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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莫然,你确定好和我一起去北京吗?”某个闲暇,那个叫余晖的白面书生,焦急等待
他的回应,她抿着唇角,厮咬着它,缓缓应口道:“不知道,我哥哥,他还没回来呢!”
“那你哥哥不回来,你就不能去了吗?这可是决定你一生的大事,可不能再半点疏忽。”
他生性不悦起来,急怒的提醒着她,她默自低头不语。
这些日子,为那些事情,她老上火啦!哥哥会及时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她也吃不准,她一时又想起,哥哥临走时留给她的那些话语,似乎隐隐暗示着什么……。
哥哥有相好的了,背着她的老父亲,怕是逆水行舟,生米做成熟饭也不一定,这是某个转身时候,哥哥隐晦告诉她这个倚重小妹的,一个草原女子和他在一起,她真的难以想象,向来直爽懂事的哥哥怎么就这么不堪,和一个与自己极不相衬的牧区姑娘情深似笃的好上了,难道只是因为那里太过荒凉、寂寞,以至于精神空虚,急寻个伴吗?还是因为所谓的爱情吗?她不能平心尽味索及这些突发而至的事情,似乎父亲至今还蒙在鼓里,她不敢将实情告诉他,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些,那他可能真的受不了,那他多日多年来的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她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番情形,真的不能告诉他……还是等哥哥回来再说吧!只是个时间问题,沉晌半天,她悠悠吐了一口气。
“那好吧,明天我就报名去。”
“这就对了嘛,我们肯定会在一起的……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故宫、天安门,然后……”不得尽说,他爽意的大声笑着,见着他如此的兴奋不已,她一时却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是觉得心里绕不过的不是那么踏实,一天见不到哥哥回来,她心里就没太多底气,甚而发慌,父亲不知疲倦的终日操持那些,近乎又苍老了许多,时不时的哮喘病就会发作,还是病倒了,只是因为他,盼他早早回来,而久治不愈,她横下心来……最终还是亏心放弃了,告诉他实情,她决定还是写信催催哥哥,要他早点回来,哪怕回来再回去,她很希望,哥哥的回来,能明示她,该何处何从,即便有那么一线机会可以到北京去,那也是需要一笔不小费用的。没有哥哥的应允和扶持,她是很难脱身,办得到的,现在哥哥可是这个家庭唯一的支柱,哥哥的好坏牵系着全家人的幸福和命运,这是而今不得不正视的现实,哥哥再次回信了,说他很忙,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让她安心的学习,在他没回来的这段日子里,尽心尽力的照顾好他,他们的父亲,一来二去,她有些恨那个女人了,是她拴住了哥哥,拖住了他,要不是她,哥哥纵使不能早日回来,但至少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筹划未来,如若不能和他去北京,那将意味着什么,她清楚的,尤其近来,于晖总是不遮人眼的时不时出现在左邻右舍的眼眸里,显而易见,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明白,那种深层意味和心思。
“于晖,于晖,你个可恶的家伙,是你,都怪你,是你,你们避迴我不得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闷透了,……我恨你,我恨你们……”她时不时的也稀里糊涂的跟他们跟自己较劲,于晖的家境不错,是个双职工家庭,父母又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对于她与余晖的交往,并不持否定意见,但也并非那么认可,她毕竟只是普通工人家庭的子女,家况虽不至于那般清贫,却也没什么可与之相匹配的资本。门当户对,严格来讲,始终是横直在她们面前不可忽视不见的门槛。她能有什么,只能以优异成绩,别无旁路,她对自己的前途感到很悲观,失望,不再是以往哪个时候乐观向上,一片光明,只是因为这年前年后大抵不多又不长的功夫与光景,门不当,户不对,这个冷僻、生厌的字眼,几自在她心底翻江倒海起来,似乎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已完全淹没和抵销了于晖带给她的那些冲动的快乐和激情。
自从哥哥来信,明白无误的告诉她,他已决定娶草原那个女人啦!她似乎就少了往日应有的多少憧憬,多了一些静寂着的惆怅。
“莫然,看你这些日子闷闷不乐的,怎么啦?不舒服吗?”于晖细心觉味着问着,也是漫过她那层层裹着不快的面庞,心有不安的再次打量着她。
“也……没什么。”睹见他关切的问,她随即打断了思绪,将头脸移向一边,眼里辍动着不明就理的光闪忧郁。
“莫然,这可不像你原来的样子,就是因为明年即将的高考吗,舍不得这里,是吗?”他正视着他,没有给她留有什么余地的追问着。
“不是,都不是,我就是想……”顾虑重重,她真不想和盘托出她心中的焦虑困惑,那样似乎也于事无补,更或是伤了她浅里透外的自尊心,寂寂无聊之中,她坐在公园一处隐蔽的长廊上,抚着不自垂在身边的那一缕细枝,轻意扯下一片枝叶来,漫不经心的赏味着它,尘土模糊了它的经络,显得是那么的脏兮、破败,不堪入目……晃动着,抖落着,浅浅绿意才显露出来。
“想什么呢?是在想我吗?”他不加掩饰,打趣的问,又不近含着那般天真。
“想你……怎么认为都好啦!”她不置可否,即是不能坦露心迹,也不能以缄默不语来敷衍他,纵然目前她们之间的关系确非昔日那种朋友、同学可以相谓,摆明了是那种一捅即破,不言而喻的特殊关系,但却远未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你承认是在想我喽,没关系的,我们迟早会在一起的,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里!”他满天真、稚气的表白着自己,她不惟心底有了一丝隐含着的触动,一时欣喜着,外露着,没了那般惆怅,进而满眼,满脸全是绽放开来的暖意,爽兴自然的抿嘴笑着。
“这就对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整日愁眉苦脸的,未老先衰吗?可要担心将来没人要的哇!”他喜庆不无逗趣的说着,身子又向她这边贴近了过来,一只手已是搭住了她的手畔。
“我就这样,爱要不要……懒得理你。不过话又说过来,我可没强迫你呀!你可也要想好了!”她娇嗔含怨的应语着,言语之中自是有着那么一份细重。
“只要你不介意,我是可以强迫的呀!”他悠地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轻气的撩拨着她有见松散凌乱的鬓发,徐徐的用嘴唇来滑动着,似是春风吹拂在面上,好暖、好痒,虽未有实质介入,但他轻喘流动的阳刚气息,已是令她面颊潮红,心跳得厉害……她有意想避开这来不及多想的感觉,也有心回过脸去看他……转瞬回眸的刹那间,他的面颊平铺直叙的贴附着,轻轻柔柔的,鲜同一抹清风滑过水面,不经意的两瓣唇擦肩而过,那似沾未沾,似露未露的一悸犹存的感觉顿时在心底荡漾开来,她顾盼生惜的睁大眼睛望着他,他非但没有窘涩,而是迎合着她那潭秋水,垂下眼帘,珍视着她,就这样,不知觉味,不识风趣的相互望着,眨眼间,已自贴合的两张脸,两片唇翁,触碰着,不自含在了一起,拥动反复着,少了挣扎的体味,尽是不休的缠绵与索味……。
“你还想我吗?”她喃喃自语道。
“不想……你定下来了吗?”他再次逡巡着她那圆润,湿滑的脸亲昵着说。
“亏你这时还想得出,定什么?”
“定什么?一吻定终身呗!”他大言不惭的朗声说道。
“你真坏,点尽人家便宜,还想……”她瞬时拥紧了他,栖伏在他柔软的肩膀上,满面绯红的瞧望着他。“你真的喜欢我吗,真的希望,愿意咱们在一起吗?”她不免有些混沌起来,放下熠熠生辉的眼帘,梦吟般的喃喃自语着。
“那是自然,你不相信,我可是一诺千金的。”他喏喏的转头,又将唇瓣凑了过去,是那般欣慰有余、满足,可她霎时像是从梦中醒来,刻意避开了他那道诱人又恼人的气息,臂弯也不自由衷松弛着坠了下来。
“算啦!不想那么多啦,我该回去啦!”她猝然起身,僵直,面无表情的脱离了他的亲近与怀抱。
“你还没答应我呢!”他恋恋不舍的回味着,已是见着她焦急的身影逃离了他的自可掌控的地角。
“不可以,是吗?”他跺着脚,站在那儿发问,她也不知该怎么回复他,似乎这也正是她想要的那个答案,含默的眼神,期茫的身影已不能代表什么……
在老父亲病得厉害的那段日子里,她就不能像往常一样住在学校里,她紧张忙碌的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她感觉很是疲惫,不堪就状,每天早晨起来,开火做饭,整理家务,见着他把药吃了,没大事,她才起身稳妥的赶至那火花路道口,等街那辆已经过时了的不成气候的公共汽车,这里到学校哦只此一站车,她必须早早的敢到那里,等候在那里,否则错过了这只此一辆的末班车,她就只能步行过去,或是返回家里骑行车代步,那是很费周折的一件事,她不喜欢那样,不喜欢挤公共汽车,更不愿骑车过去,除了中午不得回来,早出晚归,就成了她的惯性常态。
穿梭在往来的人流中,她的心情很是沉重复杂,她一时觉得这错拥不及的来来往往,恐怕就是不久的将来,将来要习惯过的生活,像众多人一样,忙忙碌碌的上下班,东拉西扯的四处奔波,即便他已是十八九岁的成年大姑娘啦!可她却有些畏惧时光的匆匆流逝,渴望从涌动的人流当中,快步跨进熟悉的校园里,她更是彷徨不定,担心,一旦从清净的校园里,再次融入相拥的人际里,那是怎样的一番体味,或许她只是想念很久以前的那个样子,在家里过着清净无忧的日子,在校园里尽兴挥洒她的青春,以往,父亲长年奔波在外,很少顾及上她们兄妹,她们兄妹就是这样来来往往于这里与那里之间,尚不觉得疲倦、乏味、孤单,不屑也似与她们无缘,可如今她一刻也舍不得那里,离开那里,就像丢了魂魄似的,进入到了那里,就又重新找回了自己,自是内心空虚,往来不易,让她们刻意青睐如此吗?留守在那里,就能守得住一切吗?自打上次某个间歇晨暇,他与她含羞的表达了爱意之后,她就莫名有一种瞬间欢喜过后的久远惆怅,她悔不该冒冒失失献了一吻,那一吻曾让她魂魄迭荡,心潮翻滚,进而也进一步迷失了自己,如果不是那样,她或许还能守得住一份矜持与待定,或许也不该有那么多的匪夷所思……。可这冲动的激吻,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研判自己的未来。
“莫然!周末放假到我家去吧!正好我爸妈都在。”她扬起眉头,错愕的呆望着他,他每每都是这样,形影不离的伴着她,要不是有老父亲的存在,兴许他会大大方方的邀请她,住到他家里去,尤其有了那一吻天长地久的魔力,他更是如胶似漆的粘着她,她倒不是腻歪这些,他讨人趣的话语,还是让人很为开心快乐的,难道这是让我见他的父母吗?她知道,他的家就在学校附近,每天他都是闲散的漫步过来的,招摇过市的像个游荡仔、公子哥,他母亲还曾是她初小时的班主任呢!父亲又是政府里的文职人员,一家人过着无忧无虑的令人垂涎的阳光生活,相比之下,这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着质的区别的,近乎这种差别洽乎是天差地遣的,是不以人的意志和精神就可轻易转移和摈除的,这就像大剧院里的西洋歌剧,王子与公主,灰姑娘与骑士,高贵与典雅,庸俗与落魄,不可同日而语,等提并论。
“这样不好吧,我还是不去了吧!”她枉眉疑思了好一会儿,才游移不定闪躲着他的目光说。自从上了职工子弟学校,她还真没再去过几趟他家,虽然他家几时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陌生,初小的时候,她可是经常光顾那里,闲庭信步其中,也未尝不可这么说,这只是源于她与他母亲亲密无间的师生关系。当然也有她与他同校同班的天然理由。
“怎么能不去呢!又不是去相亲,你怕什么?”他似是清楚她在想什么,故而有些生气,顽劣的说。
“明天我有事,家里一时也脱不开身,你是知道的。”她还是很坚定的回答道,她不知道,她要是去了,会是怎么样,但凡是有点不切实际的虚妄、意怯。
“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想祝贺我吗?”
“噢?这倒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可是……”
“别那么多可是了,咱们可是有过……你不愿意,咱们一起过,不好吗?”他孩子气的搡着她柔弱下去的肩膀,惊愕之余,倒也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生日,也是这个月的,与他的生日也差不了几天的,可惜已经过时了,偶有余幸的是也恰恰是那个自己生日的当天,他们互献了成人前的第一个吻,日后,他还自诩的把它作为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一吻天荒,他激情澎湃的畅想着不久的将来,可期可许的日子,可她细思极恐,不惟有些怨恨那个珊珊而来的高考了,如果不是那个尘封日久的高考,那么她们自是会想当然的留在这里,等待着国家给她们安排好的工作,机械厂,棉纺厂,粮油站……都是预期的,甚或还有福利房子,然后平静的不忧其扰的生活下去,可如今……她越想越反感自己,总是不期意,又想了那么多,脑子里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那好吧,咱们可说好喽,我可是要早去早回的。”
“那是自然,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我爸妈早已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呢!到时,可别……咱们还是拉钩吧。”他喜笑颜开的顿语到。
“去你的,多大了,还玩小孩子把戏!”
“多大了,不知道,怕是该娶媳妇了吧!你不是时常捧着红楼梦,爱不释手,咋能不知道这些呢!贾宝玉,袭人初试云雨情,是哪一章那一节来着……”
“噢,你想得够多的嘛,可你也要知道黛玉葬花,梦回空转嘛?”
“我可不是……嘻嘻,闹着玩的,别当真……”
笑谈之中,自是多少让人可以释怀、释心。
那一日,她还是忐忑不安的随他去了。兴致之余,她不惟穿上了那身最为喜欢的经典连衣裙装,那还是哥哥上次特意捎给她的,很得体、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平日里,她都舍不得穿,正是这些日子过得太郁闷了,她也想就此打理一下心情,有了它,更添了一份雅致,几致驱散了以往不好的情绪,重新拾起那份自信与殊荣。
“我就这样去,好吗?”她轻转身形,很为欣赏的说着。
“挺好的!今天特别漂亮,谁见谁爱!”他眨了眨眼,赏心应着。
“不要贪嘴,我才不要这样呢!”
“那要怎样,要不……我找块红盖头,背你过去吧。”
“你想什么呢,真是俗气!”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迈过了那道楚河汉界的石板桥,三拐两拐就转进了一道深邃幽深的巷子里,巷角深处有颗大槐树,花开尽落之时,还可见着一丝丝花片散落在地上,几至角落里,两人并肩在一处门楼前停了下来,她转眼回身,小巷里沉寂得很,怕是鸟雀都歇晌了吧!唯有正午明媚的阳光从那斑驳葱郁的树冠中透渗下来,影影丛丛的洒落在他们身前身后,初夏的日光就是这般清爽,飘逸,她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一时抖落了些许既有的不安逸,移转身形随他一脚跨了进去。
记得上初小的时候,一到闲暇或是节假日,她便成了这里的常客,不只是来这里玩,也要在这里,在老师的监督指导下完成作业,不时也会帮老师打扫卫生,收拾庭院,当然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专利,还有别的伙伴、同学,于晖他是老师唯一的一个孩子,只是他和她走得近一些,固显出奇出众,她又很文静、上进,自然更是讨老师欢心、青睐有别,自从大了一点,上了工校,她才来得少了,但也会来,在他家里,她是最受欢迎的学生,也是客人。这户庭院比她家的庭院要小上许多,但却另有一番意趣,满院尽是花花草草、芳菲满天,老师自是喜欢这个,不仅院子里栽满了草莓、夹竹桃,花盆里满了各式各样花卉,就连墙角,门外也别具匠心布置了爬山虎、绿藤,妆扮整个门楣庭院,小院成年累月被一种难得几见的青黄包裹、覆盖着,总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绵思既远,常见的刺槐、姜不腊、大梨花、甚而也有牡丹、荷花……经过老师的一番精心侍弄,小院四季花开不败,俨然是一处远离喧嚣陈杂,又独享其中的幽昧之地。清新,质朴、尘净,但凡她到了这里,都是会有一种耳根清净,不羁不绊的感觉,那时,尤其是在这等年月里,在她仅有的记忆里,就未曾见到过母亲,更为体尝过母爱,那时的她,她的老师无形中就成了她心目中那个久远了的母亲,那个家也变成了一贯羁留不散的故地,转眼,几载过去了,这里依然如旧,依然保留着那份古朴与执着,参差的果蔬俏丽挺拔,各式花草,执意竞相开放,一切都在她的臆想之中……。
你来了,快请进!老师似是早已等候在屋门口,微笑着招呼着她。
“阿姨你好。”她窘涩的顿语了,不知是因为自己和于晖有了那层尚待公开的关系,还是因为这几年,脱离了老师的教导,长大了的缘故,更或是一种基于世俗的礼谓不得已……她满眼望着老师,太过凄心,五十上下的她,鬓发斑白了不少……
“你还是叫我老师吧!我听着心里舒坦!”老师喜形于色的面庞边即闪过一记沉郁,她自是知道言语有失,一顺嘴浑然不觉这般喊着她,是过于生疏生畏了吗?还是真的陈于世故……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世俗化,以前曾有过的那份感觉怎么一时就变了味道,说没就没了呢!就是因为他和她有了那层更为紧密不为人知的关系吗?还是这些年很少想见来往,让大家彼此陌生,不熟悉了呢!她脸颊生热发烫,不可尽止的扯动身形进了屋。
“然然坐,好久没来了是吧!”
“嗯,一年多了……”
“功课忙吗?”
“不忙。老师,您也歇歇吧!我又不是客人。”见着老师忙东忙西捧来了茶水和点心,她不惟惭惭的说道。
“哪能这么说呢!你这么久,难得来一回……我还以为你把这里忘了呢!”老师不讥似嘲的一席话,还是让她打了个冷战。
“不,不是那么回事,是我太……”洽乎无语应对,也是情理之中。
“没事的,老师不介意,我倒听说,你一直住校来着,是吗?住校好哇!什么也不用操心,晖儿就不行,这么大的人,还让我们不省心。”
“妈!我哪让人不省心啦!还不是让您多个伴,多跟您亲近亲近吗!”于晖不耐其烦,透过母亲那张一丝不苟的脸,响声说着。
“嗯!……那是,就这点,还让人说得过去,然然,你爸身体好些了吧!”话犹未了,老师不忘热心的问了一句,让她心里一热,什么都释然了。
“他挺好的,就是老毛病时常会犯,让人挺揪心的。”
“嗯!那倒也是,年级大了,免不了的,你该常回家看看。”
“妈!莫然可是孝顺的好姑娘呢!为了照顾莫伯,她早就不住校了,一直来回跑着,别提有多辛苦了。”
“你看,我这儿子不知啥时候学会关心人了,真是大了哇!”老师笑意谑生的话语,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一旁的于晖在这里并没有伴意相生的做出一些过于亲密的举动,仅限于他和她之间正常该有的距离。
“老师这里有些哮喘的药,是于晖他爸前阵子去北京出差,顺便捎带回来的,走时带回去给你爸试试,或许能管用,我也常听晖说你父亲的事啦!”老师还是固若以往热心由衷的说来道去,更是让她分外感动。
“嗯,让老师和于叔费心啦!”她还是免不了世俗的应语着,似是人一旦大了,就免不了要往来往去客套一番。
“没啥,我也是多年看着你们一家人,很不容易,不是,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回去,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老师热情当面的这么说,她真的不好婉拒,也无法拒绝,老师不是虚情假意的那种人,更不喜欢矫情作态的学生,这一点,她似乎相当清楚无误的,只好惯之以点头哼声默认下这份想来不及的心思体味,又可热心的见着老师忙不迭的抽身而去,准备起她想得见的菜肴佳品,不知怎的,似是一时心头哽塞,无法言语的阵阵暖流溢着,淌着,遍全身,直至眼角都有些湿润,曾几何时一见到那身影,她就止不住的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有那么一位贴心入怀的妈妈陪伴在身边,暖心实意的说上几句,那该是多么荣光的一件事情,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她早就不再那么奢望了,从她记事的那天起,她就确确凿凿的知道,她是单身家庭的孩子,父亲常年忙碌在外,以至常常有人误以为她和哥哥是举目无亲的一对孤儿,是她与老师别开生面的在哪里相遇了,额外给予了她们一份慈母般的关怀与鼓励,携手知心度过了那段多苦难捱的少时岁月。即便那也只是一厢情愿,仅存在自己心里,那也是让人心生向往的。
遐思既往,她舒心开来,门扉翘动,一个清秀挺拔的男人,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推门而入,一转身的空挡,风尘仆仆的瞥见了她。
“叔叔!你回来啦!”她即时起身,恭谨而有礼貌的问候着他。
“是然然啊!”那个男人紧意瞄了一眼,随口又说道:“快坐吧,你父亲还好吧!”
“还好。”她有些局促不安的耸在那里,显然近来家里面的一些状况兼及老父亲还是让这家人很为上心的,眼前的这个人,可是个让人仰慕敬重的,据于晖私下里讲,他的父亲早已升格为教授、讲师啦!形同于神秘大学里的高层知识分子、精英,尤其这两年,全国相继开通、恢复了高考,这类人尤为突出,主要的成了标杆,典范,更受她们这些还没跨入大学门槛的青涩男女所青睐。
“坐吧,坐吧。一晃你们都这般大了,真是岁月不等人啦,近来功课怎么样,紧张吗?”他一边褪着外套,一边与她交谈着。
“挺好的,不那么紧张!”
“那就好,想好将来要做什么了吗?”看来他并没把她当外人,随口应心问着,可她却被他突入而至的话语给问住了,一时生畏,更趋紧张得不行,只好叨叨的应口:“想好了,只是……”她还是模菱不可的不可尽说,确是不可确定自己应该回复些什么。
“留下来当个老师,也是挺不错的,教书育人,像我们一样……”见她如此窘迫,他不由心的说着,算是建议性的转开了那个话题。
“当老师,留在这里……”她真的没有这番考虑过,如若没有高考再次映入人们的眼帘,或许她们这些工校别业的职工子女,随波逐流的找个稳定的事做,也就可以了,一切都当慢慢来,慢慢去想,可现在要准备高考,着实让人没了太多预想。
“嗯!我还真没细想过!”她惊心应语道,随后负重的坐了下来,一旁的于晖倒是显得那般不得劲,仓皇。
“爸!你怎么一回来,就问人家那么多问题,烦不烦呀!”于晖也算是主动上前为她解围。
“欸!你们呐,都长大了,自由自主啦!我也就是杞人忧天,给你们提个建议,参考一下,没别的意思。”他不惟有些不悦,也是见着儿子如此叫嚣的发问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拐进了一旁的卧室里。
“当老师,有什么好,还不是整天跟那些孩子们混在一起,没劲”于晖嘟囔着嘴,不愤不屑的说着,重又在她的这边坐了下来。
“别那么说,于叔叔也是好意,像叔叔这样的,不挺好吗?”不理其意,她竞相反驳着,又探手抚住他,算是安抚吧!
“好是好!就是酸性太重!书生气十足,我可不想那样……你不会真的想吧?”于晖略显不悦,兼有不安的问着她,她默而不言,只是觉得于晖反常的如此评价他的父亲,他们这样的家庭,殊不知,在一些人的眼里,已经是高大上的让人难以效仿的存在。
“于晖!赶紧过来,切蛋糕吧!”老师笑意盈盈的端着蛋糕,从后厅迈步出来。“按理说!这过生日,切蛋糕,搁到晚上进行,可今天只能提前啦!
“确是这样,晖,你不会介意吧!”恰如此时,那个叔叔也满面春风的从卧室一脚路出来,转眼之时,她已是另一番妆扮,雪白的衣衫吊坠着淡紫色的瑰丽领带,顶着一副镶有金边的眼镜,更显得那般儒雅风范。
“爸爸!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是专门为我过生日,才特意这般打扮……意求浪漫吗?”于晖不乏风趣的问着,会同以往,朴素、在父亲身上也是有迹可循的,即便他有着知识分子的一面特质。
“哪里!哪里,我和你妈妈一会儿出去办点事,总得体面些吧?”
“那也不至于这么庄重吧,像是加官进爵似的……”于晖不似为意的再次说着。那个叔叔笑意涔涔,抚着儿子的肩膀,不时又了望上她几眼,潜下心来坐下了。
“喝些什么吗?”叔叔雅致的问着她,让她心里一惊,没了索味。
“不,叔叔,我不会。”
“不知道喝什么,就怎能说不会呢?香槟酒、还是葡萄酒?”不耐言说,于晖深意说着,看来老爸这回可是要出血喽!于晖不惟又俏意说来。
“那是自然,把我的那瓶珍藏拿来,今天咱们好好庆贺一下。”
“好咧,我去拿!”于晖爽快转身,已是看见有人端着它向这边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今天可真特别嘛,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看这阵仗我可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于晖急步上前,搅过了母亲的肩膀,颤动着将脸贴了上去,轻轻的吻了一下那面额头。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闹,让人笑话呢!”
“看,你老师又来这套了,这在国外可是习以为常的礼节,可放在咱们这里就固显有些媚俗、生分啦!”叔叔淡意笑来对着一旁的她说着。
“哎呦!酸溜溜的,这才出过几趟门呀!就崇洋媚外的不成……”似是不屑于丈夫当众这般俏皮俏脸,老师不竟言语道。
“别说笑啦!开香槟酒。”叔叔起身举着它,上下左右珍视了半天,不由叹心道:“这玩意真叫人看不懂,可话说回来,这年月,你若能看懂它,就会……来,斟上,咱们干杯……”彼时留声机被于晖轻巧弄着,响起了清扬的祝福歌,那曼妙悠扬的旋律,还真让人不自意高歌起舞,昂动的高脚杯,擎着紫红色的液体,在光线的漫射下,更发显得波光粼粼,醉意盎然。转眼间,她不惟有些痴迷、陶醉,似乎这也正是她心底里最为渴求的氛围境界,她和那个他相互默默望着,笑意浓浓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有他们在场,或许她和他真的要抒情抒意,那粗狂浑厚的男女高音,付之以曼妙的舞姿,或可就是给予他于晖无以复加的绝配礼物,悠扬的乐曲中断了,她们似是也从这一时的亢奋中苏醒过来……他颓然的看着父母,余兴未尽的怅望些什么,她也只能静下心来那般坐着,随意割了一小块蛋糕,放在嘴里,含住细慢的咀嚼着,那姿态、那神情,不雅于音乐厅里聆听歌剧的知音,往复揣摩待尽。
“好啦!晖儿,以后有你享受的!”老师及时提醒着他,于晖无奈的坐了下来,看着眼前杯空见底的透明茶盏,俨然那杯体还残留着溢着未尽的汁沫,淌下来。
“你们慢慢吃吧!我们走啦!真应该看看他老人家,可时间紧,怕是来不及……以后会有机会的……”叔叔沉言沉语说着。
“啊!爸,你说什么呢!这又看又走的。”
“噢,没什么,还是让你妈跟你说吧!我先去换衣服……快点啊!我等着你。”他显得很从容,淡定安排着一切,于晖诧异的望着父亲急去的身影,又不禁回过头来注视着自己的母亲,她们很为契合的一双眸角,让他于晖很是心迹难平,她自是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又似毫不知晓在意的慢慢咀嚼着……似要一时有什么东西嗝住了,僵住了,难以吞咽,又不好呕吐出来,这一时让她很为难受,脸窘得不行。难道他们……怎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呢?她难堪作状的抬头见了于晖一眼,于晖沉襟危坐,一脸惶惑,遂而她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低下头来强吞慢咽未尽的食物,可还是那般如鲠在喉,难以消化……她不由起身去寻杯水来冲咽一下,也许是性子太急了些,让人……随着身体的波动,她还是碰着了身后老师正端执过来的水果点心,不由就此她更为慌乱的视着老师……那窘状甭提多干涩了。
“没事的,然然,你要喝水是吧,我去拿。”老师简单整理了一下,将它正放在残羹剩肴的桌上,然后转身去了,她不好意思的整了整裙摆,幸好没有溅上什么,才抬眼觑视着他,于晖还是那般发神经似的端坐在那里,又像是的在想什么,一时间见她眼神飘忽不定,他才匆匆转过神来。
“妈,爸刚说什么?你清楚是吗?……”我怎么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呢!不耐那点烦闷,于晖觉意扬声说道。见着老师捧着暖瓶过来了,她立时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了它,向茶壶里添加了些茶叶,满满的冲了一壶,差点冒了漾,她手不自有些抖颤,缓了一会儿,才逐个茶杯倒了过来,不知怎的,她今天一反常态,一点也不显得沉稳、娴熟,一会多,一会少,好半天,斟得三杯,放在各自眼前。
“坐吧,然然,本来我今天是不想说的,可既然让我说了,那我还是爽性说了吧,早晚的事,我也担心,说不定,哪天,真的就见不到然然他们了,所以才……”
“怎么回事,是我爸爸犯错误了吗,要下放吗?”于晖半忧半虑的仰脸问着。
“晖别胡说!哪能是那么回事呢!你爸又怎么会呢!”
“那你倒是说呀!”
“晖,你别急,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说就是了,你爸,有个老师,前些年下放到了他们那里,这些年政策不是好了吗,平反了,说要回去搞什么课题研究,他自己这些年又体力不济,精力不足,故想让你爸一起回北京去,代他整理文案、做一些学术研究。”老师顿了又顿,呷了口茶,好似莫般无奈。
“那这也算是桩好事吧!你爸爸也有这方面的心思,就直性答应了他。”不耐那点空余静默,老师又继续说着,显然那份舒心惬意也是挂在腮边耳鬓的,不可旁视。
“那我们也去吗?”寻思即久,于晖当即问着。
“可能吧,等你爸他们到了那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咱们就得过去。”
“那咱们还回来吗?”
“这可说不准,你爸这阵子吃不好,睡不好的,还不就是因为这个……这不,他那些同学,同事,听说他就近要走,非要为他办个什么欢送会的,少不得我要陪他一起去!”
“我可是要参加预备高考的呀!这个时候怎么能去呢?”
“那没关系,你爸说了,等你高考完了,再去也行,你不就盼着那一天吗!”
“那倒也是,可是……”
“不要那么多可是,这是啦!只要你把功课做足了,弄了好成绩,咱们到了那里,不就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吗?你们可都要加倍努力啊!否则……”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忙着起身,又各自添了些茶水,凛然望向她。
“然然!你喝水!听晖说,你的成绩蛮不错的嘛,加把劲,将来肯定歹不了,也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那是当然啦!我们准备考到一个学校去,一起去天安门。”于晖自以为是,一点也不顾及的抢白道。
“那自是好啦,我也盼望有那么一天,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老师盯着她,眼里充满了那份久远了的慈爱,她的心底完全乱了,几度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因何悲,因何苦,从何作答。
“莫然,我们肯定会在一起的,不是吗,努力加油,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于晖示威性的攥紧拳头,晃动着,那副信誓旦旦,让他也不由潜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而猝然起身到了他身边:“再次祝贺你,生日快乐!”她莞尔一笑,笑得那般释然,即便有些惊心。“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她回过身来,不失礼貌的对老师说。
“那好,我也不留你了,晖儿,送送然然去。”老师说着顺势将那早已准备好的那提药,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有机会可要常来,我们这里都是欢迎你的。”她已不能再说什么啦!即便委婉含蓄的多说上几句,也显得累赘多余,也自是明白向往是一种美好,内心是份虚荣,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错……恰巧这时那位叔叔也准备妥当的从那屋里步了出来,见她要走,忙不迭的说。“回去,代我们向你父亲问好,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怕是我们只能在北京会面了。”
“叔叔,阿姨再见!”最终她还是不厌其烦,不改其口的客套着,在他随身而至的陪同下,迈步走出了这间温馨浪漫的小屋,跨出了曾经多少次流连忘返,而又不曾再跨进去的那所芳菲庭院,临走前,她还是别有一番情趣的打量着它,打量着这里,二十年的青春韶华就在她和他弹指一挥间,悄然逝去了。
几个月后,他们终究还是成行走了,走得干干净净的,无所牵挂的几乎没有携带什么东西。
“然然,我在北京等你……”他抑制不住自己满腔悲愤的喜悦,又不无怅意留意的对她说,她还是笑了,笑着挥手,满脸灿烂着爱意,隐匿去了多少牵强,愁苦。
“我等你,等你回来接我,不,是……”心底无声般的呼唤,竟是这般喊不出声来,他觉得她说不出口,也没有太多理由让他留下来,陪她……即使他多日来,时不时征询她的意见,可以考虑留下来,与她一起共赴高考,不论成败,相向而行。
她深知,在这个时候,那个年月,她是不能拖他后腿的,到北京去工作和生活,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鲤鱼跳龙门,飞黄腾达,一步登天,绝佳的机会,不是不可能,谁肯舍得大好青春年华,弃而不顾,那不是傻瓜吗,况且她们一些人也不允许他这么做……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反倒一时畅快了不少,挥了挥手,不再盛存眼泪,告别了他,他和他的家人,满载着一份坦然无存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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