如在布满地雷的危险区域进行排雷作业。
“GD前辈是一位非常专业、且极具创造力和启发性的艺术家,能与他合作是我莫大的荣幸。整个排练过程让我受益匪浅,学到了非常多。”,姿态谦逊,聚焦专业,是绝对安全的官方回答。
“清者自清。我相信观众和粉丝们的关注点很快都会重新回到我们共同呈现的作品本身。”,以模糊的普世价值观应对,巧妙避开了直接否认或承认的陷阱。
“我们之间的默契完全来源于对舞台艺术的共同追求以及台下反复的、认真的准备工作。我非常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和成长机会。”,将话题拔高至艺术追求和专业精神层面,彻底回避了私人领域的任何探讨。
她的回答堪称滴水不漏,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现场记者们因没有挖到预期中爆点新闻而产生的淡淡失望。那种被无数目光寸寸审视、被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和曲解的压力,让她在整个采访过程中脊背都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直到流程结束,退回后台的休息间,她才允许自己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提着的气,感觉像是刚刚打完一场身心俱疲的硬仗。
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与这场武装到牙齿的媒体交锋相比,真正的“风暴眼”中心,演唱会的排练现场,气氛反而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近乎诡异的平静氛围。当再次见面的时候,权志龙的表现自然得仿佛之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从未存在过。他一如既往地专注、严格,对舞台上的每一个微小细节都近乎苛刻,发出的指令清晰而直接,完全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寒暄,更没有丝毫刻意的安慰。唯一能让人隐约察觉的细微变化是,金室长和身边的其他助理都更加注意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排练间隙中那些轻松随意的闲聊几乎彻底消失,整个环境被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高度高效的“避嫌”气氛所笼罩。
这种刻意维持的“正常状态”,反而令林曦更清楚地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无形却坚固的界限。她努力扮演好“敬业后辈”的角色,比以往更加拼命地投入到日常训练中,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和全部精力毫无保留地倾注在对舞台表演的反复打磨上,仿佛只有那片被聚光灯照亮的方寸之地,才是唯一真实且能够信赖的归宿。
一次联合排练的中途休息时间,林曦独自坐在角落安静地喝水,权志龙就在不远处与乐队认真沟通某个节拍的细节问题。空气中只偶尔飘荡着乐器调试时传来的零星音符和人们压抑的低语。李智恩悄悄凑到林曦身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轻轻说道:“欧尼,GD前辈看起来……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这也太淡定了吧?”
林曦望向那个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的背影,低声回应了一个“嗯”。是啊,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长期处于显微镜下的生活,眼前这点风浪,对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杂音。这种清醒的认知,让她心中那点因为他之前短信中的肯定而泛起的微小波澜,也渐渐平息下来。他们本就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只是因为艺术才短暂交集;等演出全部结束,自然就会回归各自原本的轨道。这样也好,她默默想道。
然而,就在她努力调整心态,试图将两人的关系彻底锚定在“纯粹工作伙伴”这一层面时,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插曲,却像一颗悄然投入心湖的石子,再次漾开了一圈圈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那是在一次针对演唱会串场VCR的配音录制过程中。其中有一段需要林曦用韩语流利地念出几句充满哲理的旁白,里面恰巧包含了几个发音相当复杂、容易出错的词汇。她反复尝试了好几次,却始终觉得效果差了点意思,不是语调过于平淡缺乏层次,就是情绪渲染不够到位。
负责录音的音响师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时间。一直坐在控制台后方安静聆听的权志龙,此时忽然摘下耳机,稳步走了过来。
“这个地方,”他随手拿起林曦放在桌上的稿子,用笔在某个词下面轻轻划了一条线。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靠近时能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清冽的木质调香气,“发音的时候,舌尖再稍微往上抵一点,同时把气息沉下去。不要像是在‘念’,而要仿佛……正在低声分享一个秘密那样。”
他的声音并不高,依旧带着工作状态下特有的冷静与清晰,但讲解得异常耐心,甚至还微微侧过头,亲自为她示范了一遍那个词的正确发音方式以及微妙的语感把握。
那一刻,他站得离她很近。林曦能清晰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神情中毫无杂质的专注。没有暧昧,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只透出一种纯粹的专业态度,以及一种难以具体言喻的、宛如导师般的引导力量。恰恰是这种不经意间超越最低工作需求的细致指点,比任何刻意的安慰或疏远,都更直接、更深刻地触动了她。
“谢谢前辈,我明白了。”林曦迅速收敛心神,认真按照他的提示重新尝试。这一次,感觉果然对了。录音的过程异常顺利,每一个音节、每一段节奏都恰到好处地贴合了预想中的效果,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期。权志龙听完最后的回放,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不错”,便转身回到控制台前继续忙碌。他刚才那短暂的靠近和细致的指导,仿佛只是工作中一个极其自然的小插曲,干净利落,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色彩,纯粹是出于对舞台效果的极致追求。
但林曦的心却未能如表面那般平静。那个短暂而专业的互动,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久久难以散去。她忽然想起莎拉之前那句半开玩笑的话:“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此刻,她似乎真正明白了那种“不一样”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或许并非许多人所猜测的暧昧或者心动,而是一个顶尖创作者在遇到具有潜力的人时,所自然流露出的专注与期待。是一种对才华的敏锐识别,一种希望将对方光芒激发到极致的本能。这种注视,同样炽烈、同样珍贵,但它扎根于专业上的共鸣,而非私人情感的纠葛。
想到这里,林曦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她不再被网络上的流言蜚语所困扰,也不再费力去琢磨两人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张力到底属于哪一种。她重新确认了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全力以赴,迎接接下来的两个重要舞台,将最好的表演呈现给所有观众。
《脱口秀大战》决赛录制的前一晚,林曦接到了莎拉从纽约打来的越洋电话。除了照例的鼓励与支持,莎拉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她说:“Aurora,不管明天最终的结果如何,你已经赢了。你在这边引起的反响远超预期,好几个好莱坞制片人都在向我打听你。但是……”她稍作停顿,语气转为郑重,“记住,不管别人给你贴上什么标签,‘脱口秀黑马’、‘时尚新宠’还是谁的‘绯闻女友’,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自己清楚你是谁、你要走向哪里。”
“我知道的,莎拉,”林曦望着窗外首尔璀璨的夜景,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沉稳与坚定,“我是Aurora Lin,一个讲笑话的人。明天,我也只是要去讲好最后一个段子。”
挂断电话后,林曦最后一遍审阅决赛的稿子,确认每一个包袱、每一个停顿都已烂熟于心。然后,像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她点开了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存着几条他们之间简短却关键的信息记录,每一次都在她最需要方向时给予她清晰的指引。
最终,她轻轻敲下一行字,按下了发送键。没有暧昧、没有试探,甚至超脱了普通的寒暄,只是一句极其简洁而郑重的知会:
“明天决赛。然后,舞台见。”
这一次,她没有等待回复。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无论他是否回应,他们都将在下一场演出中相遇,在万千目光注视的舞台上,用专业的态度和出色的表演,向所有人交出答案。而“我们只是朋友”这句话,不再需要言语的解释,它会透过他们的每一个互动、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台词,清清楚楚地被所有人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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