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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
黑暗退去,露出破了大半的天幕,原来在人们看不见的黑暗中,深渊之主已将世界啃噬了大半,那些残留下来的天空,像碎玻璃一样簌簌落下晶莹碎片,而碎片边缘,淡绿色的光芒缓缓修补着裂痕。
结束了吗?
天光来临的瞬间,阿爻伸出手,灵魂之火肆虐精神海的感觉他已体验过,本以为会像第一次那样直接昏迷,但残存的战神力量护住了精神之海,神纹褪去,阿爻闭上眼,放任身体直直坠落下去。
落至半空就被小黑叼住,地狱三头犬身体缩小了,它快速拍打着小翅膀,在空中稳住身形,再缓缓将人放至地上,虞幽幽尚有余力,小黑跃至她怀中,亲昵地蹭了蹭。
虞幽幽让阿爻的身体靠坐在石头上,她抬头,黑暗已完全消失,飞月大陆迎来第一道光,手下的土地不再淌血,但放眼望去一片光秃,只有碎石,而满目疮痍的战场后,是一个个互相撑着身体迎接阳光的战士们。
灵魂之火失去养料后彻底消散,留下焚烧后的残骸,深渊之主蜷缩在地,肉瘤缓慢蠕动着,像一团漆黑的阴影,若隐若现,却始终没有消失。
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攻击性。
公玉青背后,世界树的虚影并未消失,反而越发凝实,公玉青怀中,世界树的那片叶子正闪着光,她将其拿出,树叶自发飞出,轻飘飘地落在深渊之主的残骸之上,就像投入了一颗树的种子,根系生长,再牢牢扎进肉里,汲取着深渊最后的力量。
【感谢你们,我的孩子们。】
辉光洒下,世界树温柔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治愈的力量惠泽大地与生灵,一圈绿色的光波荡漾出去,重伤的人们纷纷醒来。
世界树的话仿佛一锤定音般宣布了人类胜利的结果,有的人下跪祈祷,有的人高歌着胜利的到来,而这些庆祝的声音都在木礼鹤耳边变得模糊,他回头,对上月的视线。
月从人群中走出,她苍白一笑,眼底是欣慰和释然,她看着木礼鹤,嘴唇动了动。
——“是时候了。”
木礼鹤抿了抿唇,眼神黯淡下来。
——————
他们曾在某个黑压压的夜晚促膝长谈,大战带来压抑的气氛,似乎压得天空都喘不过气,月亮与群星也躲藏起来。
月望着窗外,那本该是月亮的位置,已经被乌云层层掩盖。
“礼鹤,如果我当时没有许愿来到族人身边,是不是,灾祸就不会降临之蓝村了?”
她问。
当时她被娜莎做局,深渊之主将她拉入深渊,浓厚的深渊之力将她蚕食变异为渊者时,她点燃生命之火,包裹着自己,月光石的力量也爆发,生命之火和月光石的力量一同强行撕开了一道空间裂隙,她随之离开了深渊的魔爪。
“你竟然点燃生命之火,也不愿意留在深渊吗?”不知是深渊还是娜莎的声音响起,又迅速远去。
离开时,她想,要是能去有族人的地方就好了。
冥冥之中,月光石选中了木礼鹤,带她来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之蓝村的后山。
远距离传送,月因伤势过重而昏迷,记忆在深渊之力和生命之火的摧残下被掩盖大半,没有力量的她也无法激活月光石恢复记忆,而之蓝村却因月的来访打下了锚点,深渊到之蓝村有了一个可以撕开的口子,直到之后的瘟疫造访,让整个村子遭受病痛的荼毒。
“我应该换一个选择吗?”她眼睛望向木礼鹤,试图穿透他复杂的神色,看清眼前人真正的想法。
“如果你没有许愿,我也不会遇见你呀,月姐。”木礼鹤笑,那神采似乎回到了过去,月恍惚间看到了少年小时候的阳光笑容。
“错的不是你,而是利用这一切的深渊。”
月看着努力笑着的木礼鹤,轻叹一口气:“你回去看过了吧。”
回去。他知道她说的是何处。
霁月之城,他们的祖地。
“嗯。”
两人都未点明地点,但都互相理解了意思。
月说:“我也在生阶的时候回去看过。”
几十年前,她刚从月光石那里知晓回霁月之城的办法,但她并未逗留太久,外界还有事等着她去完成,她只是回来突破生阶,当时暗荆灾变尚未发生,她很顺利地经过洗礼随后离开。
木礼鹤了然,他到霁月城时,城里人也提到过月,那个从外界回到雪支的女人。
后来在霁月城毁掉之后,深渊让冰之渊者也毁掉了月在北境的,两个有族人的地方全部消亡。
所以她许愿去有族人的地方,有且只有来到木礼鹤身边。
似乎,这就是命中注定。
“但我不信命。”月的声音有些冷。
“我也不信。”木礼鹤眸光深邃。
“你还记得深渊如果需要完全消灭,需要什么硬性条件吧。”
“……嗯。”木礼鹤顿了顿,“让渊者和深渊之主的意识……全部死亡。”
“记得就好。”她说,“千万不能忘了。”
“如果,这样就能拯救大多数人的话……”
谁的轻声呢喃,随风消逝。
——————
两人在欢呼声中走入一处密林,少年落后一步。
月曾残忍地提醒木礼鹤,在西境两人制造的暴风雪中,在大战开始前的夜晚,在每一次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深渊在每个渊者的潜意识中种下了复仇的种子,在生命垂危之际,会启动并想办法杀掉敌人。”
“能让我忍住下意识反击的方法,只有你动手了。”
作为这条道路上并行的人,我永远只能将生命交给你。
木礼鹤怎么会不记得呢……
但对着几十年的姐姐,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他再不犹豫。
月背对着木礼鹤站立,少年手中的镇星贯穿了眼前之人,他的羽毛被渊核碎裂的力量震碎纷飞,鲜血飞溅。
她没有丝毫抵抗。
如同他第一次使用月光石看到的那样,白发女子背对着他,他手中银色的长枪贯穿了眼前之人,羽毛纷飞,飞溅的鲜血未沾她身,然后女子转过身,脸庞看不分明,如同混沌。
此刻那混沌终于清晰,他看到的是嘴含鲜血的月的脸庞。
镇星拔出,带离碎裂的晶核和血肉,血糊了满脸。
她转过身,努力再次挤出一抹微笑,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庞。
“希望这次是永别啦,礼鹤。”
手与身躯重重垂下。
而后,属于这个人存在的所有痕迹,连带着血一起,在少年金色的眼眸中顷刻化为灰烟。
木礼鹤走出密林,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一汪照不见底的深潭。
重回人群中,重新站在阳光下,隔了一会儿,木礼鹤才感觉全身血液回拢。双眼再聚焦时,他的伙伴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面前,公玉青向前几步,牵上他的手。
“你的手好冷。”少女用两只手紧紧包裹他,而这只手在刚刚,拿着武器杀掉了唯一的亲人。
木礼鹤没说话,公玉青搓了搓他冷到僵硬的手,牵着他往前走,走到人群里。
深渊之主的遗骸已被世界树完全吞噬,融入那遮天蔽日的虚影中。
树影晃动。
“我应该要走了。”公玉青牵着木礼鹤的手,看向他的眼睛,“这一切都结束了,我要先回世界树,履行守望者的职责。”
少女粲然一笑:“这一趟不知道要去多久,但我一定会找到出来的办法,你会等我的,对吗?”
世界树守望者,听到这里,木礼鹤有了反应,他眼神动了动,就这么看着公玉青,里面带着浓厚的、一闪而逝的悲伤。
树影摇曳,仿佛在催促着离别。
“礼鹤,我走了。”少女最后踮起脚,双手攀上木礼鹤的脖颈,在众人看来,那是一个不舍的拥抱,但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木礼鹤感受到两片温热柔柔地擦过脸颊。
公玉青的脸埋进眼前人的脖颈,毛茸茸的头发紧紧裹住两人。
【时间快到了。】
公玉青放开手,转身离去。
【那么,登上树来。】
世界树再一次递出祂的枝丫,散发着点点绿光,如同一只手,邀请着祂的守望者回家。而公玉青被绿光笼罩,眼神从不舍变为迷茫,缓缓地伸出了手。
时间变缓,在公玉青的手即将接触到世界树枝丫时,另一只手抢先一步按上了那根枝条。
他的手上蒙着一层白光,再渡到全身,如同月亮的光辉。
在光芒的照耀中,公玉青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她收回了伸出的手,看向来人,木礼鹤的气息包裹着她,而其余两位队友也走至身边。
“世界树,我们可以一并去吗?”
木礼鹤松开了抓住枝丫的手,神态虔诚,像是带着伙伴上前寻求奖励的勇者,世界树的虚影动了动,平静地答应了。
【你们要来,便一起吧。】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骤起,地上的人纷纷用灵力稳住身形,狂风过后,四人连带着虚影一齐消失在眼前。
再睁眼时,众人已落至西方森林核心,世界树本体所在之地。
同战前相比,这里生机似乎散去了大半,世界树同深渊之主的博弈耗费了大量的本源之力,祂伸出枝丫,再次摆在公玉青面前,而这次,少女却迟疑了。
不知是不是吸收了深渊之主的原因,这里充斥着一些她不熟悉的,混乱的气息。
枝丫察觉到她的意图,飞快地攀上来,竟想要彻底抓住公玉青,她心下一紧,来不及反应便被木礼鹤牵住,少年带着人往后退,另一只手操控着冰雪蔓延,绝对零度下,那些藤蔓还没触及两人便一齐崩解开来。
木礼鹤带着公玉青飞速后退,来到远处的阿爻和虞幽幽身边。
而在他们刚刚站立之处,暗色的荆棘破地而出,张牙舞爪般试图留下刚才的两人。
差一点,两人就要深陷围剿。
木礼鹤略微上前一步,右手展开,镇星就这般出现在他手中。他手持长枪,将三人护在身后。
镇星身上是剧烈的白光,枪身化为一抹淡冶如千山暮雪的白,此刻枪意到了极致,金色的神力流转其中,形成金银二色的模样。
再然后,枪尖转向身前。枪尖所指,敌之方向。
指向那一大片暗荆。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你得逞了。”
“世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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