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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藤堂热心地为阿蕗指明了方向,而沉默寡言的斋藤则直接领着她穿过屯所的回廊,来到了福泽的房前。
此时福泽刚整理完药箱,正挽起袖子在院中的水井旁清洗制药的器皿。
她专注地擦拭着一个玻璃烧瓶,听到脚步声才直起身来,见到斋藤带着一个陌生女子过来,她有些惊讶地用布擦了擦手。
“这位是阿蕗小姐。”斋藤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井上先生安排她以后来负责厨房和内务。”
福泽点了点头,然后对阿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原来是井上先生安排来的,其实厨房采买和日常饮食安排更多时候还是由井上先生负责,他会告诉你需要注意的事项。”
阿蕗连忙鞠躬道谢,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文静、容貌清秀的医生。
福泽虽然穿着男装,却掩不住那份独特的温婉气质。
阿蕗心中不免对她有些好奇,但也没多想,便跟着斋藤离开去了厨房。
待他们走后,方才一直在一旁观望的原田才微微蹙眉,低声对永仓和藤堂说道:“总觉得这或许并不算是件好事啊。”
永仓和藤堂都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藤堂甚至觉得这样挺好,“有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在,大家训练起来说不定会更积极啊!而且,她做的饭肯定比我们这些男人做的好吃吧?”
原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们想啊,在这之前新选组里从来都没有任何女人。福泽医生自从来到这里,一直以来也都是女扮男装,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这位阿蕗小姐,如今却能够以女子的身份,自由地出入新选组。这对一直以来不得不放弃女儿身份、行事谨慎的福泽医生来说,会不会……有些不太公平呢?”
藤堂愣了一下,挠挠头。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福泽医生是兰医,女扮男装行医的确要方便的多,即便我们能接受,那其他队士们呢?又或者换句话说,当京都人知道福泽医生是女人之后,还会找她看病吗?到那时候就算是我们新选组,也没办法保护她了吧。”
三人相视无言,都清楚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天晚上,冲田结束夜间巡逻回来,在回廊上恰好遇到了正准备回房休息的福泽。
福泽一眼就看到他浅葱色的羽织上,沾染了大片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在洁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跑上前询问,“怎么全是血!”
福泽失声惊呼,第一反应便是恐惧和不安,难道是肺结核复发引起的咯血?
自山南之死后,福泽对冲田的病情便有些草木皆兵了。
每一个细微的异常都会让她心惊胆战,害怕会像无法阻止山南选择脱队一样,最终也无法治好冲田的肺结核。
冲田见她吓得不轻,连忙摆摆手解释道:“别担心,不是我的血。路上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浪人,不由分说就要拔刀砍我,所以只好把他们解决了,这是他们的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血迹斑斑的羽织,不禁皱了皱眉,深夜里穿着这样一件染血的羽织,确实有些吓人。
“我正打算去处理掉呢,”他无奈地说,“这已经是被我弄脏的第三套羽织了,要是被近藤先生他们看到,估计又要念叨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啊。”
福泽听他这么说,才略微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因为病情复发引起的咯血。
她看着那件染血的羽织,想了想,说道:“脱下来给我吧,我或许有办法弄干净。”
冲田抿着嘴角轻声笑道:“可以吗?还是……算了吧,太脏了。”
福泽却已经走上前,直接伸手去帮他脱下羽织,“我可是医生,清理这些还是比较在行的。”而后,她的声音轻柔下来,“至于他们……我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
有些极端的浪人或者激进派攘夷志士确实如此,一旦被他们缠上,往往只有一方倒下才能停止纠缠。
福泽拿着那件羽织转身去了厨房,她先倒了一盆冷水,仔细清洗掉部分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又从灶膛里取了些草木灰,将羽织浸泡其中,轻轻揉搓。
冲田也没离开,干脆就靠在一旁的廊柱上,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听平助他们说,”福泽一边搓洗着羽织,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新来的那个名叫阿蕗的女孩,和总司认识?”
冲田摇了摇头,微微蹙着眉头,“平助他们胡说些什么,根本谈不上认识。只是在巡逻时顺手救过她而已,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
“但是她看起来,好像……很仰慕总司呢。”福泽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连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冲田闻言,忽然笑了一声,侧过头看向福泽,“医生好奇怪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难道……是在吃醋吗?”
福泽的脸颊蓦地一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急忙否认道:“才不是呢!我只是觉得那孩子看起来很乖巧,又很年轻,也许和总司你确实……”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冲田打断。
“这种话,以后请不要再说了。”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隐隐带着些许不悦。
福泽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专心搓洗浸泡在草木灰水中的羽织。
血液中的蛋白质在草木灰水的碱性环境下被分解,经她这么一番细心处理,那些顽固的血迹还真的被洗干净了。
冲田有些惊讶地看着焕然一新的羽织,“没想到还能用这种方法去除血迹?不愧是福泽医生,懂得真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福泽时常会撞见阿蕗的身影。
这个年轻的女孩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在结束训练或巡逻的冲田身后,用甜美的声音喊着冲田大人,或者在准备饭菜时,特意为冲田准备明显更精致、分量更足的菜肴,引得其他几位队长不时抱怨她偏心。
这天,冲田刚结束巡逻回来,阿蕗又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
她眼尖地指着他羽织袖口一处不太起眼的破口说道:“冲田大人,您的羽织这里挂破了,我来帮您缝补吧?”
冲田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一下,而是径直朝着正在庭院里晾晒药材的福泽走去。
他在福泽面前停下,十分自然地将羽织脱下,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拜托。
“医生,真是抱歉,今天不小心把袖子挂破了。就拜托你帮我缝一下好啦?我明天早上会来取,谢谢。”
他说完,还对福泽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阿蕗站在原地,看着冲田毫不犹豫走向福泽的背影,和他对福泽那截然不同的态度,只能悻悻地收回手,咬着嘴唇,尴尬地低头快步走回了厨房。
她一边帮着准备晚餐,一边忍不住低声向旁边也在帮忙的永仓撇嘴抱怨道:“冲田大人他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不然为什么总是去找那个福泽医生啊?”
永仓正在切菜,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哈哈哈,完全没那回事,总司他可没那种癖好!”
“那又是为什么?”阿蕗疑惑不解。
永仓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收敛笑容,含糊其辞地打圆场,“总之,你就别白费功夫了。总司他啊,喜欢的是成熟稳重的类型,可不是你这种小丫头。”
阿蕗听完这话更疑惑,但见永仓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晚饭前,土方让山崎把福泽喊了过去。
土方的房间一如既往地整洁,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书。
见福泽过来,他递给她一本有些厚重的册子,这让她不禁感到疑惑。
“福泽,这个给你。”土方顿了顿,继续说着,“是收拾山南先生的房间时发现的……我想,这东西应该交给你。”
福泽沉默了一下,然后接过。
当她翻开册子时,映入眼帘的是山南那熟悉而清瘦的笔迹,每一个字都写得那么认真。
册子里,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记录着这半年来,他们一同尝试制备青霉素的每一次过程、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失败的反思,以及他从兰学典籍中查找到的可能相关有用的理论知识。
甚至于还有一些他凭借自身学识,对如何成功提取出青霉素所进行的合理推测与延伸思考。
字里行间,充满了认真和严谨,仿佛透过这些文字就能看见山南伏案书写时专注的侧脸。
福泽翻看书册的手指不由得颤抖起来,这不仅仅是一本实验记录,更是山南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除了武士道之外,所寻找到的另一个精神寄托的证明,也是他留给福泽无声的支持与嘱托。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墨迹,眼眶再次湿润了。
不能让山南先生的付出白费,哪怕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一定要想尽办法去制取青霉素,然后救下更多的人。
福泽紧紧地抱着山南留下的这本册子,视若珍宝。
土方看着这一幕,也不免有些动容,他大抵也在想念山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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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灰去污:利用草木灰水溶液的碱性来清洁污渍的传统方法,草木灰(木材燃烧后的灰烬)中含有碳酸钾,溶于水后形成碱性溶液。这种碱性环境可以有效分解蛋白质和油脂,对清除血液、汗渍等有机污渍有显著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