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为祂献上爱

　　代克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刚吹干的黑色长发蓬松地披散着。他正低头专注地刷着一个关于星际旅行的科普视频，这是他最近的新兴趣。

　　“头发该剪短了。”他头也不抬地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诺克斯，帮我拿一下剪刀。”

　　脚步声由远及近。诺克斯——那个曾经连“你好”都说得支离破碎的异种，如今已能流畅地用汉语表达最细微的意图。祂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从开放式厨房走过来。如今的人类拟态愈发完美，除了那双在特定光线下会掠过一丝非人金芒的瞳孔，几乎与英俊的人类男性无异。

　　祂将牛奶轻轻放在代克手边的矮几上，在代克身后站定，阴影温柔地笼罩下来。

　　“不要剪。”祂带着莫名的坚持。

　　代克终于从屏幕上抬起头，挑眉看向身后这个连汉语语法都掌握得比自己还标准的异种：“太长了，碍事。”

　　“不碍事。”祂俯身，诺克斯的手指轻轻穿过代克濡湿的发梢，熟练得像是在抚摸珍贵的丝绸，鼻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代克耳际，“我很喜欢。”

　　“你喜欢有什么用？”代克忍不住嫌弃，“是我在打理。”

　　“我帮你打理。”诺克斯的指尖依然缠绕着那些墨色发丝，“每天我都会帮你梳通。”

　　代克侧过头，对上那双深邃的异色瞳孔：“然后呢？就这么一直留着？”

　　“嗯。”诺克斯的唇擦过他的发梢，“一直留着。”

　　“直到拖到地上？”

　　“这样我看不到你的时候，还能牵着你的头发找到你。”

　　“我说，你最近还在看芭比系列？”

　　“嗯，《魔发奇缘》。”诺克斯认真地回答，“我很喜欢那个公主的头发，像之前的你一样。”

　　代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任由诺克斯将他连人带发揽进怀里，胸腔因笑意传来细微的震动。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浮动着某种温暖而轻盈的东西，将过往所有阴霾都暂时隔绝在外。

　　不过三天后，代克还是走进了理发店。当他顶着新理的寸头回家时，诺克斯站在玄关处凝视了他整整十分钟。

　　“像只刺猬。”最后祂得出结论，伸手轻轻摩挲那些扎手的发茬，“不过，这样也很好。”

　　“是么。”

　　“现在，”异种的指尖抚过他的后颈，郑重道：“我可以直接触碰这了。”

　　指尖的温热在后颈停留，仿佛某种无声的确认。祂望着代克，那双异色瞳孔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代克。”诺克斯忽然唤道，声音比平时更沉。

　　“嗯？”

　　“我爱你。”

　　这句话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

　　“诺克斯啊……”代克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尾音拖长，“虽然以前语言不通的时候，倒也没觉得如何……”

　　“但要是早知道，你汉语变得流利后，开口就是这种‘感性’的话语……”

　　“那我们之间那些鸡飞狗跳的弯路，估计能省掉一大半，早就能像现在这样了吧？”

　　“现在，也不晚。”诺克斯握住他游移的手指，贴在唇边。

　　“也是啊，说起来，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不是爱吗？”

　　“勉勉强强……还差一点点。”

　　“是吗，我会做的更好的，只注视着我吧。Z’ral，K’val Z’thar。（我的伴侣，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好……”

　　*

　　“好什么好。”代克揪住诺克斯的衣领，“我问你，昨天那个女学者为什么要抱你？”

　　诺克斯被拽得微微俯身。

　　“因为我发现人类的拥抱会增强我的力量。”

　　“你当自己是充电宝吗？只要有电就充。”

　　“准确来说，是能量交互。”诺克斯一本正经地解释，甚至抬起手指开始计数，“根据测验，普通人类拥抱平均产生0.3单位能量，有的人会偏高，比如昨天那位女士是1.1单位。不过，你的拥抱是5.7单位。”

　　代克忍无可忍地打断：“所以你是在做市场调研？那要不要做个表格，把全市能给你充电的人都统计出来？找到那个最高的人，干脆直接绑回家啊？”

　　“不需要全市。”诺克斯完全没听出话里的讽刺，反而认真思考起来，“只需要……”

　　话还没说完，代克已经气笑了：“行啊，那你去跟你找的‘充电桩’过去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诺克斯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连忙拉住他：“但是你的能量纯度最高。”

　　“所以呢？”

　　“而且会心跳加速。”

　　“嗯？”

　　“还会想要亲吻。也会变得很舒服。”诺克斯说着已经凑近，却被代克用手挡住。

　　“等等，你先说清楚，除了那个女学者，你还找谁‘充过电’？”

　　“菜市场张阿姨，快递小哥，楼下幼儿园的…”

　　“彭——彭——”

　　代克有招有式地在诺克斯的薄弱地方痛殴，这手法还是上次拜访梅提耶时，从他那位火爆脾气的伴侣那儿偷师的。虽然对皮糙肉厚的异种造不成实质伤害，但足以表达他此刻的愤怒。

　　“别的我先不说，以后别碰老人和小朋友。记住了吗！！！”

　　诺克斯捂着被袭击的部位，眼睛突然亮起来：“这是《指南》里说的‘吃醋’，对吗？”

　　吃你个头醋！

　　代克气得直磨后槽牙。老夫老妻的几千年了，谁还会像陷入热恋的小年轻那样为这种事吃醋？

　　我那是怕你这没轻没重的家伙把老人家抱骨折，把小朋友压扁。你当谁都跟我一样耐折腾？

　　他越想越憋屈，指着诺克斯的鼻子训话：“上次你去便利店，那个骑共享单车的小伙子不小心蹭到你一下，你直接把人连车带包甩进三米外的景观河里，害得我连夜赶去删监控，再找人赔礼道歉。你搞得那些烂摊子，最后哪个不是我在收拾？”

　　诺克斯若有所思，突然举起平板展示刚搜索到的词条：“你这种‘口是心非’行为俗称傲娇。”

　　话没说完就被靠枕砸了个正着。

　　代克涨红着脸怒吼：“给我滚出去睡，睡哪都行，但今晚别想进卧室。”

　　夜深人静，当代克在半梦半醒间习惯性地翻身时，手臂却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他猛地睁眼，只见诺克斯不知何时已经躺在身侧，那双在暗处微微发光的异色瞳孔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你！”代克气得就要坐起来，却被有力的手臂环住腰际。

　　“分床睡会降低伴侣间的亲密度。”

　　代克抬脚就要踹他：“谁要跟你亲密！”

　　诺克斯灵活地避开，反而就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而且你说过，客厅沙发对腰椎不好。”

　　“呵，对你，一点事都没有。”

　　“也没有你。”

　　这句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代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挣扎两下无果，索性自暴自弃地躺回去，故意用后背对着诺克斯。

　　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响。诺克斯似乎调整了下姿势，随后一具温热的身体轻轻贴上来，额头抵在代克后颈处。

　　这个带着依赖意味的姿势让代克身体微僵——这分明是他自己入睡时最习惯的姿势。然后，突然觉得后颈一痛，是诺克斯咬了他一口。可惜异种显然没掌握好力道，这一下差点没把代克疼得弹起来。

　　“你属狗的吗！”代克捂着脖子转身怒视，扑上去就要报仇，两人在黑暗中扭作一团。最后当代克气喘吁吁地被制住时，突然听见诺克斯在他耳边说：

　　“那个掉进河的人类，刚收到了三倍赔偿。”

　　“……你怎么知道？”

　　“我转的。”诺克斯又说，“以后这些事，你教教我，我也帮忙处理。”

　　月光缓缓移动，照亮了代克微微睁大的眼睛。他沉默片刻，突然抬腿轻踢对方小腿：“睡吧，明天还要帮忙给房东阿姨修水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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