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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重重的回家路
马车驶出京城五十里时,沈心妩掀开帘角,望着身后渐渐模糊的城楼,忽然将那卷万民血书又紧了紧。布帛上的朱砂指印透过锦囊传来温热,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那是京中百姓的嘱托,也是她必须扛住的重量。
“小姐,喝口热茶吧。”绿萼递过茶盏,指尖碰着她的手,惊得缩回了手,“您的手怎么这么冰?”
沈心妩接过茶盏,没喝,只是看着水汽在眼前氤氲。出发前顾流年悄悄塞给她的信还揣在袖中,字迹力透纸背:“魏庸不会善罢甘休,此去北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已在沿途布下暗线,见‘青’字旗为号,万事小心。”
她捏了捏袖中的信纸,忽然听见车外传来“嘶”的一声——是马匹受惊的声音。赶车的老仆猛地勒住缰绳,马车剧烈地晃了晃,险些翻倒在路边的沟壑里。
“怎么了?”沈心妩攥紧腰间的剑,那是哥哥留下的遗物,剑鞘上的虎头纹被她摩挲得发亮。
“小姐,前面……前面的桥断了!”老仆的声音带着惊慌,“像是被人故意锯断的,桩子上还留着新茬!”
沈心妩掀帘下车,心口猛地一沉。这是通往北疆的必经之路,石桥横跨湍急的河流,此刻桥身从中断裂,断裂处的木梁果然留着整齐的锯痕,绝非自然损坏。河水流得又急又猛,溅起的水花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怎么过啊?”绿萼急得直跺脚,指着河对岸隐约可见的密林,“万一魏庸的人在林子里设了埋伏……”
话音未落,对岸的密林里忽然射出几支冷箭,“嗖嗖”地擦着马车飞过,钉在路边的树干上,箭尾还缠着黑布——那是魏庸私兵的记号。
“小姐快上车!”老仆将沈心妩往马车里推,自己却抄起赶车的鞭子,“我来挡住他们!”
沈心妩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湍急的河流:“挡不住的。他们要的是我们困在这里,等天黑了动手。”她看向河岸边系着的几艘渔船,船身都被凿了洞,漂在水里像烂木头,“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绿萼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怎么办?总不能等着被他们抓回去吧?”
沈心妩没说话,只是望着河对岸的密林。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的兵法:“遇险境,勿慌,观其势,寻其隙。”
“老仆,你去把马卸下来。”她忽然开口,声音异常镇定,“绿萼,把车厢里的备用油布和绳索拿出来。”
“小姐要做什么?”绿萼一边翻找东西,一边不解地问。
“过河。”沈心妩指着断裂的石桥,“桥身虽断,但两边的桥墩还在。我们用马拖着油布,顺着桥墩之间的铁链爬过去。”
老仆吓了一跳:“那铁链年久失修,又滑又晃,掉下去可是要没命的!”
“掉下去是死,等在这里也是死。”沈心妩解下腰间的剑,递给老仆,“您先带绳索过去,我断后。”
她的目光落在对岸的密林里,那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难道顾流年的暗线到了?可为什么没看见“青”字旗?
正思忖间,对岸忽然冲出几个黑衣人影,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老仆刚将绳索系在桥墩上,就被一箭射穿了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
“老仆!”绿萼尖叫着想冲过去,被沈心妩死死按住。
“别过去!”沈心妩的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那些黑衣人,“他们要的是我,你们快走!”
可哪里走得掉?黑衣人已经顺着铁链爬了过来,第一个踏上岸边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沈小姐,魏大人说了,只要你乖乖跟我们回去,就留这两个奴才一条活路。”
沈心妩握紧哥哥的剑,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想起父亲战死后,北狄王子挑着他的头盔说的那句话:“沈家军不过如此。”想起哥哥被乱箭钉在城楼上时,北狄人放肆的狂笑。那时她只能在天牢里哭,可现在,她手里有剑。
“要我跟你们走,先踏过我的尸体。”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决绝。
黑衣人被她的气势震慑,愣了一下,随即狞笑着扑上来。沈心妩闭上眼,想起哥哥教她的剑法:“出剑要快,要准,心里想着要护的人,就不会手抖。”
她猛地睁开眼,剑光一闪,恰好避开刺来的刀,反手一剑刺穿了第一个黑衣人的喉咙。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极了哥哥在云城保卫战时的模样。
可黑衣人越来越多,她渐渐体力不支,手臂被划了一刀,鲜血顺着衣袖淌下来,滴在地上,与老仆的血混在一起。绿萼捡起地上的石头,哭喊着砸向黑衣人,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震天的呐喊:“沈将军的兵在此!谁敢伤沈小姐!”
沈心妩抬头望去,只见一群穿着旧军服的老兵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在将军府外举血书的那个老兵。他们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有锈迹斑斑的刀,有断了弦的弓,甚至还有锄头和扁担,却一个个眼神凶狠,像极了当年守云城的沈家军。
“是云城退下来的弟兄!”老兵们认出了对方的军服,士气大振,“跟他们拼了!为将军报仇!”
黑衣人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群“散兵游勇”,顿时乱了阵脚。沈心妩趁机扶起绿萼,又将老仆拖到桥墩下躲避。老兵们虽然年迈伤残,却个个悍不畏死,用身体挡住刺向沈心妩的刀,嘴里还喊着:“小姐快走!我们给你垫后!”
一个断了腿的老兵,用胳膊死死抱住黑衣人的腿,被一刀砍在背上,嘴里却还在喊:“将军当年救过我的命,今天该我还了!”
沈心妩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淌下来,她想喊他们别这样,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这些老兵大多是父亲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他们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报恩”二字。
混乱中,她看见一个老兵举着面褪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个模糊的“沈”字——那是云城保卫战时,被北狄人撕碎又缝补好的沈家军旗。
“跟我走!”沈心妩拉起绿萼,踩着铁链往对岸爬。铁链果然又滑又晃,脚下就是湍急的河流,掉下去必死无疑。她每爬一步,都能听见身后老兵们的惨叫,听见刀剑砍在骨头上的闷响。
爬到河中央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岸边已经成了血海,那些穿着旧军服的老兵,大多倒在了血泊里,那个举着“沈”字旗的老兵,被钉在桥墩上,身体还保持着举旗的姿势。
“小姐,快爬啊!”绿萼哭着催促,指甲深深抠进她的胳膊。
沈心妩咬着牙,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掉进河里。她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她死的,为了那句“迎忠魂归”,为了沈家的清白。她不能辜负他们,绝不能。
终于爬上对岸时,身后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沈心妩瘫坐在地上,看着河对岸的惨状,忽然放声大哭。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积压的所有痛苦,都哭出来。
绿萼抱着她,也哭得浑身发抖:“小姐,我们……我们对不起他们……”
“不,”沈心妩擦干眼泪,眼神里重新燃起决绝的光,“我们对得起他们的唯一方式,就是活着走到北疆,把亲人接回来,把真相揭开。”
她站起身,扶着绿萼,朝着北疆的方向走去。太阳渐渐西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看不见的血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暮色里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举着一面青色的旗帜——是顾流年的暗线!
“沈小姐,您没事吧?”来人翻身下马,看着她满身的血,脸色发白,“顾公子说您可能会遇袭,让我们沿路过来看护,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沈心妩摇了摇头,没说话。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魏庸绝不会让她顺利抵达北疆,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危险。
当晚,她们在附近的破庙里歇脚。沈心妩借着月光,为绿萼包扎伤口,也为自己手臂上的刀伤上药。药粉撒在伤口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忽然笑了——这点疼,比起那些死在河对岸的老兵,比起父亲和哥哥承受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绿萼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沈心妩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边的月亮,手里摩挲着那卷万民血书。布帛上的朱砂指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
她想起京中百姓举着血书跪在府门外的模样,想起老仆倒在血泊里的身影,想起那个举着“沈”字旗死去的老兵。他们都在用性命告诉她: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天快亮时,沈心妩叫醒绿萼,将血书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遍哥哥的剑。“我们该走了。”她的声音有些哑,却异常坚定。
破庙外的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北疆的方向。那里有她的亲人,有无数忠魂的尸骨,有她必须完成的使命。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可沈心妩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走。那些死在河对岸的老兵,那些举着血书的百姓,那些在暗中守护她的人,都在陪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北疆走去。
风从破庙的窗洞里钻进来,吹得烛火“噼啪”作响,像是在为她们送行,也像是在预示着,前方还有更凶险的考验,在等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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