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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反常
第二百七十三章反常
姑且不提游子龙的脑洞有多么离谱，至少他运气不错，歪打正着套出了沈让不少话。游子龙脑子不大聪明，但有一个优点是听话，沈让要求他保密，他自然拎得清，知道什么不能往外说。
沈让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
他承认了，自己的血液能够救人；承认了小大如今活着，被保护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接受实验性治疗，但也许会受一些苦，且他不能保证治疗效果。他说的时候满是歉意，可游子龙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游子龙抽抽鼻子，“让让真好，让让是全天下最好的让让——”
显然沈让没有预料到游子龙会是这个反应。他想过游子龙会问他为什么他的血能救人，想过游子龙会追问实验是不是靠谱，想过游子龙会要求见小大，甚至想过游子龙难得机智一下，震惊地蹦起来说这不就是生命系异能，但他没有想过游子龙是这么个反应。
沈让莫名其妙，“什么好？”
游子龙“呜”一嗓子，火车汽笛似地就哭出来了。
“让让……救小火龙，救小大，让让好。”游子龙抽哒哒地抱着沈让，“让让本来就生病，还要抽血，小火龙心疼……我不想让你抽血的，但是我也不想让小大死……抽血是不是很痛啊，以后还要救别人吗？能救人是很好，但是呜呜呜我不想你抽血……小火龙就很坏，我想把让让藏起来……”
沈让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被邵云征打傻了失去的不是记忆而是智力，这模样看着不像智商正常啊……
游子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串儿，沈让好歹听明白了主旨——大概就是又心疼小大，又心疼自己，既觉得能救人是好事，又想藏私。可听游子龙这么说，他反而感觉很安心。这是人的本性，利己与利他总是难以平衡的。游子龙心性纯粹，一眼就能看破其中最深的矛盾。
“你不担心实验失败吗？”沈让问。
游子龙梨花带雨地点点头，“担心。”
“但是让让想的办法肯定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游子龙说完，瘪着嘴犹豫了一会儿，又咕哝着伸出胳膊，“那个，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是……抽我的血……或者扎那个一圈的针，或者做什么别的实验，也可以的……”
“让让不要太辛苦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世界上有很多人，但是只有一个让让……”
沈让怜爱又无语地挑着眉毛，看了看游子龙，随后微微垂眼，眼角却露出些许温和的意味。
他不知道游子龙这个人是怎么长大的，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游子龙会相信他做出的选择是最好的。但游子龙又与那些依赖他生活的人不同。
那些人需要他时，敬畏他如神明。
厌弃他时，视他为一件消耗品。
可游子龙把他当成一个人。
游子龙不介意他身体不方便，希望他舒服一些，健康一些，能活得更好、更久一些。游子龙曾经说，相比猫狗，人类的嗅觉就是残疾的，相比蝙蝠，人类的听觉也是残疾的，可人类接受自己，喜爱自己，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人不是机器，并不要以皮实耐用为基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让让又聪明又能干，是天下最好的人……
现在，小火龙说，就算他不聪明不能干，就算实验不成功，他也是全天下最好的让让。
全天下只有一个的让让。
他靠在自家笨蛋哨兵坚实的怀里，游子龙大声吸溜着鼻涕，乖乖地在他颈侧蹭来蹭去，丝毫不掩饰亲昵。游泡芙委屈巴拉屈服于游子龙的淫威，在隔帘背后鬼鬼祟祟探着头。见沈让看过来，泡芙露出个和游子龙如出一辙的傻笑。
总有人说游子龙什么都不会，配不上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配不上这么好的游子龙。
“游子龙。” 沈让低声叫他。
游子龙马上停下吸溜鼻子，顶着红红的鼻头和水蒙蒙的眼睛，错开半个身位出现在他视线里。
“得委屈你和小大……近期都不能现身。”
游子龙点点头，一口答应，“没问题。”
“如果……我保护不了你和你们队的人了……如果朝城不再是现在这样……”沈让慢吞吞的，呼吸很重，却不像缺氧，更像是这句话沉重万分。
“或者，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他问，“到了那时候，你想离开朝城吗？”
游子龙睁大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沈让身形一僵，神色闪过一瞬的呆滞，很快又放松下来，似乎松了一口气，眼中缓缓浮上欣慰。可没等他说什么，游子龙开口，笑嘻嘻地说，“我没有想让让是什么样的人，让让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让让想去哪儿？”
“到时候咱们六个一起，咱们再建一个城，叫早城晚城日落城大□□都可以…我负责保护让让，让让负责教把小大教会，再让他当个主官，让让就能偷懒，就能和小火龙天天在一起高高兴兴吃喝玩乐了……”
他语气轻松极了，仿佛换个地方重建一个基地与换个地方拉屎一样简单。
沈让哭笑不得，用手肘给了他一下。
他想骂小火龙天真没正形，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小火龙嗅着他的脸颊，似乎嗅到了什么令人不安的念头，忽然收了嬉闹，耳语似的低声说，“如果你的意思是你留下，让我们走……那小火龙不会走的。”
“让让，小火龙会努力学异能，锻炼精神力，会变得很厉害，不闯祸。你不要赶小火龙走。”
他说完，紧紧盯着沈让。
沈让有日子没理发了，头发已经半长，耷在额角，遮住了眼睛。游子龙没看清他的眼神，只瞧见他抿了抿嘴唇，随后扭开脸，望向了窗口。
“想什么呢……是我乱说的。”
“年终了，不知道过年之前，我能不能出院……在朝城的第一个新年你有什么想法？”
沈让转头看向游子龙。游子龙最近受伤，瘦了一圈，也没个收拾，下巴上长了一点青色胡茬，周身像是在发光。
沈让端详了一会儿，笑起来。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染上几分血色，他笑得愉快，是难得的眉眼弯弯。
窗外那颗编了辫子的柳树已经落尽了绿叶，只剩枯黄的枝条，一下下扬起又落下，鞭打着瑟瑟寒风。
是啊，年终了。
十一月后，往往山路难行，北地风霜冰寒，朝城的山林中也偶有落雪。商队会停在南八区内。由于保留了春节的习俗，年终也是匪盗和流离者出没最频繁的日子，不出行的人马则分去朝城边境，也有一些分去外城区，为年节做准备。
老墨舒舒服服准备迎来一个休假的年终。
却没想，他刚从红区放出来才几天，作战部忽然下发任务，要求老墨带商队尽快北上，去一趟北舟城，说是需要采购一批医疗器械。
消息一出，众人都是满头问号。
作战部几个主官第一反应是沈让病重撑不住了，放出来的“脱离危险期”根本就是假消息。
沈让上午叫过老墨，当天下午风宁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沈让懒洋洋接起视频，模样瞧着比前些天还好些，确实还没脱离氧气，但脸色好了不少，说话也没那么喘了，似乎休养得不错。
“怎么？”沈让斜眼瞧她。
她看着沈让的样子，心放下一半，却又纳闷起来。可她分明满肚子疑惑，却偏偏问不出“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老墨去采购医疗器械”的问题。
风宁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那个，今年作战部的年终奖金怎么发……”
沈让笑骂了一句，“养你干什么吃的，这么点小事也来烦我。”
说完他又咳嗽起来，严冬很快伸出那只极有辨识度的手，把视频电话挂断了。
风宁到底没放出什么彩虹屁来。
沈让放着漫天飞的舆论不管，放着邵云征手里那几组人马不收回，放着谢允风宁老吕顶着作战部不闻不问，一心派人去北舟城，这行径就很不符合他的作风。
她不明白，却又不忍苛责。
她不苛责，自然有人苛责。网上的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厉害。
行动组的具体调查结果全部上报，作战部那边结束之后，任务就落到了科研部手里。而文静仍然赋闲，喻诚接过了科研部，由于沈让多年来不待见他，他名声不大好，如今忽然担任要职，负责这一次特殊行动的后续研究，简直进一步扩大了众人的猜疑。
只觉得他指不定在做一些了不得的实验。
现在几乎人人说沈让出门一趟，被秦始皇夺舍了。什么暴虐无道，滥杀属下，轻信奸佞，还派人出去求医问药，力求长生不死……有那味儿了。
连朝城之外都听到了一些风声。
沈·秦始皇·让却不知是没看到这些舆论还是全然不在乎，他不正面回答，全一副放任自流的态度，任由风宁谢允去头疼。
两人狼狈得一塌糊涂。
也就是作战部规矩多，不敢擅自议论主官。外头的百姓早就开始心疼这两位，直骂沈让弄一堆烂摊子撒手不管了，简直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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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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