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风铃寂静无声

　　到了废园，睁眼看了看那两扇破木门，莫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方程，我告诉你，你赶紧把这破门给换了，不是扎我，就是刮我衣服。”
　　“你但凡能老实点，也扎不着你。还说我四十好几，你多大了心里没个谱吗？学人家孩子钻门缝，怎么就没把你卡住！”
　　“我，我那不是好奇，想看看我到底有多瘦嘛！”莫音难得心虚，“再说了，谁家大门留那么大个缝子，那不明摆着就是让人钻的吗。”
　　方程被莫音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气哼哼地说道：“等着！”“砰”一声甩上车门，过去打开大门，返回来把莫音抱下车。
　　直到把莫音放在床上安静躺下，方程才多少放了点心，告诉莫音：“能睡就睡会儿，睡不着就眯着。我把李前进喊过来给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问题不大，你就留下。”
　　“行，我先闭眼歇会儿。”
　　方程出门前又把垃圾桶放在床头位置，伸手就能摸到，想吐就吐。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身形有些消瘦的青年拎着一只药箱跟在方程身后走了进来。
　　青年把药箱放到床头，轻轻喊了一声：“音姐。”
　　莫音勉强睁眼看了看他，“前进。”
　　“音姐，把胳膊给我，我先给你测个血压。”
　　简单地给莫音做个检查，李前进对方程说道：“音姐不但血压低，脉压差更低。”
　　“说点我能听得懂的。”方程不满。
　　“造成的原因很多，营养不良，心脑血管疾病，情绪波动过大，都有可能引起来。”
　　“危害呢？”
　　“可轻可重。轻的可能睡一觉就能缓解，严重的……会致命。”
　　方程看着闭眼休息的莫音，气得真想打人。
　　忍了忍，他又问：“有什么药吗？”
　　李前进摇头，“现在原因不明，不好乱用药。哥你还是尽快送音姐去医院好好做个全面检查吧。”
　　方程刚要说话，一直闭着眼睛的莫音开口说道：“不会是心脑血管的毛病，最近没休息好，想事情有点多，你给我两片治头晕的药就行。”
　　李前进看一眼方程，方程点了点头。
　　莫音吃了药，闭眼说道：“不用太紧张，能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方程替她掖了掖被角。
　　“行行行了啊，别啰嗦了。我累了，想睡了。”莫音不耐烦地说道，“对了，我要吃烙饼裹猪头肉，要吃你给我做的。”
　　“不是，莫音，把你给能的！你说吃就吃啊，我还得给你现杀猪去是吧？没有！”
　　“我不管，就要吃！你给我做。”莫音孩子气地耍无赖。
　　方程气得举起手扬了杨，“我……”转身出去了。
　　莫音得逞地吃吃笑了一阵，逐渐睡去。

　　一个20岁出头的姑娘跑进厨房，一边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一边东翻西找找吃的。看见方程，眼睛一亮，“方叔，是莫音姐姐来了吗？”
　　方程瞥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和面。
　　“哎呀，方叔，是不是吗？”那姑娘跑到方程身边，转着圈撒娇。
　　“别撒娇，没用。她刚睡着，你们谁也不去许去打扰，听见没有？”
　　“哦。”姑娘不情愿地皱皱鼻子。
　　“刚子呢？让他赶紧的，去刘……”
　　“知道，去刘营子张奎家里买猪头肉。”姑娘不等方程说完，就噔噔跑了。
　　“你着什么急？我没说完呢！”方程冲她背影喊。
　　姑娘头都没回，“都知道，都知道。园子里薅棵大葱，要葱白长的。再劈两片生菜叶子，不要老的。再割把韭菜，拣两个鸡蛋。”
　　方程笑起来，洗洗手，用块湿布把面盖好，饧上，去看莫音。
　　莫音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倒是睡沉了，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方程轻轻摸下莫音的头发，叹道：“莫音，想起过去对你真的好吗？不管怎么说，起码到我这，你还能睡个安稳觉，要是什么都想起来，我怕你连在我这都睡不着了。”
　　“莫音，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莫音这一觉睡得很沉，睁眼醒来的时候，那股强烈的晕眩基本消失。
　　她翻身坐起，喊：“方程。”
　　门一响，方程走了进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就是睡久了，身上有点僵。”
　　方程走过去，帮她捏肩拍背，“先喝两口水，醒醒神，我去给你烙饼。”
　　“嗯，去吧，念你做饭有功，哀家赏你和哀家一道用膳。”
　　“滚！”

　　方程进厨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废园，他端着托盘送饭的时候，屁股后面鬼鬼祟祟跟了三、四个人。方程见怪不怪，只瞪了他们两眼作为警告，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些人都没有恶意，只是想亲眼见一见自己的救命恩人，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
　　但是方程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人心险恶，世事难料。
　　他们只需要知道莫音这个名字，只需要知道是莫音救下他们就足够了。至于手段有多残暴，画面有多血腥，有他就好。
　　尽管莫音表示，她并不介意自己残忍狠厉的一面暴露人前，但是，他不许。他不知道人之初性是否真的本善，但他相信莫音的善良，哪怕善良的背后是刺鼻的血腥味。
　　祥和的代价其实是杀戮。
　　莫音的人生从未盛放，她的花季短到还未开始就已泯灭。可她从未放弃，挣扎着，去追寻她心中的那缕光。即便追不到，也依旧要撑开黑暗的一角，把希望撒播下去。

　　方程和莫音对面而坐，莫音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两条长腿笔直地伸出去，来个大劈叉，扎撒着两只手指使他，“多放肉，葱辣不辣，不辣多放两段，就着大葱吃解腻。”
　　方程把刚卷好的一张饼直接杵进她嘴里，堵住那张不停叭叭的嘴，照她脑门给了一指头，“坐起来吃，哪有个女人样。”
　　“啊呸！少来！女人什么样？都到这了还让我装，累不累啊！唔，好吃，真好吃，诶，你也吃啊。”
　　窗外，几个脑袋时隐时现，小声嘁嘁喳喳。
　　“那个是莫音姐姐吗？”
　　“看不见她的脸啊。”
　　“我也是，都两回了，也没看见莫音姐姐长什么样。”
　　“一定特别漂亮！”
　　“没错。”
　　“苗儿，你不是看见过莫音姐姐吗，怎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那时候脑袋肿得跟猪头一样，根本就没看清。还说我，你不是说是姐姐抱的你，你怎么也不知道？”
　　“我那时候都哭晕了，根本就不知道谁抱的我，就记得抱我的人身上香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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