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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衅
傍晚的风带着几分夏末的凉意，卷着路边香樟树叶的清香，拂过两人的发梢。
江叙白和夏见青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脚步放得很慢，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步伐错开。
两人正说着隔壁奶奶家那株攀上墙的月季，忽然听见脚边传来一声细细的“喵呜”。
夏见青脚步一顿，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正怯生生地扒着她的裤腿，圆溜溜的蓝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揣着一汪清泉。
它的尾巴轻轻晃着，还带着一点没长齐的绒毛，看着不过两三个月大。
“是楼下那窝流浪猫里的。”江叙白认出它来，弯腰时，衬衫的下摆扫过地面，“前几天还见它躲在车底，怕人得很。”
夏见青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小猫的脑袋，它却倏地缩了缩脖子，又很快凑上来，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指尖，软乎乎的触感，瞬间熨帖了心底那点残存的滞涩。
“它好像不怕我。”夏见青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叙白看着她，看着夕阳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看着她眼底漾起的细碎笑意，像是被风吹散的涟漪。
她也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是出门前顺手装的，本想给她解馋。
她剥了糖纸，将奶糖放在掌心，递到小猫面前。
小猫嗅了嗅，试探着舔了舔，很快就叼着奶糖，跑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咯吱咯吱地啃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揣的糖？”夏见青转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出门时看见茶几上放着，顺手装了。”江叙白站起身，伸手拉了她一把。
夏见青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微微一顿。
江叙白没有立刻松手，只是看着她，目光柔和得像是傍晚的风。
“回去吧，”她说，“我记得家里还有猫粮，明天带下来喂它。”
夏见青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两人往回走，这一次，影子始终交叠在一起，没有再错开。
晚风卷着小猫的叫声，还有两人之间淡淡的笑意，漫过整条林荫道。
翌日傍晚，夕阳的余晖比昨日更柔些，将云层染成了暖融融的橘粉色。
江叙白拎着一小袋猫粮，夏见青跟在她身侧，两人踩着满地细碎的光斑，慢悠悠往林荫道的方向走。
走到昨日遇见小猫的草丛旁，远远便听见几声软糯的“喵呜”。
夏见青脚步快了些，拨开半人高的狗尾巴草，就看见那只雪白的小猫蹲在草丛里，身边还依偎着两只更小的奶猫，一只是橘白相间的，另一只是纯黑的，圆滚滚的身子挤在一起，像三颗毛茸茸的小球。
“它还带了同伴来。”夏见青回头冲江叙白笑，眉眼弯成了月牙，眼底的光比夕阳还要亮。
江叙白走过去，将猫粮倒在提前准备好的纸碟里。
雪白的小猫胆子大了些，率先凑过来，低头小口小口地啃着猫粮，橘白和纯黑的两只奶猫则怯生生地躲在它身后，只敢探出小脑袋张望。
夏见青蹲在一旁，指尖轻轻点了点橘白奶猫的脑袋，那小家伙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
“它们好像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还没完全长开。”她轻声说，语气里满是怜惜。
江叙白挨着她蹲下来，肩膀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肩头，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微微一怔。
她侧过头，看见夕阳落在她的发梢，染上一层细软的金光，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画面，平和得让人心尖发暖。
“明天我带个纸箱过来，给它们搭个临时的窝。”江叙白说，声音里带着几分认真。
夏见青转头看他，撞进她温柔的目光里，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弯着唇角点了点头：“好啊，我来垫点旧毛巾，应该会暖和些。”
两人并肩蹲在草丛边，看着三只奶猫埋头吃猫粮的模样，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和淡淡的暖意。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芥蒂，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像都在这温柔的暮色里，悄悄消散了些。
橘白奶猫吃完了猫粮，蹭了蹭夏见青的手背，她忍不住笑出声，侧头时，恰好对上江叙白看过来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暮色的柔暖还没在空气里散尽，夏见青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
她指尖还沾着蹭到的猫毛，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那串曾不知多少次出现在陆知乔手机的号码让她眼底的光倏地暗了下去。
她站起身，往林荫道深处走了几步，尽量离那三只酣睡的奶猫远些，才按下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声脆量的声音，是离夏。
那声音尖利又刻薄，像淬了冰的刀片，一下下剐着人的耳膜：“夏见青，你可真有本事啊，占着别人的位置不肯放，是觉得知乔好欺负是不是？”
夏见青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你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离夏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当然是来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陆知乔，她那些年跟你说的每一次出差，都是骗你的。”
“她哪是去出差，分明是来我这儿。你以为她行李箱里装的是文件？是我给她挑的裙子。你以为她深夜不回消息是在开会？是我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影。”
夏见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陆知乔每次出差回来，身上总会带着一股陌生的栀子花香，她问起时，对方只说是客户送的香水；
想起那些深夜里无人接听的电话，第二天得到的解释永远是“太累了，倒头就睡”；
想起自己曾傻乎乎地提前炖好汤，等她回来喝，最后却只等来一句“临时有应酬，别等了”。
原来那些所有她曾自我安慰的细节，全都是谎言。
“你知不知道，她最喜欢穿我给她买的那件真丝睡裙，她说比你挑的那些纯棉的舒服多了。”离夏的声音更尖了，带着刻意的炫耀。
“她还说，跟你在一起太压抑了，你总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看着就心烦。哪像我，能陪她疯陪她闹，能让她真正开心。”
夏见青的眼眶倏地红了，她咬着下唇，逼回眼眶里打转的湿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离夏轻笑，语气里的刻薄像针一样扎人。
“我就是想让你认清现实。”
“夏见青，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知乔早就不爱你了，她留在你身边，不过是可怜你，可怜你没了她就活不下去。”
“还有啊，”离夏像是想起了什么更过分的话，故意拖长了语调。
“上次她跟你说去邻市出差，你还煲了鸡汤等她吧？”
“可惜啊，那鸡汤她一口没喝，全倒进我家的下水道了。”
“她在我这儿待了三天，寸步没离开过。”
“我们一起去逛夜市，一起窝在阳台喝酒，她还亲了我，说……”
“够了。”夏见青猛地打断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胸口的钝痛一阵比一阵厉害，连呼吸都带着疼。”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挂电话。”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离夏笑得更得意了。
“夏见青，识相点就主动离开知乔。”
“你占着她，不仅耽误她，也耽误你自己。”
“对了，那天在医院看到你，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生了很大的病吧。”
“就你那点病，还能活多久？难不成还要拖着她给你送终？”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夏见青最脆弱的地方。
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扶着身旁的梧桐树，才勉强站稳身子，指腹抵着粗糙的树皮，冰凉的触感稍微缓解了一点心口的疼。
“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插嘴。”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倔强。
“轮不到我？”离夏嗤笑。
“我现在和她在一起，我就是有资格。”
“夏见青，我劝你好自为之，别等我和知乔亲自上门，把你那点可怜的体面撕得一干二净。”
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的“嘟嘟”声。
夏见青握着手机，怔怔地站在原地。
晚风吹过，带着青草的凉意，吹得她浑身发冷。
夕阳早已沉下去了，天边的橘粉色褪成了灰蓝，暮色四合，将她单薄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
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些被离夏撕开的伤口，那些被谎言掩盖的真相，此刻全都血淋淋地摊在她面前，让她无处可逃。
林荫道那头，传来奶猫软糯的叫声，可她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砸在冰凉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江叙白拎着空了的猫粮袋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昏沉的暮色里，夏见青蹲在树影下，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鸟，脆弱得让人心惊。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出声，只是在她身边蹲下来，将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带着她体温的布料裹住微凉的身子，夏见青浑身一僵，抬起头时，眼底的红痕和未干的泪渍，全都落入了江叙白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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