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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狠
麦穗扫到墙角有一批毛竹杆,还青翠着呢颜色,应当是刚送来不久,不管它做什么用的,但此时她心里骤然有了主意。
她一步步慢退到墙角,在众人以为她再无路可退,束手就擒,放松些警惕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捡起一根竹杆撑在地上,靠着竹杆的惯力作用,越过人群跳到了墙上。
太久没做这些了。
这还是小时候跟阿爹出门,过小河时人教的法子呢,当初学了三个多月,才总算是灵活运用上了,每回都能稳稳上岸,不至于再落到水里。
也是运气,那段时日,小河逢秋日,干涸期,水不高也不急,否则她也没命活到这会儿。
因为生疏,抓握的手在还没落地就开始生热发疼,还摩擦出了血,麦穗当时都怕失手,但还好,大抵是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让她稳稳落下了。
可接下来又是个大难题。
墙很高,而且这挨着门,门外也有两个人把手,已经闻着动静到了她脚下。
隔着这堵墙,前后都是人,跳下去吧,可能会摔出个毛病来,大概率也会被抓住,不跳……
这头人已经想办法搭梯子上来了。
腹背受敌啊。
麦穗没法子,只能踩着那瓦头跑,高度紧绷的精神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一切的行动都全凭本能罢了。
真是可恶啊!
她造了什么孽要遭这样的罪!
……
堂厅内,陈安山坐于主座之上,神态悠闲,在他面前摆着一桌子的满汉全席,随意一样菜,那用材价格摊下来能抵寻常人家大半年的餐食费。
人拿腔作调的跟纪瑄说自己多么看好他,可他太年轻了,不懂这些世俗的险恶,总以为对你笑的,就是好人,对你冷脸的就是坏人,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给他人作嫁衣罢。
纪瑄听明了他的话中语,姿态放得极低,谢过他的看重教导,还为日前的事,波及陈安山道歉。
“这样您看,我这一年的俸禄,都孝敬给您,可好?”
陈安山嗤笑出声,“孝敬?”
他挑了挑眉,不屑的说:“你那点俸禄钱,有多少,还够不着我这桌上一盘菜呢。”
“那依老祖宗您看当如何才肯将人还给我?”
不等陈安山开口,外头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人气都喘不匀,额上都是汗,抖着身子磕磕巴巴道:“老祖宗,后院那个,后院那个……”
“急什么,毛毛躁躁的,没见这还有客人呢嘛。”陈安山瞪了一眼,那小太监发现纪瑄在,立马噤了声。
人喘过一口气来,走到陈安山旁边,附在他耳朵上,低声说了一句。
纪瑄明显看到陈安山脸色变了。
“废物!”
他低骂了一句,倒是对纪瑄态度缓和了下来些许,不过依然还是保持着该有的派头,人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背着手转过身去,气定神闲的说道:“如何做,那得看你了呀,自己个儿回去想想罢,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与我谈!”
“呸!”
跟他来的两个小太监早吃完茶回来了,同他一块进去,正经历了这一遭事儿,人也不敢正面杠什么,只是出来啐了一口,对纪瑄说道:“大人,您别着急,这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东风压倒西风的一日呢,您比老祖宗年轻,总归等得住。”
他们并不知纪瑄过来是为何事,方才两人的交涉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只当是陈安山看不惯纪瑄上位,故意拿架子而已,这宫中内侍虽然以人为天,但这心隔着肚皮呢,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也多为自己考虑,在谁身边做事,认谁为主子,就该说什么话,大抵都有些分寸。
纪瑄没说什么,一路拧着眉,在回忆方才的种种,上轿前,人骤然清明不少,吩咐道:“你们去打听打听,戌时至亥时,这段时间,陈府发生了什么事。”
他直觉一定是有事发生,甚至或许……就是麦穗,否则人不会突然之间态度转变这般快。
纪瑄希望是麦穗。
在府上,总比进东厂那昏暗的大牢要好。
______
麦穗赌了一把,最后还是跳了。
墙太高,她这一把小骨头没撑住,摔伤了腿,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再次抓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出现,将追击的人都尽数打退了。
那是个练家子啊!真厉害,那刀剑耍得尤为漂亮,可惜了,天太黑,她没看清楚模样。
不过后来她还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是祁王府的人。
“你这还挺厉害啊,连那陈大监的府上都敢去!”朱四看她那绑着木板的腿,没多少关心,还有心思打趣。
“你该不会是坑蒙拐骗到他头上,遭人报复了吧?还是你将他宝贝给弄丢了,值得他这么对付你?”
麦穗:“……”
真想将他的嘴给缝了!
“我把你宝贝给弄丢了!”
麦穗顾不得什么身份差别,随手丢了个杯子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吧,没人拿你当哑巴!”
她九死一生跑出来的,这是能拿来说笑打趣的事吗?
命差点就没了!
随侍的小婢吓得心里直突突,包扎的手都抖不停,要不是过来前交代过,人就跪下了,不过最后也没怎么样,朱四咧咧了两句,道:“真没良心,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麦穗不想跟他在这个事上扯皮,她见包扎好后,能活动些许,便寻了个棍做拄拐往外头走。
她是晨间出来买菜被抓的,到这会儿有一天的功夫了,麻子李等不到她,定然会着急的,还有纪瑄,她必须给他通个信,告诉他自己这会儿安全,避免被人利用呢。
“你干嘛呢!”
见她一瘸一拐往外去,朱四拦住,“刚才大夫怎么说来着,你这腿不想要了?”
“哪有那么严重,大夫多会夸大其词。”
她随口接了一句,跟人解释道:“我得回家了,不然我师傅肯定会着急的,还有纪瑄……”
这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没必要与他藏着掖着。
朱四皱眉,颇为不悦道:“多大点事儿啊,派个人过去就行,还犯得着自己折腾!”
他将一个仆役唤进来,吩咐他去东街胡同巷子传话。
“纪瑄在宫里头,这么晚了,有点难办。”
朱四坐下,倒了一杯茶,喝过,润了喉舌,抬眸看向麦穗,意味深长的问:“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或许根本不担心你呢?”
“不会的!”麦穗坚定的回答。
“这么肯定?”
他勾了勾唇角,道:“可你自己也说了,你被抓很久了,一日的功夫,这该知道的都知晓了,然宫中不见有什么动静。”
“你什么意思!”
麦穗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你是想说纪瑄不管我是吗!”
她抬着一条腿,身形不稳,走路一跳一跳的,可劲得很,生气起来,好像只暴走的小狮子,完全忘了自己个儿的伤,瞠目欲裂的要揍人。
朱四起身扶人坐下来,语气无奈的说道:“哎呀你看你,我也只是奇怪嘛,不过提一句这么大的火气,我就说你这脾气不太行,需要磨一磨。”
人后边说什么,麦穗没听进去,她的脑海中盘旋的是那一句,“宫中不见有动静。”
虽然她自己是希望纪瑄不要因为她受伤的,但是如果他真的一点反应没有,她还是会心里觉得难过。
她坚信纪瑄不会这样的!
可念头控制不住!
尤其是在纪瑄还说了那样的话,都当作不认识了……
唉。
有些念头啊,不能起,稍微有一点,它就会像毒蛇一样,一直往你的心里头钻,是不受控的。
气死了!
都怪朱四!
挑拨离间!
麦穗因着他的话郁闷了大半日,不过这郁闷在第二日微曦时分就解了。
因为纪瑄送了药过来。
不过他没见她,只是偷摸的给小院的人递了东西,然后在一侧远远的瞧着。
他以为她不知道,哼!
其实从他进门她就看到了,她在等,等他主动过来,等他主动解释。
那她就原谅他了。
虽然一开始她也没真的怪他,但还是可以象征性的原谅一下的。
只是……嗯,纪瑄比她能忍!
她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人都未上前一步。
算了,等他还不如自己来。
麦穗撑着拄拐起身,脚一软,整个人朝着地上倒下去。
还好,有人动作很快,没摔个结实,跟地面再次来一个亲密接触。
“看你,在干什么,伤了腿也不知道好好待着,这院里没人了吗,要做什么事不知道喊一声!”
他洇红着眼,嘴跟上了发条似的叭叭叭说个不停,目光还四处扫寻着院子,想唤个人过来。
麦穗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么凶呢,在一块这么多年,人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清心寡欲,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我故意的。”
她看着人笑,远山眉黛,眼似新月,虽然身体有伤,但不影响半分颜色。
不过才月余不见,似乎人又长了些。
“你不是不出来吗?不是躲着我吗,怎么不继续躲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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