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吃基本法

作者:逢山问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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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缝


      何陆一早晨起来接到了一个未知电话。

      看着眼熟。

      何陆一接通后打开免提,对着镜子戴耳钉:“谁啊?”

      对面飘来的声音压得极低沉,“何先生,是我,冷亭君。”

      何陆一戴耳钉的手一顿。

      冷亭君,就是那天追他尾的商务男?

      何陆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冷先生不用那么客气,既然报销完修理费,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冷亭君偏不进入正题:“那我叫你陆一,可以吗?”

      “叫我老公都可以。”

      冷亭君发出好听又蛊惑的笑声:“何先生真有趣。”

      何陆一戴好一只耳朵后,在饰品盒里挑选另一只耳朵的装饰,笑道:“可以,亭君。”

      冷亭君轻笑一声,像狐狸的叹息,颇有恭敬不如从命的意思:“陆一,对追尾这件意外事故我一直很愧疚,所以为了表达歉意,我想请你吃顿饭,就当是交朋友了,可以吗?”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为缱绻,何陆一挑起一只耳环在指尖转动,“好啊,我随时都有时间。”

      “方便我加你的微信吗?我把地址发给你。”

      “就是这个号码。”

      何陆一挂掉电话后笑骂:“深柜还想钓我?谁浅得过谁啊?”

      何陆一把自己装扮得跟花孔雀似的,上身一件镂空的斜肩小衫,垂坠感十足,显得腰细腿长,锁骨与胸肌交接处暴露在不规则蕾丝抽绳下。喉结下方纹的一串西班牙语犹如一双掐在脖子上的手,代表欲念、洁净、禁咒、祝福。

      而他身上的纹身却不止这一处。

      大腿内侧、胯骨、脚踝……而第一处,是在后背,何陆一那会年纪轻,纹了满背。

      年轻的白羽海东青立于遒枝之上、风雪之中,体态雄伟,羽毛饱满充实,未加填色的鹰眼暗藏划破孤独的犀利。这是何陆一十八岁的时候为了纪念死去的鹦鹉而瞒着家里人纹的,他希望他的小鹦鹉来世可以成为“万鹰之神”。

      在半透的衣服里若隐若现。

      何陆一提前十分钟到达冷亭君发给他的定位,是一家口碑不错的本地菜馆。

      何陆一走到门口,服务生已经为他拉开门,他突然后撤一步回车里待着了。

      约他吃本地菜,冷亭君这个人真精啊。

      何陆一直等到约定时间后十分钟才依依不舍地从车里出来,这一次终于踏进服务员为他打开的门里。

      何陆一也是进去之后才知道这家店没有包厢。他跟着服务员上到二楼,冷亭君西装革履,好整以暇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赏窗外的美景,落点正对他停车的地方。

      何陆一口腔内的舌钉与牙齿发出碰撞的声音,眉心跳突了一下。

      难道刚才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看到了!?

      那他算不算得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服务员询问他是否需要冰水降温,何陆一还未开口,就被看到他的冷亭君打断了。

      “陆一,这里。”冷亭君在看见他的时候就几乎被吸引住了。

      何陆一走到冷亭君面前,伸出戴满装饰戒指的手,“不好意思亭君,路上堵车。”

      冷亭君反其道而行,没有与他进行男人之间的握手,而是牵起何陆一那双修长骨感一看就欲罢不能的手,缓缓向食指中套进一枚金戒指。

      “想到陆一会喜欢就买了。”

      何陆一欣赏了一会儿,眯起眼睛,“亭君破费了,这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收你的维修费了。”

      冷亭君爽朗地笑了:“陆一,何必挖苦我呢。”

      二人入座,何陆一趁点菜的空隙偷瞟了冷亭君几眼。

      他生了一张尽显狠厉却阴柔的脸,眉眼含情,透着淡粉色的眼尾总给人一种卷翘的幻觉。而盖眼的长眉如破冰之刃粉碎了这缕柔情,使其更为朦胧地覆现在冷亭君的五官之上。

      长得倒是符合他的口味。

      要是能把头发放下来,估计会显得很小。

      何陆一默默饮完一杯茶水,对美好事物的观察也该暂时告一段落。

      何陆一随意翻了几页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菜后问:“亭君,你今年多大了?”

      冷亭君起身给何陆一重新倒满一杯茶水:“今年二十二。”

      何陆一被吸进喉咙里的茶呛了一口。

      靠,原来真的很小!

      冷亭君装作关心地坐到他身边帮他擦拭嘴边的茶水,魅惑的低语:“我看起来很成熟吧,很多人都这么说。”

      何陆一轻笑着抓住他的手腕,靠近他的耳朵:“男人啊,成熟点才好嘛。”

      “那你喜欢成熟点的,还是青涩点的?”

      何陆一扣住他的下巴:“我喜欢没撒过谎的。”

      “男人说些谎话,不是更迷人吗?”冷亭君靠近他的嘴唇,若即若离地擦着嘴角:“比如堵车什么的。”

      “亭君啊,你这不是在挖苦我吗?”

      *

      卫宪雩被身上的徐颂扬压得喘不过气来,胳膊肘杵开他的脑袋:“都九点了,起床。”

      徐颂扬躲开他的手埋在他肚皮上,:“困。”

      “困也给我起来,都几点了。”卫宪雩的两条腿跟船桨似得来回倒腾,从床上爬起来跳了两下,终于把徐颂扬给弹醒了。

      徐颂扬迷蒙地睁开眼,两只眼睛肿得跟青蛙肚皮一样,看着卫宪雩的时候卫宪雩都找不到眼珠子在哪儿。

      卫宪雩拍了拍徐颂扬的脸:“昨天哭大劲了吧,眼睛疼不疼?”

      徐颂扬眯着眼睛:“疼,还睁不开。”

      卫宪雩不给情面地笑了:“你没事哭什么呢?”

      徐颂扬不吭声。

      其实卫宪雩猜得八九不离十,否则昨天就不会有那场烟花秀了,严谨点来说,是因为徐颂扬懂得了卫宪雩的某一个部分,所以把烟花秀提前了送给卫宪雩。

      卫宪雩摩挲他后脑上的发茬,转移话题道:“徐颂扬,你现在多少斤了?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呢?”

      徐颂扬胖得快瘦得也快,胖的时候跟充满气的气球似的,圆圆滚滚的,配上一米九的身高的确唬人;瘦下来的时候脸上的肉反而没有了,眉骨清晰锋利,与徐颂扬给他的憨厚感觉混然不同。

      卫宪雩才发觉徐颂扬的身上都是硕大性感的肌肉,二十斤里有十五斤都长脸上去了。

      “我瘦下来帅吗?”徐颂扬凑到他面前,缝隙大小的眼睛莫名有一种挑衅又好笑的味道。

      卫宪雩往他脸上扔了个枕头,“能有我帅?”

      卫宪雩下床前踢了他一脚:“起来。”

      徐颂扬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再睡一会儿。”

      昨天晚上两个人凌晨三点才回来,倒头就睡,困意来袭时倒没有了同床共枕的尴尬气氛。

      “把脸洗了牙刷了再睡。”

      徐颂扬起床洗了个澡后趟床上,听着洗衣机轰隆轰隆的声音发呆。

      他这会儿才有机会参观卫宪雩的卧室:窗帘是不透光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副纯黑色的眼罩;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大大小小的饰品盒;桌子旁边立着可伸缩的三角手机支架,支架后面立着没来得及折叠的反光板,徐颂扬定睛一瞧,支架旁的透明小箱子里躺着三个补光灯。

      这些东西徐颂扬很熟,他记得买补光灯的时候被老板宰了五百块钱。

      不过,卫宪雩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卫宪雩这时走进来:“你不是困吗,不睡觉在这冥想什么呢?”

      卫宪雩利落地上床盖被子,下意识地戴上眼罩,翻身背对着光源,“我点的外卖在桌子上,饿了就去吃,饮水机里的水可以直接喝,冰箱里有水果。”

      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卫宪雩往胸口前堆满被子,“我睡觉了啊,别吵。”

      徐颂扬听罢也躺下来,看着卫宪雩铺洒在枕头上的头发,往前挪了挪,圈起一缕发丝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徐颂扬在背后给他编小麻花辫,嘴上不停呢喃:“卫宪雩,我是因为心疼你才哭的。”

      卫宪雩的肩膀往内缩了一下就再无动静。

      徐颂扬用额头靠着他的肩胛骨,呼吸匀乎,很容易伪造出睡着的假象。从他的鼻腔内呼出来的气体点燃四肢百骸,将肺腑烧灼成一摊灰烬,烧灼得得卫宪雩呼吸困难,仿佛穿透了组织严密的皮肉直击灵魂。

      卫宪雩揪着被子与身体内肆意冲撞的那团火对抗,因为过度用力而暴起的青筋、泛白的指骨将他内心的挣扎与犹豫不加掩饰和勾兑地呈现出来。

      从没有谁站在徐颂扬现在站的角度心疼过他。

      无论是位置还是关系都不应该,也不能够。

      可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义无反顾地劈开笼罩了他二十年的乌云,霸道又单纯地从天而降,不顾后果地走进他的生活中。

      这个人居然是徐颂扬……

      这个人竟然是徐颂扬!

      如若卫宪雩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他还会去机场吗?还会见义勇为吗?还会成为只有一副空壳子的健身教练吗?

      ……会吗?

      这个问题就和徐颂扬这个人一样,把卫宪雩难住了。

      徐颂扬给他提供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快乐与变化,他就像一朵泡在雨里的死去的花,雨势连绵不断。然而有一天,有一束光从完好的乌云的一处罅隙中探照进来,明明他躺在比海的面积还要广泛的雨泊里,但那束稀缺的光依然将全部的热源与力量倾注在他这朵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去的花上。

      裂缝越来越大,撑爆了乌云,卫宪雩恍惚中以为那是上天给予他的仅有的光明的馈赠。

      他原以为以后的人生里再也见不到光了。

      一条黑路走到底,不是他原本的命运吗?

      徐颂扬的出现,让发生的一切都渡上了连贯的缘分。

      原来和一个人有联系,就等于和这个世界有联系啊。

      可是这不能改变,他是一朵死去的花不是吗?

      阳光迟早有一天是会被黑夜取替的。

      卫宪雩捂着滞涩的胸口微微喘着气。

      开始和失去的比例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来来去去是世界的规律,否则全世界都是专一而深情的人了。这是他多年从失去中感悟到的道理。

      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挣扎!

      为什么要因为不永远属于他的人动摇?

      重蹈覆辙,真的太痛了。

      “卫宪雩,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徐颂扬憋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他不奢求卫宪雩会回应他,因为他很有可能睡着了,而事先,也提醒过自己不要吵醒他。

      没有遵守承诺的,是他,而不是卫宪雩,对吧。

      他只是想问,问出来就好受多了。

      他距离卫宪雩的答案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他都是知道的。他不抱怨,不委屈,相反,他只是想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离答案越来越近而已。

      可卫宪雩什么都不愿意透露。

      这就等于说明,徐颂扬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并不是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就代表了不同。

      原来他和卫宪雩的关系,相较于第一天,其实根本没什么变动。

      他甚至不如李平安。

      “普通朋友也没关系。”徐颂扬释然地笑了。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卫宪雩紧紧揪着心口的那块肉,疼痛才能保持清醒。徐颂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挖空卫宪雩的盛器,他所剩无几,不想再为徐颂扬付出更多的犹豫与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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