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遇酒再逢春

　　“姐姐，你看。”他捏着一封信，声音洪亮，信里的字迹温柔缱绻，写着缦儿，桂花开了，我在园子里酿的桂花酒，等你回来共饮。

　　书桌下的木箱里，还藏着姐弟俩儿时的物件，东清酒的小木剑，东清漪的布娃娃，还有一件绣着小老虎的襁褓，边角处绣着清酒，清漪的名字。

　　东清漪拿起那把磨得光滑的小木剑，想起父母离世后，她带着弟弟辗转漂泊，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父母模样，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东清漪靠在她肩头，手指摩挲着布娃娃的小胳膊小声说：“姐姐，原来父亲母亲他们如此相爱，也是如此爱我们。”

　　夜色正浓，寇园里点起昏黄的灯笼，东清酒和东清漪简单收拾一间卧室，将找到的旧物小心摆放在桌子上。

　　忙活了一晚上，现在两人坐在庭院的桂树下，面前摆着一杯温水，晚风卷着桂花香飘来，混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让人心头安宁。

　　起初，东清漪有些畅意，望着陌生的庭院，小声嘀咕：“姐姐，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家吗？我总觉得像在做梦，这被我们收拾的也太好了。”

　　自父母离世后，他们住过蔺府的偏院，挤过狭小的客栈，从未有过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蔺府的刁难更是让她他对落脚二字充满不安。

　　东清酒拿起桌上的桂花发簪，轻轻别在他的发髻上，笑着说：“当然是，你看这发簪，是母亲的，这寇园是父亲母亲相遇的地方，也是我们出生的地方，这里就是我们的根。”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父亲的字迹仿佛在眼前鲜活起来，那些漂泊时间的茫然与惶恐，在这一刻突然消散了。

　　月光洒在姐弟俩身上，东清漪摸着发簪，抬头望向桂树，仿佛看见父母站在树下对她微笑。

　　她靠在东清酒身边，心里的不安渐渐被温暖取代，嘴角慢慢扬起笑意：“姐姐，我好像闻到桂花酒的香味了。”

　　东清酒也笑了，她知道，从踏入寇园的那一刻起，他们再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这座藏着父母爱意的园子，会成为他们最坚实的依靠，而他也会守着弟弟，守着这座园子，让父母的牵挂与爱，永远留在这里。

　　晨光透过寇园的桂树枝桠，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刚被擦拭干净的青石板上。

　　东清酒和东清漪并肩站在庭院中央，看着收拾出大半的屋子窗子擦得透亮，覆在家具上灰被几遍擦拭完，父母的旧物被小心摆放在案几上，连院中的老桂树，都被他们扫去根部的落叶。

　　东清酒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眶微微发热，嘴角却忍不住扬起，轻声感叹：“我们也算是有家了。”

　　寄人篱下的他们从未有过这样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而这座藏着父母回忆的寇园，终于让她有了扎根的感觉。

　　东清漪侧头看着姐姐，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坚定又温柔：“姐，我们在哪，家就在哪，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是荒院子，也比什么地方都踏实。”

　　他的手上还带着清晨扫院子时沾的桂花香，眼神里满是对姐姐的依赖，也藏着对这方小院的珍视。

　　东清酒就找出两套干净的衣裳，和东清漪一起仔细整理好衣着，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别上母亲留下的银桂花簪，东清漪则穿件素色的长衫，领口扣得整整齐齐。

　　姐弟俩沿着京都的青石板路往寇府走，心里既带着对祖父的敬重，又藏着亲近的暖意。

　　寇府的下人认出他们，笑着引着二人走进书房。

　　寇冠正坐在窗边翻看古籍，见他们进来，放下书册，目光温和地落在姐弟俩身上：“起来了？昨晚在园子里住得可还习惯？”

　　“祖父安好。”东清酒和东清漪躬身行礼，东清漪率先答道，“住得很习惯，园子里很安静，我们睡得很沉。”

　　寇冠点点头，下人引着旁边的椅子让他们坐下。

　　其实昨晚看着两个孩子独自留在寇园清理院落，他心里并非不惦记，只是刻意没有派人帮忙。

　　他看着东清酒眼里藏不住的对寇园的眷恋，又看了看东清漪提起父母旧物时发亮的眼睛，心里清楚，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让他们亲手清理父母住过的院子。

　　是想唤起他们模糊的童年回忆，让他们想起在这里度过的温馨时光，也是想让他们借着亲手打理的过程，真正把这座园子当成自己的家，生出归属感，才能安然在京都住下，不再有漂泊无依的惶恐。

　　“那就好。”

　　寇冠端起茶杯抿一口，看着姐弟俩坐得端正的模样，又补充道，“寇园是你们的家，往后若是缺了什么，或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尽管跟我说。”

　　东清酒和东清漪对视一眼，齐声应道：“谢谢祖父。”

　　阳光透过书房的窗，落在三人身上，祖孙间的氛围温馨又平和，而寇园的那方小小天地，也真正成了姐弟俩在京都最安稳的归处。

　　次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东清酒和东清漪便起身继续整理寇园。

　　两人沿着回廊往后院走，想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走着走着，东清漪突然指着前方的竹篱墙喊：“姐姐，你看那里有扇门！”

　　竹篱墙的尽头，藏着一扇爬满蔷薇的木栅门，门环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铜锁，东清酒从昨日找到的旧物里翻出一串钥匙，试了几次，锁还是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姐弟俩瞬间怔住，这竟是一间花房。

　　花房里的木架上摆着数十盆桂花，金桂、银桂、丹桂错落有致，叶片在晨露里绿得发亮，还有几株茉莉和栀子，枝桠伸到了窗外。

　　花房的角落摆着一口陶制的酒缸，缸口封着油纸，旁边还放着筛酒的竹编漏勺、盛酒的青瓷瓶，瓶身上刻着东凌沣三个字。

　　“这是父亲的花房？”东清漪伸手轻轻摸摸酒缸，手指触碰到陶壁，眼里满是惊喜。

　　东清酒走到木架旁，发现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是父亲的字迹，记录着桂花的养护方法，还有桂花酒的酿造配方，从选花、发酵到蒸馏，步骤写得详细无比。

　　“原来父亲不仅爱桂花，还会酿桂花酒。”东清酒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拿起笔记本，手指像是拂过娟秀的字迹，心里的酿酒计划突然有了底气。

　　“清漪，我们有方向了。”

　　东清漪看着姐姐眼里的光，又看了看花房里的桂花和酿酒器具，用力点了点头：“姐姐，我们跟着父亲的配方，一定能酿出最好的桂花酒。”

　　临近晌午，寇园的大门被轻轻叩响，东清酒放下手里的扫帚去开门，只见寇冠身边的老者带着几个仆役站在门口，几人身后堆满生活物资，米粮、油盐、新鲜的蔬果，还有几床崭新的锦被、几套精致的茶具，甚至连厨房用的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

　　“东小姐，东少爷，老爷让我们送些东西过来，还特意嘱咐厨房做些点心，让二位尝尝。”

　　老者躬身行礼，仆役们麻利地把物资搬进院子，很快就把空荡荡的厨房和储物间填得满满当当。

　　就在这时，寇冠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进寇园，看着院子里收拾大半的青石板，又看看姐弟俩脸上的笑容，眼里露出欣慰的神色：“看来你们把这里收拾的如此之好。”

　　“祖父！”

　　东清漪连忙迎上去，扶着寇冠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寇冠打开食盒，里面是几碟精致的桂花糕和两碗甜汤，推到姐弟俩面前：“这是府里厨子做的桂花糕，你们母亲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东清漪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清甜的桂花香在舌尖化开，和记忆里模糊的味道重合，他眼眶一热：“谢谢祖父。”

　　寇冠拂袖看着花房的方向，语气带着怀念：“那间花房是你们父亲亲手打理的，他总说桂花酿的酒最香，没想到你们竟找到了，不枉一片缘分。”

　　他又看向东清酒，“你们想酿酒吗？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京都的酒坊、酒师，我还能说上几句话。”

　　东清酒没想到祖父竟看穿自己的心思，心里满是感激，躬身道：“谢谢祖父，我们想先按着父亲的配方试试，若是有不懂的，再向您请教。”

　　寇冠笑着点头，看着姐弟俩忙前忙后的身影，只觉得这座沉寂多年的寇园，终于又有了家的样子。

　　祖父端坐在檀木太师椅上，手搭在扶手上，目光扫过堂下站着的东清酒与东清漪，声音沉稳如钟：“你们从今天起动身去国子监求学。祖父都帮你们安排好，只要你们人去就可以。”

　　话音刚落，东清酒便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恳切，随即跪下：“多谢祖父。”她抬眸看向祖父，话锋一转，“只是孙女斗胆请求祖父，准予东清漪到国子监读书便好，至于孙女，心中另有打算，想学着打理家中商事，走经商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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