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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桃罐头
按照苏大老板的意思,如果画师这边的价格和时间都谈不妥,大不了找个能包设计的工厂。
谢白颐一下子想到了赵钊。
游戏公司出品的周边不少,应该也合作过几个好厂子。虽说官谷的原画都是出自公司自家设计师之手,但多个渠道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他也不含糊,到达目的地泊好车,快速给对方发了个消息才把设备扛上山。
此行不算远,步行半小时也可到达。若放在以前定然懒得驱车前往。但因顾忌着苏漾肩上的伤,不忍心让他背负重物,因为喜欢徒步的谢大爷决定放弃人油活动,改用汽油代替出行。
他架好设备,刚打开直播,就被闯入的粉丝叫住。
[哟!大网红终于想起我们来了?]
谢白颐没有记粉丝ID的习惯,有时候只需看口吻,就知道来者何人。
他双手合十:“大网红可不敢当,咱就那二三十万的粉丝,不能托大。”
虽说这个数目对于他们而言已是意外惊喜,但在自媒体界却完全不够看。自从有了大明星的托举,嘴上没把门的人终于学会了收敛为何物,自谦的模样看得老粉丝纷纷调侃求生欲太强,平常的弹幕也是挑着回复,完全不敢像从前那般放肆模样,生怕惹祸上身。
陆续有眼熟的水友经过打了声招呼,无一例外都是问他这段时日去了哪里风流快活。
掐指一算,少说停播了两周,要不是账号里的纪录片和vlog还穿插更新着,怕是会掉粉不少。
为了拉动直播间的氛围,谢白颐又端出了欠嗖嗖的笑容,勾起一边嘴角问:“这才两个星期没见,就这么想你谢哥我了?”
很快就有弹幕刷屏:[不想你,想嫂子。]
被故意无视的人笑着回骂了两句。
水友大多都喜欢插科打诨,在他的直播间里表现更甚。观鸟毕竟是个小众爱好,出门旅游转上一圈都未必能遇见几个同好,更别提关注他这个账号以及直播间了。
而更多基数的粉丝为了磕CP而来,因此互动的话题更多讨论的是情感模式。不是今天揭穿他吃醋,就是明天问嫂子怎么没有露脸。大家现实生活中不见得有多幸福,但都不约而同地喜欢在网上磕点儿甜到掉牙的互动,即使知道对方在炒作,依然愿意高举大旗四处直呼:xx是真的。
提到这点,谢白颐还是有些心虚。
虽然他和苏漾之间确有感情,但彼此都安分地呆在楚河汉界两端,默契守着那层一戳就破的窗户纸,谁也没有主动撕破。
只要一天还保留着合同关系,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炒作出来的一对。
天造地设的外貌、截然不同的气质、暗戳戳地互动、不经意间撒糖,所有发生在这个直播间里的化学反应都会被磕学家们剪成切片逐帧分析。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些浮在明面上的波澜底下究竟潜藏了多少试探的暗流涌动。
分红的合同还在前台抽屉里锁着,苏漾不甘于此,他也是。
肢体接触是唯一解渴的途径,他们做不到浅尝辄止,只想把对方汲干,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谢白颐将镜头切换成后置,对准了显示屏,势在必行的暗光藏匿在镜片后,悄然闪过。
今日拍摄的主角是黑冠山雀,属于山雀科属的鸟类,常年出没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高原。
网友对这个物种感到新鲜,纷纷调侃。
[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tony老师。]
[高跟鞋,大背头,燕尾服,就差一根指挥棒了。]
[我倒觉得像某些高档西餐厅的waiter,只等人喊一声:服务员儿~~~~~]
谢白颐刚巧拿起手机看了眼弹幕,见到这条,忍不住笑出声。
这强调,拿捏得可比讲解中的人精准。
很快,他就被横了一眼。
“笑什么?”对方压低了声音问。
“比你正宗。”他丝毫不怕,笑盈盈地做着口型。
幸好摄像头没有对准他们两个,否则就凭他俩一人犯贱一人翻白眼的互动,高低又得制作出一条万赞切片。
苏漾决心不再去看这个人,找准状态,开口便是悦耳的温泉嗓:“上一次直播因为曙红朱雀的原因,我们攀登到了海拔接近3000米的山林深处。好在本次纪录片的主角体贴人,常活动于海拔2000米以上的高山针叶林、竹林或者杜鹃灌丛间,让我们得以在2500米以下实现氧气瓶自由。”
他这话说得风趣,很合时宜地降低了屏幕前的紧张。
此前和吴玫搭档的两次直播引来许多网友对高海拔地区的担忧,有人关心他们是否容易得高反,也有部分观鸟爱好者看见海拔3000米的高度心生怯意,甚至有人在后台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住宿订单。
弹幕对本次拍摄地的选址十分满意。
[等了一个多月,终于有我能看的鸟了。]
[听高原上的花惊才绝艳,原来高原的鸟颜值也会随着海拔逐渐提升。]
[主播到了这个高度还需要带氧气瓶吗?]
苏漾眼中带笑,看了眼旁边挪动镜头的摄影师,笑说:“我不用,但有人需要。”
略显亲昵的代称,直接炸出了满屏CP粉。
趁着众人磕工业糖精的空档,他紧忙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润嗓子的罗汉果茶喝了两口。
谢白颐选的主角好,虽说长相独特有点挑人,但至少通过本次拍摄给广大网友吃了颗定心丸。
果不其然,通知“叮”地一声,送来了订单。
扛着摄像头的人掏出手机打开后台,单手扒拉几下,找到入住订单的界面,点下确认二字。
忽然,一条弹幕嵌入眼帘。
[黑冠山雀和棕枕山雀是同属吗?]
他微怔,看着那条屏幕出了神。
同样愣住的,还有苏大老板。
棕枕山雀,很久没听说过这个族群了。
二人均对山雀科的鸟类有些陌生,做不到有问必答的程度。此时没有人疯狂刷屏,聊天都是不紧不慢的,这条弹幕定然不会被埋没在人堆里。做主播的如果此时故意忽略,说不定会被有心之人录屏做文章。
苏漾率先回过神来,开口答道:“棕枕山雀是黑冠山雀的三亚种之一,另外一个品种叫做煤山雀,我们当地称其为贝子。”
[好被子,我是袄子。]
[我是蛏子。]
[我是勺子。]
弹幕一片不正经言论。
那个网友好像来了神,像只鹤般从乌泱泱的鱼群里探出脖颈,一举一动很是引人注目。
[煤山雀现在已经是当地的重点保护动物了吧?]
“是的,煤山雀是留鸟,无危,也不怕人,偶尔在小区里都能见到。”
[如果没记错,棕枕山雀混群而居,既然今天能拍到黑冠,那棕枕应该也会在附近。]
苏漾凑近了收音麦说:“暂时没看到,估计在别的地方,这位粉丝朋友如果想看棕枕山雀,或许可以在咱们的直播间挂机蹲一蹲,或者点点关注,留意一下每期直播的预告。”
这话说得从容,顺带拉了一波关注,完全没有遇上专业人士的紧张和心虚。
最开始做直播的时,苏漾还不具备这样的本事,也曾担心是否会引来专业人士指指点点。但后来对着镜头久了,面对网友的疑问也不怵了,即便部分知识涉猎不深,用一般浅显的回答也能应付过去。
他答得轻巧,谢白颐却在旁边听出了汗。
毕竟此前苏大老板鲜少提及山雀属的物种,甚至连观鸟线路图上的标注和图片都是缩小了挤进去的。
在写本期拍摄脚本之前,也曾好奇问过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物种。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疑惑,吸了口椰子水,品尝了几下才说:“我对这个物种不算了解,仅此而已。”
谢白颐有些意外。
毕竟此人在前几期的直播里侃侃而谈,在观众们的心中留下了个半专家的形象,任谁也不会想到,对黑冠山雀只字不提的主播,居然仅仅是因为触及到了知识盲区才没有选择开这个专题。
码字写脚本的手一顿,他看着对方被浸得发润的唇,咽了口唾沫:“那可不巧,我这期拍的正是黑冠山雀,你之前怎么不反对?”
苏大老板把椰子肉全挖了出来,奈何只有嚼几片的胃口:“你安排就是了,我自有渠道了解。”
当天晚上,前台的那盏小灯彻夜未熄,直到次日起床,谢白颐才捉到了趴在电脑上睡得安静的人。
手指揩上脸颊,滑过年轻肌肤独有的细腻触感,再往前是柔软的嘴角,抵进去,不设防的牙关微微张开。
湿润沾湿了指腹,眼神迷离的人忽地惊醒,紧忙撤回了不安分的手。
该死,差点儿没忍住耍。
电脑开了护眼模式,亮起的光微弱,照在手指上依稀能见晶莹水色。他抽纸擦了,目光转向被大篇幅的文字占据的屏幕,可以得知主人并没有定时息屏的习惯。
谢白颐无心八卦,不管那上面写的是电子书籍还是专业文献,都不及眼前这人惹眼招火。
他盯着这张睡颜许久,直到那双睫毛微微一动,随后睁开了迷蒙的眼。
“你找我?”苏漾揉着落枕的地方,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被变态觊觎,而是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定然有要紧事找自己处理。
这般信任,即便放在情侣之间都极为难得,一切得益于平常只在口头取巧的那张嘴。
如狼似虎的目光这时才舍得从那张脸上撤回,转了一圈,落在了花瓶上。
当初摘来哄人的大火草已经败了许久,如今放置的是民宿院子里养的蓝雪花。
“我在想要不要换新。”他说的欲盖弥彰。
苏漾看了一眼还开着灿烂的蓝色小花,眼神有些古怪:“昨天才摘的,没蔫呢,先放几天。”
他打了个呵欠,合上电脑,回到自己的房间刷牙。
谢白颐看着远去的背影,良久,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他承认自己像个黄桃罐头,满脑子都是不可说道的颜色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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