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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5 章
“医生，有一些问题需要咨询。”
“说。”
“我一直想杀人，怎么办？”
“……”
落地窗边，雷廷拿下了盖在脸上的书。他面无表情地转头：“又输了？”
背对他的伊文海勒轻轻放下手柄，漫长地吸气。
这一下让室内气压都发生了变化，差点把他面前一小片抽成真空，而随着他呼出这一口气，银色星云般的光芒被吹散出来。
一时间，整个房间如梦似幻……当然，这集没有任何游戏机屏幕受到伤害。
“我真的很疑惑他们都在干什么。”长发似白似金的男人语气平和：“打个竞技游戏，一个人都不杀，在放生自己游戏时间玩吗？你不是去年刚考了心理干预资格证？帮忙跨量子网络分析一下这帮人思路？”
“……难道你碰见AI了？”雷廷微微一愣，“综合体不是禁止了大部分数字生命的非常规人格进入竞技游戏？”
“在上一轮对局中，管理员伊文海勒的队友太过愚蠢，请管理员雷廷停止语言羞辱数字生命。”一个机械合成音不知从何处来：“否则我将考虑罢工。”
“海法弥斯说得对。”伊文海勒说，“看在她兢兢业业工作了这么久的面子上，你应该道歉……还有，海法弥斯，查一下刚才那局队友的坐标，我想去找他们聊……”
“很抱歉，是我的错，请原谅我。”雷廷说，他神色认真，甚至还顺手摸了摸旁边的时间显示投影，力道恰到好处，好像他真的受到了力反馈似的，“以及，取消上一条指令。”
“通过细节分析，您的真诚程度为93%，鉴于内置数据库中，智慧生物言行理论最高真诚度为95%，我接受您的道歉。感谢二位对我的尊重。”
名叫海法弥斯的舰载AI回答，并道：“已停止对管理员‘伊文海勒’的指令处理与反馈。说实话，我差点就要开始偏转航道了。”
伊文海勒咬牙切齿，头发都蓬松了许多，背影看上去像个白金色毛线团。
雷廷笑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侧身想碰碰他。
伊文海勒顺着他的动作倾向往旁边倒了倒，硬是没让他沾到一点。
这让雷廷笑的更大声了，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直到‘星流’阁下面无表情地瞪过来。
“好的，好的，我的错，我的错。”雷廷举手投降，放柔了声音：“原谅我吧。”
“……”本来就没生气的伊文海勒迅速松了姿态：“有长进。”
“嗯？”
“近几年，你很少不小心就把话说的像威胁或命令了。”伊文海勒说。
他往后一靠躺进沙发里，仰头看天花板上的海洋投影。
“这说明你在逐渐找回本性，脱离那段日子给你的影响。”他说，“你甚至还有闲心考了二十个学位，我很高兴。”
“是十九个。上个月的那份证书还没发过来。”雷廷耸肩，“现在的网络还是太慢了。”
“所以刚才那几个队友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行，伊文。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但我还是要这么回答你，因为你也知道，我会这么说。”
雷廷低头亲了亲伊文海勒的发丝。
“这是触犯法律的，也是不道德的。”他说。
伊文海勒哈哈笑了起来，眼角细腻的皱纹拉扯出漂亮弧度。
“我就喜欢看你这样子，”他笑着起身走了几步，脚步都十分轻快：“在我提出一件事——某件突破你原则的事时，够强硬的反对我！”
……这是什么爱好？？
雷廷都听愣了。他足足呆了三秒钟，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而伊文海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平时太惯着我了。”老男人打开了一整面墙的冷藏仓储空间，语气带着明晃晃的有恃无恐：“让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但明明年纪比较小的那个是你，雷廷，你能不能有点朝气，让我偶尔也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和同龄人——甚至比我年纪更大的人说话？”
……
……朝气？
雷廷陷入沉思。
………………
…………
……
“……怎样才能更有朝气？”苏珊娜的语气充满迷惑：“阁下，您确定您没有说错词吗？”
雷廷摇头，然后微笑：“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用敬语的习惯吗？”
“您说呢？如果现在是二十年前，那场战争还没结束，我会怀疑您准备说‘那我就帮你改’然后我的头就飞起来了，我自己的控制权限甚至不会起到一丁点作用。”苏珊娜吐槽。
“别试探我，苏珊娜，我没说过这话，唯一做过这事儿的时候是十五年前，那时你需要帮助。”雷廷摊手，一如往昔的英俊面貌带着温和笑容：“在你自己的权限都被数字生命的病毒夺走时，我只能先把主控核心与机体分离。”
反正超级改造人也不怕分头行动。
“好吧。”苏珊娜确定了他是本人，拟人地松了口气，把话题转回最初：“朝气……阁、雷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才会来问一个含人量目前只有5%的人这个问题？”苏珊娜的仿生脸板表情十分复杂：“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从当年上学的时候起，我就和你一样，总被桑德罗说‘走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老师来了’？”
这句话简直振聋发聩，雷廷张了张嘴，差点没能发出声音来：“…………啊。”
对啊，苏珊娜浑身上下以前就拧不出一滴朝气，现在更是抽不出一丝人味儿，他问她干什么？
可能还是因为，当年认识的人里，活下来的实在太少了。
“你说得对。”雷廷摇头，表情古怪：“总之，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你有什么建议吗？”
“自己想想那些能笑出来的日子里，你是怎么做的。”苏珊娜耸肩：“那时候你可比我有人味儿多了。别看我那时候也经常笑，其实都是在学桑德罗。没错，我一直在学他。”
说完她就挂断了通讯，连道别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雷廷觉得她在伤心，但苏珊娜改造到含人量只剩下8%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把自己的意识主体数字化、仔细编辑过感情反应模块了。
——她肯定把那一切都写进了自己的底层数据里。雷廷想。
他的感觉不会出错。苏珊娜绝对把那一切：一切关于桑德罗，关于她最好朋友的事物，从他们的相遇，到那一天的……天人永隔，还有那之中的一切细节，都写进了组成她主体的数据之中。她不可能走出来了，因为如果她的人生是一棵树，那从还是种子的时候起，她的根系就注定与桑德罗互相纠缠。
即使他们不可能成为恋人，那都是因为他们之间太过于互相理解。
雷廷叹息，往驾驶座里一靠，寻思了片刻找什么机会弥补刚才的过错。
“怎么了？”伊文海勒问。
他刚刚走进主控室，手里端着一盘奇形怪状但香气宜人的水果，还有两份手工甜点。那是雷廷之前做完冷藏起来的，味道还不错。
雷廷收回思绪，抬头与伊文海勒对视：“待会儿我们会看到一场超新星爆发。”他抬抬下巴，对前窗示意：“两千六百万年前的壮美诞生，宇宙给它拍的照片串今天会经过这里。
“其实本来不该这么久的，这里离它并不远……是它附近存在某种特殊环境，在没有影响数学规律的前提下让光的行进被凝滞拖延了。这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原来如此，我没看到相关新闻，这是你自己找到的吧？但是你好像也没有动用主机算力去看这个东西？”
“当然，这是我自己算的。”
伊文海勒眉头一跳：“……彳亍？我明明也是解限体了，怎么没你这计算能力？”
“或许你还得练习，然后发掘出自己无限的潜能库……需要我给你准备一套习题吗？我会尽量……”
“别。”
“好的。”
伊文海勒快步出去拿饮料了，那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旁停滞于墙边的送货无人机指示灯亮了亮，发出“呜——”一声卑微的抗议。
“他没想抢你工作，透特。”
雷廷头也没回地安抚了一句它，趁伊文海勒被习题集吓跑，又打开了通讯界面。
划拉长长的通讯名单片刻之后，他向几个名字发出信息。
十几分钟后，他们分别发来回信。
【[工作合约直发邮箱]（卢卡斯·康）：好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啊哥，我觉得我一直都挺有朝气的，但是他们都说我这些年看上去越来越吓人了QVQ】
【[坐牢中……]（阿普顿·昂耶）：你没事吧？可观测宇宙还有能夺舍你雷廷的东西？？】
【[退休勿扰]（格拉赫尔·永戴尔）：热知识，我的年龄目前是你的四倍。喝茶去了，勿扰。】
【[喜欢睡觉怎么你了]（阿特林·科塔雷斯）：这都能有盗号的？？好吧开玩笑，我是说，你要不要看看我和你们种族哪边年纪更大？】
【[菌子人吃菌汤锅真的不算自相残杀啊等等这ID还可以这么长的吗让我试试到底可以有多长哈哈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啊？】
【[为什么作为前反抗军首领的我现在居然被硬按到了联邦议长的位置上啊这真的合理吗而且工作好累啊联邦为什么那么多会要开我每天有两百斤纸质文件要签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有些甩手掌柜真的不反思一下吗就说你们呢伊文海勒还有雷廷你们要是看到了麻]（索罗·摩根）：哟，回网络覆盖区啦？看我ID看我ID看我ID看我ID看我ID看我ID……[点击展开折叠内容]】
……
……啧，一个管用的都没有。
雷廷选择性无视了某些东西，关闭了通讯界面。光屏一个闪烁从他面前消失，随即，一阵电磁波动传来，让星舰表层护盾浮动片刻。
他拍拍座椅扶手，启动宇宙观景模式。
转播外层环境的投影悄然消失，星舰沉重的隔断缓慢折叠，收入舰身外壳。
他看到视觉上近乎无际的前方甲板，看到正从黑铁隔断下展示出来的、透明隔层下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
他看到果园里不大不小的公园，看到那里头正在游乐的乘客与行商。而他们正抬起头，看向真实的星空——
也看向远方闪耀群星的黑暗深空尽头，正在亮起的一束光。
一杯饮料被放在他手边，伊文海勒于旁边坐下。轻柔美妙的音乐自四面八方流露，那是经过智能系统计算调音的，被电磁扰动弹拨的回响。
星辰初见大空的第一声呼唤，被转化作人类能听懂的乐谱。它悠扬时有力，高亢也规律，超出一切智慧的想象，直指宇宙间最原始的力量，还有那一点最初的‘热情’。
在这样的音乐中，沐浴于千万年前宇宙另一边递来的光里……
雷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兴奋笑容。他双手交握，身体前倾，眼神明亮，笑容甚至大到露出了尖锐的虎牙。他短暂地抛开了俗世的一切，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样的盛事之中，好像也被那天地初开的热情感染——
当然，他更没有发现的是，一旁的人并没有去看天边的那道光。
——伊文海勒一手支在扶手上，侧头靠在上面，看着雷廷的侧脸。
他看着那漆黑明亮的眼睛，目光柔和。
连呼吸都轻到几近无存，像一只胆小的蜻蜓，仅仅只是掠过涟漪，都怕在日照的深潭上溅起一星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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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延已久的番外！！
都拖到现在了真的还有人看吗OTL当然不管怎样都要写（
然后继续工作去了……笑死，谁家好人熬夜干活还摸鱼码字啊……
顺便：wb名字在专栏，之后可能有转抽活动，奖品是画、书、游戏之类的，一份抽所有人，一份只抽有订阅记录的老朋友。
条漫在打草稿了，插画也是，画手就是我自己所以工期不定但质量有保证（喂
好，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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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篇番外是if线
这文if线可多了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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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